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氏潑了人一盆汙水。萬萬沒料到最後蘇麗言竟會反潑一盆汙水在自己身上。月氏自個兒說的話是張嘴便來,絲毫沒有根據的。可蘇麗言說這話模模糊糊的,又沒有明言指令什麽,不像月氏直接說得如鐵板上定釘一般,可偏偏就是因為她這樣態度曖昧,說話模糊不清,才越發令人有遐想的空間!月氏這會兒張嘴說不出話來,隻恨恨盯著狀似柔弱的蘇麗言看,一旁蘇秉誠臉麵色鐵青的厲害,盯著她的目光帶著從未有的冰冷,就是蘇秉誠對她大打出手時,眼裏總還帶著無奈,從不像現在這般看她的目光帶了厭惡與懷疑,月氏心下頓時一慌,知道自己今日是要遭了,連忙就尖聲打斷蘇麗言的話,厲聲道:“住嘴! 你這小賤人,竟然敢編排祖母,我今日非得打死你不可,否則你隻會給蘇家蒙羞!”她這樣大聲厲喝製止蘇麗言,在外人看來隻是顯得她心虛而已,月氏一聲大喝之後,看蘇秉誠眼中的冷意時,便已經想到了這個結果,但她卻不得不大喝出聲,不然要是任由蘇麗言說下去,這小賤人還不知道最後得說出什麽來!月氏著急之下打斷了蘇麗言的話,但她卻不知道,蘇麗言想說的本來就是那幾句而已,就等著她來打斷的,若是說得多便錯得多,倒不如隻說半句,剩餘給蘇秉誠想像,隻要是個男人,便會忍不住這個事,隻要不說得明白了,由他自己想像,一切才有無限可能。


    說到底,事實什麽的,倒不如人心裏的無盡想像可能來得恐怕。月氏不懂這個道理,她隻是本能的要辯解,事實上她這會兒心中冤枉得要死,年輕時候她是餘氏身邊貼身侍候的,本來她們這樣的大丫頭就該是姑爺房中的人,但餘氏不是個好相與的,月氏當年就算心裏有那樣的想法,也是不敢的,她知道餘氏的手段,看似溫和大方,實則整死人,當她丫頭有可能還得她信任看重,說不定體麵多幾分,若是當了通房侍妾,恐怕最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當年元老相公將她指給蘇秉誠時,天地良心,她是真正清清白白一個女兒家,蘇秉誠以前敬重她,壓根兒就沒有想過這個會侮辱妻子的問題,誰料蘇麗言膽大包天,竟然像是在暗指她當年曾做過元老相公通房,是殘花敗柳早被汙了身子一般。


    月氏這會兒自作孽不可活,總算嚐到被人家汙衊身子不幹淨的滋味兒了,氣得直想死,可又不敢,更令她心中不安的,則是蘇秉誠沉默的模樣。兩人夫妻幾十年,蘇秉誠的性格她心中清楚得很,若是大聲喝罵出來,甚至大打出手,看似很兇,實則他是將你當做自己人,對你不客氣,所以才會打罵教訓,雖說之前蘇秉誠教訓她極厲害,甚至接連上了手,月氏心裏傷心,可她知道,蘇秉誠這還是將她當成最親近的人,這才想著要收拾她一迴,使她安份一些,隻要打過之後,這事兒便算揭了過去,否則一個外人,蘇秉誠懶得理你,還來跟你說這麽多做什麽,他一個文人出身的老頭子,打人也是會累會手疼的。


    這些事情月氏心中都明白,雖然清楚,但心裏依舊是恨,理智知道蘇秉誠這仍是親近她,可感情卻是接受不了,畢竟一個人對自己千依百順了一輩子,臨老了因旁人還對自己動粗,想想她也是受不了的。可如今蘇秉誠聽了這樣的話,不打不罵她了,看她的目光帶著懷疑與冷漠,像是一個陌生人般,月氏知道他這是真正將事情放進了心底,往後再看到自己,便會生出疙瘩來,若是如此,倒不如他此時大罵自己一頓,或是打她一頓便表明這事兒過去了,可他沒有,就可以表示這事兒是在他心底生了根了!


    一想到此處,月氏心裏不由自主的開始慌亂了起來,蘇秉誠待她好時,她尚覺得不滿足,總恨不能將事情所有抓到自己手裏掌控著,丈夫、兒子、兒媳,以及孫子孫媳到後來已經出嫁的孫女,她都恨不得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蘇秉誠開始由著她,到如今的不滿,與警告,最後到大打出手,月氏鬧騰得更兇,可此時見蘇秉誠看陌生人一般的眼,她突然間就慌了起來,看他眼中的冷漠,連忙起身撲過去,拉了他手道:“夫君,你別聽這小賤人滿嘴胡說,妾身當日跟夫君一道時,夫君明明心裏清楚的,妾身從未曾”


    “好了!”蘇秉誠任她抓著自己袖子,見她臉上的慌亂之意,說實話,他這一輩子還從未曾見過月氏這樣的模樣。心裏也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兒,月氏這幾年氣焰越來越足,從一開始將孫女兒嫁過來之後,又到他陪了大半家財給蘇麗言,便越發給蘇麗言不滿,至去年大旱之前,她心下不滿又欲送了家中的另一孫女兒過來,隻說元鳳卿若是往後有出息,多個人籠著,對蘇家也是有益。蘇秉城當時心下雖然覺得這樣容易寒了蘇麗言的心,當時畢竟是夫妻倆逼著孫女兒嫁的,如今眼見她日子過不下去了,一家人被逼出來,剛看到點曙光,娘家不支持便罷了,又送人去添堵,哪裏有這樣的事兒?可月氏卻一心想著要使蘇家女兒占據元鳳卿後院,往後若他有出息,蘇家的子孫也好得靠,蘇秉誠拿她沒有辦法,最後也懶得再管這事兒,誰料月氏最後竟因華氏將當時的蘇麗質送迴去而沒有留在元家心中不滿,到如今竟然生出這樣的恨來。


    蘇秉誠心裏清楚,以月氏為人,恐怕就是當時華氏沒有如她意將那庶出的孫女兒留在元家,月氏對此便心中不滿,除了事情脫離她的掌控令她心中不舒服之外,還有一向溫順的華氏,頭一迴對月氏說了不,她心中能高興才怪!蘇秉誠跟月氏夫妻多年,對她性格清楚得很,這樣一件小事,足夠她記到如今,以便鬧出今日之事來,蘇麗質沒有留在元家為妾,她心中除了怨華氏,恐怕也恨蘇麗言,這才是後來祖孫婆媳間矛盾的根源,恐怕這事兒華氏還以為是小事,從未曾想到那邊去過。


    第二百七十三章好生活不想過


    一思及此,蘇秉誠不由苦笑了一聲。


    他當年一文不名,中了秀才之後一直想再得功名,好給老蘇家發揚光大,更主要的也是他心中不甘做其它下賤之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他當時便一心想要考中舉人,謀個前程,替人做個幕僚,若得幸運,遇著一個好主家,說不定最後還能謀個官身,因此上京中前去趕考,誰料當年氣運不濟,最後不止沒有中舉,反倒最後染了怪病,他進京的路費都是找村中人藉助的,一旦染病,連住宿吃飯都成問題,哪裏還夠去瞧病?眼見著人越來越弱,就快死時,幸虧得元老相公相救!


    當年元老相公已經位極人臣,可偏偏與他這樣一個窮酸秀才一見如故,不嫌他身份低微,也不嫌他無甚本事,反倒處處為他打點,紆尊降貴與他結交,使人給他治病,又給他安頓住處與吃食,對他仁之義盡,就是再生父母,也不過如此而已,更何況元老相公給他的尊嚴,就是比之再生父母亦有過之而無不及,蘇秉誠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他從一無所有的窮秀才,眼見著命都快沒了的落魄人,得元老相公為他奔走,隻可惜他自己不爭氣,無甚本事,連給人做幕僚都不夠格,元老相公當時是邀請了他的,還說要留他在身邊替他辦事,若非他沒有同齡的姐妹,否則恐怕也是要嫁自己為妻的,最後隻挑了元太夫人身邊樣貌出眾的大丫頭月桂給他做妻。


    這般的打算,蘇秉誠感恩在心,最後他誌氣極高,雖然婉拒了元老相公留他之意,卻是又得元老相公饋贈,收了銀兩作為本錢,帶著老婆兒子迴到家鄉盛城。最後才有了今日發跡,可惜恩人最後位高事忙,再加上那時的他恐怕已熬到了油盡燈枯之時,為了以免他心中難受,這才漸漸與他少了訊息,最後到死,也沒有再發消息過來,想來也是他知道自己兒子品性,知道蘇秉誠如今做生意成功,怕自己一死。兒子沒出息要找到他,這才欲絕了與他的來往。


    可惜元老相公越是這般考慮的多,蘇秉誠心中就越發感恩。他感念元老相公恩德。將這片自己還沒來得及報的恩情報在月氏與元府身上,元府不爭氣也就罷,可對月氏,他確實是真心實意,就算明知月氏與他之間相差極多。生活苦悶不堪,他也從未生起過要另納小妾偏房的念頭,從沒用這些東西來給月氏添堵,女人不必為難女人,可惜這些月氏沒嚐過的苦楚,以及自己對她的尊重愛戴。使她一天到晚沒了事做,自己內院幹幹淨淨的,便要攪得兒子孫子內院不得安寧!那朱氏做出的事情。說實話,在他看來就算休了她都算便宜的,月氏明知朱氏不是個好東西,可為了給華氏添堵,她卻偏偏這樣做了。她自己是個頭頂上沒婆婆壓著的,沒嚐過那樣的滋味兒。不是千年媳婦熬成婆,可是卻比世上任何一個熬過來的婆婆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孫子的婚事原本不該她插手,可華氏都已經讓了,娶迴一個朱氏一向對她不敬,隻知討好著月氏,月氏心頭清楚,卻故意為之,這些年來她性格越來越放肆,蘇秉誠不由反省,是不是自己當初那樣對她,確實是錯了?


    有些人就是賤皮子,人家對她好了,她偏偏是不樂意的,若是人家對她差一些,她說不定反倒顛顛的貼上來,聽話柔順得多。自己隻得月氏一個妻室,從未納旁的,兒子也隻得蘇青河一個,月氏就是太閑了,後院沒有婆婆壓她,讓她立規矩,她便一天到晚的讓華氏立。後院沒有女人庶子給她添堵,她就偏偏多多給兒子送些女人過去,多生些庶女出來讓華氏熬心,該做的不該做的她都做了,若是華氏不能生便罷,可她進門便生了兩個兒子,這已經是為蘇家立了大功,月氏自個兒都隻生了一個獨生子的人,卻偏偏嫌棄人家生的兒子太少了,藉口開枝散葉的機會塞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女人過去,使得蘇秉誠名聲嚴謹一世,可惜最後兒子卻因為房事關係,落了個好色名頭,這些月氏知道不知道,還是說她心中明白,卻偏偏為了要跟華氏鬥氣,不顧兒子名聲與感受,不顧蘇家的體麵,故意如此的?


    越想,蘇秉誠越是氣不打一處來,心裏也跟著涼了下來,見月氏焦急跟自己解釋,突然之間就覺得索然無味。他忍了這樣些年,是真累了,當初若是娶的一個普通寒門女子,能斷文識字一些,夫妻感情融洽,也好過自己疲憊大半生,臨到老了兒孫都有了,卻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白過了。月氏跟元老相公之間有什麽瓜葛,說實話,蘇秉誠心裏梗著是有些不舒服,沒哪個男人會不在意這方麵的事情,但因元老相公已經過世,死者為尊,再加上蘇秉誠對他又極為尊敬,因此自然不可能這會兒對他心懷怨恨,唯一有的不慡快便發作到了月氏身上。


    “你也不要再說了!”蘇秉誠一把將自己的袖子從月氏手裏慢慢一點一點的拖了出來,語氣淡然,雖然看起來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但神態間卻多了幾絲疏遠與冷淡:“事情過去了,我也不想扯這些陳年往事,使小輩們笑話,往後隻要你安份守已一些,過去的事我也既往不咎,隻是往後你老了,就該自個兒呆在院子中,不要外出,外頭的事,若是青河媳婦自請求去,你也自個兒再想想,若是一心如此,我也不多說什麽了。”蘇秉誠說到這兒,月氏雖然還有些不滿,但聽到華氏要被休,卻是不由自主的咧嘴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來。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古代隨身空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莞爾wr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莞爾wr並收藏古代隨身空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