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綰心仿佛竭力按壓住自己的憤怒一般,隻是冷冷開口道:“壁珠,你隨本宮進來!”


    壁珠見到蕭綰心如此震怒的樣子,便知道自己方才的一番話是已經盡數落入蕭綰心耳中了。壁珠不禁一凜,哀求似的看了看蕊珠。可是,蕭綰心讓壁珠跟著進去,哪裏是蕊珠能左右的?壁珠無奈,隻得隨蕭綰心進入內殿之中。


    待進入內殿之後,蕭綰心屏退所有宮人,對著壁珠就是一巴掌。


    壁珠萬萬不曾想到蕭綰心居然會動手打自己。這一掌突如其來,著實是把壁珠給打蒙了。壁珠怔怔地,隻瞧著眼淚簌簌落下,哀聲道:“二小姐,二小姐——”


    “跪下!”蕭綰心厲聲喝道。


    壁珠極不情願地跪在地上,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哀聲道:“壁珠到底做錯了什麽,二小姐您要這麽責罰奴婢……”


    “你還不知錯?”蕭綰心氣得隻發顫,厲聲道,“你方才說,本宮讓你去永和宮找太醫,你明明知道是生死攸關的大事,還敢故意耽擱!壁珠,本宮問你,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見到蕭綰心如此疾言厲色,壁珠卻是委屈極了,仰起頭,道:“二小姐!奴婢的確是沒安好心,可是奴婢的‘沒安好心’,卻是對二小姐的一片好心!”


    壁珠一抹眼淚,哽咽著繼續道:“二小姐,您想想,您雖然被皇上恕出了北苑,可是皇上卻從來不來柔儀宮過夜,您的恩寵也不複從前。若是這個時候小李美人生下孩子,子憑母貴,母憑子貴,而二小姐您又該如何自處呢?壁珠所作所為,的確算不上光明磊落。可是壁珠之所以會如此,那可都是為了二小姐你好啊!”


    “為了我好?”聽見壁珠如此詭辯,蕭綰心怒極反笑,道,“你覺得這是為了我好?”


    壁珠抹著眼淚,低低開口道:“二小姐,您入宮不過一年有餘,就已經屢遭險境。”


    說罷,壁珠便是發狠地指著重華宮的方向,冷然道:“二小姐,您瞧瞧,在您最不如意的時候,連您的親姐姐都不曾幫助過你,隻有我們!您隻有我們!”


    見者蕭綰心氣的直發怔,壁珠便哭著道:“若是奴婢不幫著二小姐,萬一哪一天二小姐被人害死了,奴婢都沒處說理去!二小姐,奴婢對您是一片赤膽忠心啊!”


    雖然壁珠說話極狠,可是字字句句都是為了自己好。饒是蕭綰心再怒不可遏,也消了幾分氣。隻見蕭綰心低低道:“壁珠,本宮知道你忠心侍我。隻是,你也不能拿小李美人母女的性命開玩笑啊!”蕭綰心頓了頓,聲音中卻不由得透出了幾分狠戾道,那“好歹是兩條人命啊!”


    見蕭綰心如此,壁珠卻是冷笑一聲,撫著臉上的疤痕,低低道:“二小姐,您難道忘記了奴婢臉上的這道疤痕了麽?那還是二小姐您初入宮時,賢妃娘娘有意責罰於您,奴婢被掌嘴的時候留下的。”


    說罷,壁珠微微嗤笑,旋即咬牙道:“即便這疤痕再也下不去了,奴婢也不難過,隻是每日看著,就想起當日的賢妃如何驕縱跋扈,咱們是多麽的孤立無援——”


    說罷,壁珠話鋒一轉,冷然道:“二小姐,這未央宮雖然華貴不已,可是內裏卻是醃臢不堪!奴婢試問,這後宮裏的女人,哪一個沒有算計過?您對著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狠心!難道二小姐您還要等著有一天您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您才知道反擊麽?”


    蕭綰心想起自己遭受的恥辱與委屈,鼻子不禁一酸,低低道:“壁珠,本宮知道,既然進了這未央宮,就不能不時時謹慎小心。可是,壁珠,別人害本宮,本宮自然要反擊。可是本宮斷斷容不得自己身邊的人為了本宮的利益而去謀害他人!”


    壁珠冷笑一聲,不屑道:“二小姐,您這話說得真好聽——”


    但見壁珠連連冷笑,輕哼一聲道:“那麽,二小姐,您忘記玉鳶兒了麽?難道二小姐您的手就一定幹淨麽?您就敢保證,為了您的恩寵前程,你永遠都不會算計他人麽?”


    蕭綰心微微一怔,旋即無力地搖了搖頭,低低開口道:“壁珠,本宮知道你心裏頭難過,其實本宮又何嚐不是如此?本宮也是一個女人,也是一個深愛著丈夫的女人。既然身為女人,如何能看到自己深愛的丈夫與別的女人恩愛生子呢?”


    說罷,蕭綰心微微含淚,垂著垂眸道:“可是,人命關天啊!小李美人母女哪怕身份再卑微,再不入你的眼,好歹也是兩天活生生的性命。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的‘故意’,或許小李美人母女就要命喪九泉!若是本宮知道了是因為你才要了小李美人母女的性命,你讓本宮以後如何能夠安枕?”


    隻見蕭綰心微微仰起頭,拚命不讓眼淚落下,哽咽道:“壁珠,本宮知道,本宮的手也未必幹淨。隻是,本宮有本宮的無可奈何。本宮雖然不敢說自己一定清白,可是本宮卻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蕭綰心冷然起身,站在壁珠的麵前,冷然道:“壁珠,你存了害人的心思,本宮就萬萬容不下你了。這樣吧,本宮給你指婚給哪一個侍衛或者太醫。你不要再留在未央宮了。你,出宮去吧……”


    壁珠微微一怔,旋即大哭不已道:“二小姐,二小姐……”


    隻見壁珠哭著膝行至蕭綰心麵前,哀聲祈求道:“二小姐,奴婢知道錯了!請二小姐一定不要趕奴婢走啊!二小姐!”壁珠見蕭綰心巋然不動,便更是狠狠地磕了幾個響頭。


    蕭綰心見到壁珠如此神色淒婉,心也軟了幾分,可是嘴上依舊道:“壁珠,你以為本宮就舍得讓你走麽?隻是,你這樣下去,還不知道以後你會掀出什麽樣的風浪來。與其到那個時候本宮保不住你,本宮寧可現在放你一條生路!”


    但見壁珠連連磕頭,泣聲不已道:“二小姐!二小姐!奴婢的父親早早就沒有了,家裏頭的其他人也早已經被貶到極北之地為奴。奴婢……奴婢早已經是沒有家的人了!隻有二小姐在的地方,才是奴婢的家!奴婢求求您,求求您千萬不要把奴婢趕出宮去啊!奴婢求求您了!”


    壁珠重重磕頭,磕地額頭都已經泛出了一絲猩紅:“奴婢以後再也不敢害人啊!求求二小姐不要把奴婢趕出宮去啊!”


    見到壁珠如此聲淚俱下,饒是蕭綰心已經決意給壁珠一個教訓,可是心中卻也忍不住心軟哀痛。隻是,即便自己在如何舍不得,也不能露出這樣的神色。蕭綰心見到壁珠知道改悔,雖然心裏頭稍稍放鬆了一些,但也不敢立時三刻就寬恕了壁珠。


    正當主仆兩個僵持的時候,小德子卻是慌慌張張地從外頭跑了進來,一下子跪在地上,道:“宸妃娘娘,宸妃娘娘,大事不好了,明瑟宮出事了……”


    “出事了?”蕭綰心不禁驚道,“是不是小公主有什麽不好?”


    小德子忙擺手道:“啟稟宸妃娘娘,不是小公主,是……是小李美人。小李美人突然血崩,剛剛已經歿了!”


    小李美人便是在這樣一個陰暗的夜晚去世的。伴隨著小公主並不明亮的哭聲,小李美人的身子漸漸冷了下去。小公主或許是感覺到了母親的離去,更是哀哭不止,聲音也大了幾分。


    待蕭綰心趕到明瑟宮的時候,慕容景天正呆呆地立在床榻邊上,看著小李美人已經緊閉的雙眸和已經漸漸泛出了幾分青白色的臉龐,喉嚨微動。


    蕭綰心不知該如何勸慰,便隻得緩步上前,低低開口道:“皇上……”


    “綰兒,你來了。”但見慕容景天神色怔怔的,隻是輕聲道,“你看,她走了。綰兒,這個女人服侍過朕,也曾經給朕生兒育女。可是,孩子還那麽小,她就走了。”


    見到慕容景天神色平靜,蕭綰心頓時嚇壞了,趕緊寬慰道:“皇上!皇上!您節哀!小李美人的確不在了,可是您還有小公主啊!”


    蕭綰心猛一迴身,對著奶娘,道:“奶娘,快把小公主抱過來!”


    嬰兒撕心裂肺的啼哭聲久久迴蕩在內殿之中。慕容景天從奶娘手中接過了小公主,愛憐地撫了撫小公主瘦弱的臉龐,低低道:“這是朕的女兒,這是朕的女兒……”


    蕭綰心紅了眼眶,哽咽著道:“皇上,小李美人去了,可是還有小公主在。皇上,哪怕是為了小公主,您也要節哀啊……”


    慕容景天抱著懷中啼哭不止的小公主,卻是不知為何,突然狂笑不止。


    見到慕容景天驟然由此變化,蕭綰心不禁一驚,失聲道:“皇上!”


    “皇上?朕連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不住,還算是皇上?”慕容景天嗤笑一聲,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道,“朕知道朕的手不幹淨!上天若是要懲罰朕,盡管來懲罰朕啊!為什麽要讓朕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離開朕啊!”


    蕭綰心驚慌失措地拉住了慕容景天的衣衫,哀戚道:“皇上!至少,臣妾還在您的身邊啊!”


    慕容景天無力地轉過頭來看著蕭綰心哭得梨花帶雨,低低道:“綰兒,你不怪朕麽?”


    “怎會?”蕭綰心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皇上是臣妾的主子,更是臣妾的夫君啊!臣妾不會忘記了,皇上曾經允諾臣妾,會一生一世護著臣妾的。臣妾還要蒙求皇上的庇佑,又怎會棄皇上而去呢?”


    “綰兒,你說的都是真的麽?”慕容驚天似是不信,追問道。


    “自然是真的。”蕭綰心目光一暖,溫然寬慰道,“皇上,您就是臣妾的天。您若是倒下了,您讓臣妾此生依靠誰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慕容景天才漸漸緩過神來。慕容景天懷中抱著啼哭不止的小公主,勉強逗了逗小公主,低低開口道:“傳朕旨意,小李美人誕育公主有功,著追封為昭容,按昭容一位下葬。”


    蕭綰心鼻中一酸,起身叩拜道:“是,臣妾代李昭容叩謝皇上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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