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胡思亂想,信步亂走,近三點鍾才迴到家。怏怏進門,婆婆沒想到兒媳提早迴來,正在喝銀耳紅棗湯養生,看到她冷冷地問要不要吃,說鍋裏還有,仿佛一經說出這滋補品的藏身之地,那紅棗銀耳湯未經兒媳之嘴就減少了份量。兒媳沒有好心情,當然也沒有好胃口,勉強說聲不要吃,仰麵躺在床上。這時有人喊閻母接電話,婆婆聽了迴來說張家麻將桌三缺一,她得去救急,吩咐兒媳買菜燒飯。說完就要走,息波猛然想起身上一貧如洗,不得已說:“媽,我把包忘在單位了,你先借我點錢。”閻母滿臉懷疑的神情,不情願地掏口袋說:“你們住我的房子,用我的煤氣,這些全是我開銷。我現在退了休,每個月隻幾百塊工資,也經不起折騰——給,就這些。”

    這話讓人更不舒服,等婆婆走後,息波懶懶地躺到床上,快五點才怏怏去菜場。晚飯未弄好,閻康迴來,進門就囔肚皮餓,揭鍋掀碗檢查一通,見妻子燒的菜不對胃口,埋怨道:“一天到晚青菜、蘿卜,蘿卜、青菜,吃得人都變蘿卜了,你就不會買點別的?”差妻子去置辦鹹水雞、活蝦,外加k啤,自己躺在床上看足球賽。息波本來不計較多幹家務,可是反感閻康君子動口不動手的作派,更因為調工作的事泡湯,心中有些怪他,加之袋裏所剩無幾,便不悅道:“大老爺也有手有腳,自己侍侯自己吧。”

    一句話末了,閻母抬腳進門,息波知道婆婆多事,閉嘴忍氣又上了趟菜場,暗想幸虧閻康抽屜裏還放著些零錢,不然青菜也買不迴。聯想起一分錢逼死英雄漢的老話,感歎一個女人如果不工作,靠丈夫養,不知有多憋氣。所以馬克思說,經濟的不獨立必將帶來人格的不獨立,舊社會的婦女已做過證明。開明如今天,婦女在家庭、社會中的地位尚待提高,何況封建時代呢?一項最新的調查結果表明,中國的女幹部副職多、正職少,次要崗位多、重要崗位少。所以自己一定要有工作,而且還要幹好工作,事業是一個人成功的基石,甚至可以說是求得人格健全的一方重要的基石。失去這塊基石,人將難以立世,將會進入到一種不堪的境地。比如文姬靠男人養,就得對男人俯首稱臣。她上次來信說,有時候受不了,真想大吵一場,好幾次都偷偷收拾了行裝,想跑迴中國,可是怕丟醜,死要麵子活受罪。再比如國內富起來的一批人,大款太太的滋味更不好過。丈夫在外麵養情人被太太察覺,索性公開聲稱:“情況就是這樣,你願意過,就過。不願意,隨便。”太太不願雞飛蛋打,隻好忍氣吞聲過日子。這樣的生活,物質上再富足,精神也不會愉快,甚至會發生扭曲和變態。所以一個女人必須靠自己活著,有獨立的經濟來源,才能有真正意義上的幸福。唉!話雖如此說,真正做起來就難,自己現在連喜歡的工作都保不住,錯在自己嗎,未必如此。她記起宋正說過人生不可能一帆風順,能經得住挫折的人才會成功這番話後想,得找單位領導去問問,為什麽不錄用她,新區有別於清川,也許事情會有轉機。

    晚飯時三個人團團圍坐,這空間距離的縮短並不能縮小了彼此心靈的路程,閻康為表示娶了媳婦不忘娘,先孝敬老娘一隻雞腿。另一隻呢當然是做丈夫的該享用的,男人養家糊口,不應該吃好點麽?再說吃苦在前,享受在後也是主婦應有的美德——當然嘍,如果一隻雞長三條腿的話另當別論。不過長三條腿的雞和長三條腿的人一樣,暫時還沒有從這個世界上進化出來。

    可惜閻母的牙齒年屆花甲——牙齒好比人,老了就不中用——對付不了那隻中年雞腿,她咬得嘴軟腮痛,說:“這是什麽東西,硬得像塊鐵,我不歡喜吃。”說時把雞腿一丟,以示絕食。做兒子的唇尖齒利,並不覺得“鐵”難對付,可是眼看親娘餓肚皮,害怕擔了虐待老人的惡名,埋怨妻子道:“你是怎麽搞的?明明知道媽牙齒不好,也不挑隻嫩的。”息波冷笑道:“閻先生本事大,也許那些雞會向你自報生辰八字。”母親反應比兒子快,把筷子朝桌上一扔道:“你們還要不要吃飯?要吵到你們自己家去吵,不要在我這裏橫行霸道……”息波沒聽完,放下碗朝門外走,閻康厲聲問:“你去哪裏?有本事不要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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