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鮑很是羞愧。


    出身並不是他所能夠選擇的,他所羞愧的,也並不是什麽罪人後裔的身份。


    而是到現在,他的家族還在以此欺世盜名。


    偏偏,蘇鮑自己年少時,還一度以此自傲。


    隻能說,以前他有多驕傲,那麽現在,他就有多麽難受。


    東方白冷笑著,看他羞愧不已,又有些清醒過來,對他報以憐憫。


    “既然以前的抵抗都被輕易瓦解,那麽你憑什麽覺得你自己發動抵抗就可以成功?”


    “老實說,我其實是沒有把握的。”蘇鮑搖頭:“但是這件事情,沒有把握也要做。”


    “你會死的!”東方白恐嚇道。


    “死也要做!”蘇鮑意誌極其堅韌。


    東方白看著蘇鮑。


    他臉上沒有慷慨激昂,也沒有大義凜然,隻是認認真真、幹幹淨淨的渴盼。


    恍惚之間,東方白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曾在紙麵上見過的人的影跡。


    那是心頭躍動火焰的理想主義者的鋒芒。


    東方白有些煩躁,指尖電光不斷:“那你下麵打算怎麽做?”


    “你可是什麽都沒有的!”


    蘇鮑搖了搖頭:“不,我已經有了很多東西了!”


    “我有了一位大修士的後台,所以我可以有許多喇嘛廟裏的喇嘛同夥。”蘇鮑看向東方白。


    東方白明白他的意思。


    蘇鮑,這個大膽的家夥,仍然是想要利用東方白的名頭。


    東方白這時候對於蘇鮑這樣明火執仗的想要利用自己,提不起一星半點的反感。


    他真心勸說:“我覺得你可能還需要準備準備。”


    “不!”蘇鮑擰眉:“等不得了!”


    “這個國家的情況已經沒有時間再留給我可以準備了。”


    “但是,磨刀不誤砍柴工。”東方白勸說:“你真的要拯救這個國家的話,起碼也應該看一看哪裏有足夠的可以使用的力量,又應該以何種方式來驅策這些力量。”


    “這個,我心中有數的。”蘇鮑心下是感激:“多謝您了。”


    “叫我東方吧。”東方白歎息。


    “這麽說……”


    “我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東方白如此說著,對於蘇鮑,其實並不報以太大的期望。


    東方白是有答案的。


    東方白也是有一套已經被人驗證過確實可行的流程的。


    但他……他不信。


    或者,他不願意信自己其實信那東西。


    “那就多謝您了!”蘇鮑無比感激,端起酒杯,向著東方白致謝。


    “你別高興太早。”東方白舉起酒杯:“我不會給你提供太多幫助的。”


    指尖電光凝實。


    眼前一個個人,耳邊一道道人聲。


    “您願意讓我盜用您的名聲就已經足夠了!”蘇鮑似乎已經有了定計。


    “我想聽一聽你的計劃。”


    “那麽,您請跟我來。”蘇鮑說著,拍下兩枚銀幣,起身離開。


    東方白立刻跟上。


    他們很快來到一處鬧市。


    或者說,其實不是鬧市,而是,寺廟。


    “來寺廟做什麽?”東方白不解。


    “找那個老和尚。”蘇鮑解釋:“我們天印國的情況是與別處不同的,我們這個國家裏,廟宇也是一種大勢力。”


    “隻是,這些廟宇分散各地,外人不好探知其力量。”


    “你是想……”


    “借用他們的力量。”蘇鮑這樣說著,小心避開了跪拜在廟門前的人群,走到了幹淨且無人的正門,開始敲門。


    “下種人是沒有權利走這扇門的。”蘇鮑怕東方白困惑,於是貼心解釋。


    東方白頷首。


    這些凸顯階級特權的東西,他沒什麽不懂得的。


    甚至,東方白敢說,自己享受過的特權,自己經曆過的區分手段,比蘇鮑所能想象到的,多得多!


    一個身穿緇衣的小比丘打開了門,見到蘇鮑,臉上頓時擠出熱情的笑。


    “您二位來啦!”


    比丘似乎等候多時。


    “你們方丈叫你等我們的嗎?”蘇鮑隨口問道。


    比丘點頭哈腰,態度恭敬,但並不迴答問題。


    蘇鮑想到什麽一樣,丟了兩枚銀幣過去。


    比丘一下接住銀幣,揣進自己口袋,這才恭敬迴答:“您說的對,就是我們方丈神通廣大,一早算出了兩位貴人要來,這才命我們在此等候的。”


    神機妙算?


    東方白有些驚訝。


    蘇鮑搖搖頭:“行了,前頭帶路吧。”


    比丘知趣地離遠一些,走在前麵帶路。


    “東方你不必擔心,這老和尚隻會飛行的,除此之外,他沒有什麽神通手段,甚至不如一般人。”蘇鮑小聲說道。


    東方白皺眉:“那他為什麽……”


    “這老和尚應當是算準了我需要他幫忙才教人等的,不過也不排除是巧合。”


    東方白點點頭,感覺有些不舒服。


    自從走進這間廟,就很不舒服!


    胸口壓抑,身體戰栗,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胸膛裏壓抑著,噴薄欲出。


    名叫喀琉的老和尚聽聞了東方白與蘇鮑到來,連忙出迎。


    他的態度比起昨日見麵時候更加恭敬。


    很顯然,東方白與蘇鮑一頓飯的功夫之間,這老和尚就已經知道了東方白一指點殺了一個大活人的事情。


    “未及遠迎,還請上真恕罪。”老僧雙手合十,恭敬施禮。


    老僧身後,一大群比丘齊齊跪拜,成五體投地之大禮,親吻東方白麵前的泥土。


    猶如,跪拜神靈。


    東方白嚇了一跳:“他們這是?”


    “無修行之弟子,得見真人,自然是要大禮跪拜的,還請上真勿怪。”老僧迴答。


    “上師。”蘇鮑此時開口:“能否進去說呢,我走了一路,有些口渴了。”


    喀琉立刻對著東方白躬身:“是老僧過錯,使上真站在這裏,實在罪過。”


    他說著罪過,一腳踢在距離自己比較近的一名比丘肋間:“還不快去為上真沏茶!”


    “是。”那比丘原本匍匐,受了這一腳,立刻毛毛蟲一樣先是後退,而後才直起身,向著老和尚施禮,又對著東方白施禮,施完禮,才麵朝東方白後退著離開。


    “上真請。”老和尚做出“請”的手勢。


    東方白胸口越發悶。


    那種有東西將要衝出胸膛的感覺越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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