“皇上明鑒!皇後娘娘明鑒!”蕭綰心連連道,“徐美人若是生下孩子,自然是大功一件。臣妾替皇上高興還來不及呢,如何會加害徐美人的孩子?”


    慕容景天卻是目光一冷,隻是冷言道:“宸妃,這話你說的倒是不錯。徐美人生下的孩子,自然是朕的骨血。但是,那不是你的孩子。終究是人心隔肚皮啊!你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有心除掉徐美人的孩子,也未可知。唉——”


    慕容景天恍作無意似的一聲歎息,落在蕭綰心的耳中,卻仿佛是針紮似的疼。


    果然,果然。


    在未央宮中久久彌漫不散的流言,已經徹底動搖了慕容景天對自己的信任。因為自己深居高位,慕容景天便認定了自己極為重視這空有的位份與富貴。


    心都沒了,還要這位份做什麽?


    這麽多年了,這麽多年了,自己唯一活下去的指望,便是慕容景天對自己微薄的信任。若是慕容景天不肯相信自己,自己便又會陷入當初自己被扔到北苑似的境地——更何況,這一次相比哲明太子之事,有過之而無不及。


    皇後,皇後果真是好手段。皇後謊稱自己犯了頭風,不能調度後宮,便任憑這樣的流言一日甚過一日。如今未央宮中流言如沸,直到連慕容景天都開始懷疑自己,這樣的目的才算是朕達到了。


    見到蕭綰心久久無語,慕容景天卻仿佛已經認定了此事是蕭綰心所為。隻見慕容景天沙啞著喉嚨道:“宸妃,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麽好辯駁的麽?”


    蕭綰心聽到慕容景天突然有此一問,卻是忍不住發顫,低低開口道:“皇上,您果真疑心臣妾麽?”


    慕容景天的目光中似有不忍。隻是,那樣的“不忍”卻不過像是流星一般閃過了慕容景天深邃的眼底,隨即就消失不見了。慕容景天勉強開口道:“不是朕疑心你,隻是證據擺在朕的麵前,朕不能不相信。”


    蕭綰心聽到慕容景天的這一番話,卻是怒極反笑,顫聲道:“是麽?證據,臣妾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什麽證據,讓皇上認定是臣妾要加害徐美人和她腹中的孩子了?”蕭綰心連連冷笑,道,“臣妾現在就在這兒,臣妾願意與徐美人對質!”


    慕容景天不想蕭綰心會如此剛烈。隻見慕容景天麵色一滯,臉色也稍稍緩和了幾分,隻是側過頭來看了一眼皇後。


    皇後心領神會,便揚聲道:“好,既然宸妃你都說了,本宮不能不給你這個臉麵。隻是,若是徐美人認定是你把她推入太液池中,導致徐美人受驚小產的,那本宮就真的幫不了你了。到時候,慎刑司,宸妃你是必須要去一趟了。”


    “慎刑司?”蕭綰心不禁齒冷。


    皇後果然好手段,想逼著自己主動承認是自己將徐美人推入太液池中的。這樣,皇後名義上可是說是保全了自己的顏麵,不被第四個人所知,可是卻是更加認定了著莫須有的罪名。隻要自己承認了,這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再無轉圜的餘地。


    究竟該怎麽辦?


    自己是該承認這自己並沒有做下過的罪孽,以換取微薄的生機,還是要咬牙到底,哪怕是徐美人與皇後已經串通好了要誣陷自己,認定了自己了的罪名,哪怕隻進了慎刑司也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仿佛是看到蕭綰心略有動搖,皇後試探著道:“宸妃,眼下乾元宮中就隻有皇上、本宮還有你三個人。你若是把這罪名承認了,本宮還可以替你保守這個秘密,隻是稍加懲戒罷了。”


    皇後目光一冷,卻是厲聲道:“但是,你若是一定要讓徐美人與你對質,徐美人瘋言瘋語,把什麽事兒說出去了,本宮可就是愛莫能助了。到時候慎刑司的七十二道刑罰會一一在你身上用過,精奇嬤嬤們會把這件事調查清楚。”


    調查麽?不過是屈打成招罷了。慎刑司的七十二道刑罰,沒有一個人能撐得下去——更何況,自己還有滿腹的心酸委屈呢!


    這樣明明白白的恐嚇,饒是慕容景天也有些聽不進去了。隻見慕容景天目光一柔,卻是道:“皇後,你別嚇著宸妃了。”


    這樣敷衍的一句話落入蕭綰心的耳中,蕭綰心竟覺得心中一暖——或許,或許,他還是信任自己的。


    不過是瞬時之間,蕭綰心便是堅定了心意。隻見蕭綰心咬牙叩首道:“臣妾多謝皇後娘娘的體恤。隻是,這件事,臣妾的的確確不曾做過。即便是臣妾入了慎刑司,受了那七十二道刑罰,臣妾也是隻有一句話——臣妾不曾做過。”


    蕭綰心伏在地上,再次叩首,目光卻是平靜地讓人害怕,隻是安然道:“請皇後娘娘讓臣妾與徐美人對質,還臣妾一身清白!”


    皇後微微啞口,卻是向慕容景天投來了求助的目光。隻見慕容景天微微別過頭去,仿佛十分無奈,又十分不忍似的,揮手道:“罷了——去把徐美人給朕帶過來!”


    徐美人被幾個小內監帶過來的時候,蕭綰心自己也是著實給嚇了一跳。


    自己早就聽聞,徐美人自小產之後便是形同瘋癲,也是如今徐美人緩步邁入了乾元宮中,卻似目光極為平靜,仿佛全無半點瘋癲之狀。隻是徐美人的衣裳已經破破爛爛的了,連帶著發髻也是散亂不堪。


    在與徐美人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蕭綰心卻是忍不住發寒——徐美人的眼眸,那股極為淩厲的怨毒的目光,仿佛要將蕭綰心的偽裝全部看穿似的。


    可是,徐美人雖然心中憤懣,卻並不錯了規矩,隻是按著位份行禮道:“臣妾雨花閣美人徐氏,參見皇上,參見皇後娘娘。願皇上萬安,皇後娘娘萬安——”


    見徐美人一絲規矩也不錯,仿佛一點都沒有瘋癲的跡象,慕容景天顯得十分高興,道:“怎麽,徐美人,你好些了麽?”


    “多謝皇上關懷,臣妾是心病——”徐美人冷冷道,“臣妾知道,太醫院中雖然都是醫中聖手,可是即便是華佗在世,也治不了誰的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臣妾自己想好,自然是能好的。”


    慕容景天頻頻點頭,溫然道:“是麽?若是你自己肯想得開那就好了。”說罷,慕容景天略一揮手,道,“來,徐美人,你坐到朕的身邊來吧。”


    徐美人眼眸一動,卻是低低開口道:“臣妾多謝皇上抬愛。隻是,臣妾大病初愈,隻怕把一身的晦氣帶給皇上。若是換皇上恩準——”徐美人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蕭綰心,道,“臣妾想與宸妃娘娘一同跪在這裏。”


    慕容景天不想徐美人會有此一句,微微一愣,隻好答應道:“罷了,隻要你願意,你就和宸妃一起跪著吧。”


    見到徐美人如此,皇後忙道:“其實徐美人你身子尚未痊愈,本宮本不應該叫你過來的——”


    “不該叫臣妾過來,可是皇後娘娘不還是叫臣妾過來了麽?左右臣妾在這兒,皇後娘娘有話直說便是了。”徐美人冷冷道。


    這一下子,倒是皇後微微啞口,複而失笑道:“幾日不見,徐美人你活得倒是更加剔透了。”隻見皇後輕輕地咳嗽了兩聲,這才道,“徐美人,把你跟本宮說的話,在當著皇上和宸妃的麵兒,再說一遍吧。”


    徐美人卻是漫不經心道:“是麽?隻是臣妾與皇後娘娘說過的話有許多,臣妾如何能都記得?不知,皇後娘娘想聽哪一句?”


    皇後見到徐美人如此漫不經心的樣子,心中不禁惱怒。但是如今是當著慕容景天的麵兒,皇後也不敢麵露不愈,隻好勉強按壓住心中的不快,冷然道:“徐美人,你對你失子一事究竟有何疑問,都一一說來吧。皇上和本宮都在這兒,自然會替你做主的。”


    徐美人目光一冷,卻是哽咽著道:“啟稟皇上,臣妾的孩子,死得冤枉。”


    皇後聽到徐美人隱有哭聲,不禁心下惻然,用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淚水,低低道:“這一點,本宮明白。自打你有孕之後,本宮便是讓了十足十的人手照顧著你,又讓你搬入了乾元宮後頭的快雪軒,以求皇上的龍氣庇佑。可是,本宮卻想不到,這未央宮中竟有這般毒婦,容不下皇上的孩子!”


    徐美人深深地叩頭道:“啟稟皇上,皇後娘娘。臣妾自打有孕之後一直小心謹慎,不敢出一點差錯——隻是,即便臣妾小心謹慎,也抵不住別人的一絲算計。”徐美人突然唿號道,“皇上!臣妾的孩子死得冤枉啊!”


    慕容景天心下惻然,柔聲道:“別急,徐美人,你慢慢說——”


    皇後亦道:“究竟是誰害死了你的孩子,你告訴本宮,本宮一定幫你報這殺子之仇!”


    徐美人深深地看了蕭綰心一眼,俯下身子,哽咽道:“臣妾……臣妾不知道是誰害死了臣妾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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