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德妃森然開口,皇後隻覺得渾身都十分陰冷,勉強保持著身為國母的得體儀容道:“德妃,且不必說你的孩子沒有了。這後宮之中的孩子,大多都是保不住的。你這個當母妃的沒有保住你腹中孩子的本事,難道還要怪別人麽?”


    德妃不禁連連冷笑,似是自言自語道:“是啊,是啊!孩子,到底還是母妃對不住你,是母妃沒能耐,保不住你的性命,讓你都沒有來得及來這個世界上看一眼,就這樣匆匆地去了……”


    皇後見到德妃如此失神的樣子,也不禁心軟了許多,便開口道:“德妃,這件事已經過去許多年了,你又何必耿耿於懷。其實,這件事也是你的不是。孩子沒有了,隻要你還是天子妃嬪,皇上還願意來你的屋裏,你就還有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你為何要以身犯險——”


    “不是臣妾!”德妃突然厲聲道,“臣妾說過,仁孝皇後的孩子當真不是臣妾害死的!臣妾……臣妾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仁孝皇後的孩子啊!臣妾的孩子……臣妾的孩子……”


    皇後眼眸一垂,隻看著自己鮮紅的指甲,淡淡開口道:“真相是什麽難道很重要麽?重要的是,是皇上認定這件事是你做下的。皇上認定,是你失去了孩子,所以容不下仁孝皇後的孩子。”


    “是啊,是啊——是臣妾小肚雞腸,是臣妾容不下仁孝皇後的孩子啊!”德妃仰起頭來,連連冷笑,讓眼角溢出的淚水緩緩流入自己的口中,浸潤出一股淡淡的鹹澀味道。


    或許是因為太過激動的緣故,德妃的麵容竟然顯得有些扭曲。原本就鬆弛的皮膚上擠出了淡淡的笑紋,看著更為可怖。


    皇後見到德妃如此,默默地飲了一口酒,緩緩道:“德妃啊,人死罪孽散,你還有什麽看不破的呢?德妃,你就放心去吧。等你過去了,就能見到你那未曾謀麵的孩子了。等你到了下頭,就不用再受苦了。”皇後隻覺得鼻中一酸,旋即為德妃斟酒。


    德妃的目光突然變得陰冷無比,森然道:“皇後娘娘,您就讓臣妾一個人去麽?”


    驟然聽得德妃的這一句話,皇後的心陡然一跳,道:“德妃,你要幹什麽?”


    德妃冷笑一聲,道:“黃泉路遠。臣妾若是一個人上路,實在是害怕啊……”


    突然之間,德妃從腰間抽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隻見那匕首明晃晃地直直地衝著皇後刺了過來。皇後一驚,下意識地往後一躲,卻不想德妃早已經是掐準了時機的,皇後一個躲閃不及,就被德妃割傷了手腕,鮮血瞬間湧出。


    皇後死死攥緊了自己的手腕,悚然道:“德妃!你竟然敢行刺本宮!”


    德妃連連冷笑,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就衝到皇後的麵前,厲聲道:“皇後娘娘,難道因為您是皇後,您的手就是幹淨的麽?臣妾的孩子……臣妾對後宮諸妃一向沒有心存歹意,皇後娘娘,您為什麽就容不下臣妾,容不下臣妾的孩子!”


    皇後一驚,隻覺得心仿佛都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似的,厲聲道:“德妃!本宮說過,你的孩子不是本宮害死的!本宮也是無辜的!”


    “你無辜?”德妃嗤嗤一笑,森然道,“皇後娘娘啊,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皇後娘娘還打量著蒙臣妾麽?皇後娘娘,您現在自然是不會害臣妾了,您要什麽有什麽,您也有自己的孩子啊——”說罷,德妃揮起匕首,下手就要刺。


    皇後一驚,下意識地一躲,隻見那匕首劃過了皇後身上的衣裳,被割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隱約之間,已經有鮮血微微沁出,可見是傷著身體了。


    皇後也來不及多想,趕忙摘下手上的那一對翡翠鐲子,猛地往外一拋。隻聽得一聲脆響,軟玉便帶了侍衛們一股腦地衝了進來。


    見到這樣的架勢,侍衛們都嚇住了。還是軟玉機敏道:“快點去救皇後娘娘!”


    侍衛們仿佛突然醒轉過來了似的,趕忙製止住了德妃。軟玉趕緊上前,一把扶住了皇後,關切道:“皇後娘娘,您沒事吧?”


    皇後似乎手了極大的驚嚇,也不管軟玉在一邊竭力安撫,隻是連連道:“給本宮殺了這個毒婦!給本宮殺了這個毒婦!!!”


    如此,德妃行刺皇後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未央宮的各個角落。隻是相比上一次紅萼行次賢妃的事情,這一次更是在後宮之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畢竟,一個是皇後,一個是德妃,這兩個人,在後宮之中都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慕容景天聽聞德妃欲圖行刺皇後生了大氣,在稍稍安撫了皇後之後,便立即下旨廢去了德妃的位份,立即打入冷宮,三日之後賜死。


    蕭綰心帶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剛剛服下了安胎藥躺下。嘴裏的苦澀還未褪去,卻聽到小德子慌慌張張地進來稟告慕容景天的旨意。


    蕭綰心驚愕道:“皇上為何會突然下旨廢去德妃?”


    小德子趕忙叩首,道:“啟稟昭儀主子,今個兒午後皇後娘娘去華陽宮看望德妃娘娘,不知怎麽的,德妃娘娘竟然突然魔怔似的要行刺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一向養尊處優慣了,哪裏躲得過去,結果受了傷呢!”


    “那——德妃呢?”蕭綰心驚道。


    小德子道:“皇上已經下令廢去了德妃娘娘的位份,遷到冷宮裏頭去了。按照大周的規矩,三日之後便會賜死了。”


    蕊珠緊緊抓住了蕭綰心的手,道:“二小姐,您千萬要當心自己的身子啊!”


    “沒辦法了——”蕭綰心連連搖頭,低低道,“德妃這是自尋死路,咱們救不了她了。隻是,小德子,德妃好端端的為何突然行刺皇後娘娘呢?”


    小德子垂眸道:“這個……小的也不知道。小的隻是知道,德妃娘娘與皇後娘娘的過節仿佛是有關仁孝皇後的。其實這件事是宮中秘聞,牽扯的事情太多,上頭的人嘴都嚴地很呢!饒是小的使盡了法子,也打探不出來什麽。”


    蕭綰心隻覺得腹中一抽,一絲疼痛襲遍全身。蕭綰心一個支撐不住,便暈死了過去。


    待蕭綰心醒來的時候,慕容景天正坐在自己的窗邊,焦急地看著自己。蕭綰心眉心一動,趕緊起身,道:“皇上,您怎麽來了……”


    “朕聽說你驟然暈倒了,心裏頭實在是惦念得很,就急急忙忙地過來看你了。”慕容景天關切道,“綰兒,好好兒的,你怎麽就暈倒了?”


    蕭綰心趕緊道:“臣妾無事。臣妾畢竟是頭一胎,所以懷得辛苦一些,也是有的。”


    慕容景天知道在蕭綰心這兒問不出個什麽,便瞧了一眼鄭易辰,道:“鄭太醫,宸昭儀的身子現在如何了?”


    鄭易辰趕緊行了一禮,道:“啟稟皇上,經過微臣的診斷,宸昭儀和昭儀腹中的龍胎都無事,皇上盡管放心就是——”


    聽了鄭易辰的話,慕容景天不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無事就好——”


    說罷,慕容景天拉住了蕭綰心的手,連連道:“綰兒,綰兒,你都不知道朕有多擔心你。綰兒,你老老實實告訴朕,你到底是怎麽了,怎麽就突然暈倒了?”


    蕭綰心垂下眼眸,低低道:“臣妾……臣妾聽聞皇上對德妃娘娘的旨意,心中一時驚惶,所以才暈倒了。”


    “驚惶?”慕容景天略一挑眉,道,“你與德妃素無瓜葛,怎麽會覺得驚惶?”


    蕭綰心垂著眼眸,拉著慕容景天的衣袖,低低道:“臣妾初孕,心裏頭擔心害怕。德妃娘娘雖然做出了行刺皇後娘娘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死有餘辜,可是臣妾畢竟懷有身孕,實在是聽不得這樣生殺的事情。”


    慕容景天臉色微沉,淡淡道:“怎麽,你是在替賤婦求情麽?”


    蕭綰心搖了搖頭,倚靠在慕容景天的肩頭,溫然道:“臣妾不是在為誰求情。不,臣妾是在求情,可是臣妾是在為臣妾腹中的孩子求情,而非德妃。”


    這個時候,福公公適時地說了一句:“皇上,其實宸昭儀的話也是在理。眼下宮裏頭宸昭儀懷有身孕,宸昭儀懷孕又懷得辛苦,實在是不宜在宮中出現這樣的事情。萬一因為處死冷宮裏的哪一位而傷及了宸昭儀的福澤,那便是不好了。”


    內殿之中,是久久的沉默。


    半晌,慕容景天緩緩開口,道:“罷了,妃嬪有孕乃是大喜,實在不應該為了這樣的賤婦而傷及了宸昭儀腹中龍胎的福澤。傳朕旨意,立即廢德妃為庶人,扔到浣衣局去做一個粗使宮女吧!”


    蕭綰心眉心一動,旋即低低開口道:“如此,臣妾多謝皇上體恤。”


    慕容景天攬住了蕭綰心的肩膀,將蕭綰心輕輕抱住,溫然道:“朕如今什麽都不求了,隻求你能平安順遂地生下咱們的孩子就好。綰兒,綰兒,你可明白朕的心麽?”


    蕭綰心咬著牙,低低道:“是,臣妾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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