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天空中便飄起了鵝毛大雪。


    漫天的大雪如同鵝毛一般從天空中輕輕飄落,伴隨著依約的晨光,雪花顯得更為柔和輕盈。遠遠地望過去,伴著鮮紅的宮燈,雪花也被映襯地泛出了星星點點的紅色。


    很快,地上就鋪了薄薄一層的雪花。


    因為長久的寒冷侵襲,再加上作昨夜被冰水潑澆,次日蕭綰心果然發起了燒來。壁珠和蕊珠嚇壞了,趕緊用了涼毛巾給蕭綰心去熱。鄭易辰身為專門伺候蕭綰心的太醫,也不敢怠慢,趕緊開了調理的方子過來,日日都煮了熱熱的湯藥給蕭綰心服下。


    如此纏綿病榻幾日,在眾人的精心服侍下,蕭綰心的身子也總算是稍稍好了起來。


    這一日,壁珠與蕊珠瞧著蕭綰心的氣色不錯,外頭的雪也化了差不多了,就服侍著蕭綰心穿上了厚厚的衣裳,準備去看一看在鹹福宮中一同抱病的蘇夢笙。


    隻是,這邊蕭綰心剛剛梳洗完畢,小德子卻是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道:“啟稟宸妃娘娘,皇後娘娘傳了旨意,說蘇良人寒疾未愈,如今宸妃娘娘的身子才剛好了一點,不宜去鹹福宮探望。且鹹福宮又嘉夫人照顧著,隻讓宸妃娘娘好好歇著便是,就不必去鹹福宮了。”


    聽了小德子的一番話,蕭綰心卻是微微一驚,似是不信道:“怎麽,本宮這方還沒有出柔儀宮,她皇後娘娘就知道了麽?”


    這個時候,小德子卻是已經恭順地垂著眼眸,低低開口道:“啟稟宸妃娘娘。皇後娘娘知道宸妃娘娘與蘇良人姐妹情深,如今宸妃娘娘身子暢快了一些,自然是要去鹹福宮探望蘇良人的。”


    說罷,小德子深深地看了蕭綰心一眼,道:“宸妃娘娘,您可明白其中利害了麽?”


    小德子的話說的含蓄,可是蕭綰心如何能不明白呢?


    但見蕭綰心眼眸一動,隨即低低開口道:“罷了,既然蘇妹妹病著,本宮也不宜去探視了。”說罷,蕭綰心緩緩道,“既然如此,本宮去純嬪的棠梨宮走一走吧。”


    棠梨宮乃是純嬪的一個人居所。雖說純嬪位份不高,可到底也是太皇太後賞賜給慕容景天的女人,父親有是朝中重臣,慕容景天自然高看一眼。如今蕭綰心踏入了棠梨宮,卻隻覺得撲麵清新,倒是舒坦。


    果然,在盈盈的白梅之下,純嬪披著一件白絨鬥篷正站在梅花樹下賞花。見到蕭綰心過來了,純嬪也不行禮,隻是依依開口道:“宸姐姐,你終於來了……”


    蕭綰心眼眸一動,不禁笑道:“怎麽,純嬪妹妹知道本宮要來麽?”


    “皇上如今恕了宸姐姐出了北苑,以後自然還是烈火烹油的富貴。這宮裏的人都是見風使舵慣了的,一定是要踏破了柔儀宮的門檻了。且宸姐姐前幾日病著,未必喜歡人多。”純嬪頓了頓,伸出了如同玉蝶一般的纖纖玉指輕輕掐住了一朵白梅,懶然道,“如今宸姐姐的病好一些了,自然要來妹妹宮中問個明白的——”


    蕭綰心會心一笑,隨即道:“壁珠,本宮與純嬪去殿裏頭說說話,你隨意去哪裏走一走就是了。”


    壁珠微微一愣,但見到蕭綰心神色鄭重,便也隻好去了。


    這方見壁珠走了,純嬪這才笑著迎了上來,一把握住了蕭綰心的手,道:“姐姐,你可別吃心。隻是妹妹一向不喜歡人多罷了。且人多口雜,妹妹有一向是個心直口快的,若是讓別人抓了把柄,也是禍患。”


    見到純嬪如此小心翼翼,蕭綰心卻是忍住笑著戳了一下純嬪的額頭,柔聲道:“你怎麽這麽小心翼翼的——更何況,壁珠是本宮的家生丫頭,一向與本宮一體同心的。”


    “是麽?”聽了蕭綰心的話,純嬪卻是不以為意,隻是道,“人心隔肚皮。宸姐姐憑什麽就認定那丫頭沒有私心了?”


    蕭綰心眉頭一動,仿若沒聽見似的,隻是緩緩開口道,“妹妹好興致,一個人在這兒看白梅呢!”


    純嬪卻是嗤笑一聲,淡然道:“冬日裏頭,百花凋殘,妹妹也是覺得沒有什麽看頭罷了。左右這白梅開的還算好,妹妹不過是閑來無事,聊以慰藉罷了。”


    蕭綰心點了點頭,隨即微微仰首看著滿園的白梅,溫然道:“妹妹一向喜歡梨花,不知道對這白梅有何感想?”


    “白梅麽?”純嬪嗤笑一聲,道,“冬日裏什麽花兒草的的都不好有,白梅一株獨秀,也是不合時宜。雖然‘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可也是光禿禿的一片,黑壓壓的沒有看頭。”


    蕭綰心亦掐了一朵白梅在手,幽幽道:“未央宮裏也是有梅園的——”


    “宸姐姐是說去年皇上賜給宸姐姐的白梅宴麽?”純嬪不禁道。


    蕭綰心眼眸一動,隱藏住心中的失落,隻是淡然開口道:“妹妹還記得——”


    “那樣的恩寵,宮裏頭多少個女人都眼巴巴的望著,還求之不得呢!”純嬪不以為意道,“宸姐姐,你信不信?雖然眼下因為哲明太子的事情宸姐姐與皇上之間心存芥蒂,可是很快,宸姐姐又會如同飛蛾撲火一般獻出自己的全部真心了。”


    說到這裏,純嬪微微正色道:“宸姐姐,恕妹妹多一句嘴——在這後宮之中,真心最不必要。宸姐姐雖然看不慣皇後娘娘與賢妃娘娘,可是妹妹得告訴宸姐姐一句:她們的活法,才是這後宮之中應有的活法。一旦動了真情,便是有了別人能隨時置於你死地的軟肋。”


    純嬪深深地歎了口氣,旋即道:“宸姐姐,即便是對於皇上,你也要慎之又慎。”


    純嬪的這一番話雖然說得不好聽,可卻是字字珠璣,蕭綰心怎會聽不出來?


    蕭綰心心下動容,對著純嬪低低道:“是,好妹妹,隻有你才會對本宮說這樣話的。”蕭綰心頓了頓,繼續道,“隻是,本宮瞧著妹妹也不太得寵——其實憑著妹妹的容貌和性子,也應該是一代寵妃的。”


    “寵妃?”純嬪冷然一笑,道,“宸姐姐當初不是寵妃麽?蘇良人當初不是寵妃麽?若是寵妃,那下場就隻有一個,那就是失寵。”


    說罷,純嬪微微垂首,道:“宸姐姐,你別吃心,妹妹也是有什麽說什麽的。若是哪裏惹了宸姐姐不高興,還請宸姐姐責罰妹妹吧!”說罷,純嬪便要行禮。


    蕭綰心趕緊扶起了純嬪,柔聲道:“好妹妹,你這是做什麽?”蕭綰心忍不住責備道,“本宮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心直口快的了。本宮也知道,在這後宮之中,最難得的就是真心。純嬪妹妹,你肯把本宮當做親姐姐一般,本宮自然也是會把純嬪妹妹當做親妹妹一般。你我至親,隻差血緣,又何必多禮呢?”


    聽了蕭綰心的這一番話,純嬪這才婉然一笑,道:“是,有宸姐姐的這句話,妹妹便放心了。”說罷,二人便攜手進入了內殿。


    內殿之中,純嬪親自衝了梨花茶過來。如此二人閑話片刻,蕭綰心這才徐徐道:“如今本宮得以新生,也是依靠純嬪妹妹的舍身相救——隻是本宮卻不明白了,妹妹如何知道了那芙蓉錦被的破綻?”


    純嬪恍不在意似的,道:“妹妹一向不喜歡與人爭執,哪裏懂什麽後宮爭鬥的伎倆呢?左不過是有貴人相助罷了。隻是那人雖然有意相救與宸姐姐,但是礙於身份,卻不能親自出麵。所以,妹妹這才想了辦法拿到了那套芙蓉錦被,在那位貴人的指導下,妹妹這才陰錯陽差救了宸姐姐一命。”


    “貴人?”蕭綰心心中疑惑。說起來,這滿宮裏,除了蘇夢笙和綰青姐姐之外,便也沒有什麽可以說得上話的人了。若是一定要說,那便是嘉夫人了。


    蕭綰心想到此處,不禁道,“難道是嘉夫人的主意麽?”


    “嘉夫人?嘉夫人在皇後的淫威下日日如履薄冰,哪裏還有什麽心思去管姐姐呢?不是嘉夫人。”純嬪卻仿佛有意遮掩似的,隻是支吾道,“隻是,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宸姐姐不聽也罷。”


    說罷,純嬪卻是笑著夾了一塊蓮粉糕片遞了過來,笑著道:“對了,宸姐姐,你快嚐一嚐——這蓮粉糕片的味道如何?”


    蕭綰心並不理會純嬪夾過來的蓮粉糕片,隻是繼續道:“若果真是有貴人相助,還請妹妹告訴本宮,本宮也好去致謝。”


    說罷,蕭綰心頓了頓,勉強開口道:“後宮沉浮,想要活下來實屬不易。若是本宮不了結這心願,藏在心裏頭,也是難受。”


    聽到蕭綰心如此一言,純嬪卻是麵色微滯,隨即失笑道:“原來是我錯想姐姐了。”


    說罷,純嬪將那片蓮粉糕片徐徐放下,低低道:“若是宸姐姐一定要知道,妹妹不妨告訴宸姐姐吧。”純嬪頓了頓,輕聲道,“不瞞姐姐,這位貴人,便是住在開雲館的那一位,赫連弘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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