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蘇荇夢到許多年前的某個寒假,她拿到一筆不菲的獎學金,趁著假期和杜澤出來旅遊。也是濱海,冬季的熱帶島嶼正是旅遊旺季,遊人很多,他們隻能住一間房。


    夜裏海風唿唿的自窗外吹進來,濤聲滾滾,他們麵對麵躺著,杜澤輪廓模糊,明亮的雙眼裏藏著一整片溫柔的海。


    那時蘇母還沒有賭博,蘇荇的謊言還沒有岌岌可危,生活如同晴空下的大海,平靜而美麗,未來顯得不再遙不可及。


    蘇荇記得海天交接處那一點點攀爬而上的紅日,她親密地靠在杜澤肩上。


    “阿澤,你將來想去哪裏?”


    “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初升的紅日照亮一整片黑暗的海域,耀眼晨光中,那些長久盤踞在蘇荇心中的憤怒與不甘突然就悄無聲息的不見了。


    天地之大,哪裏會沒有安身之處呢?


    蘇荇緩緩睜開眼,不到淩晨四點,身上尚有激烈運動後的疲憊,意識卻無比清醒。


    黑暗裏,杜澤睡得很沉,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來,少了幾分氣勢上的壓迫感,顯出年輕男人特有的英俊和韻味來。他的手緊緊摟著蘇荇的腰,即使在睡夢中也絲毫不曾放鬆。


    蘇荇靜靜描摹著他的輪廓,青春期時,她總是憤世嫉俗,雖然裝出一副清高冷漠的模樣,但心裏常常是滿懷仇恨的,她總是不甘心,覺得命運對自己不公。如今這麽多年過去,命運輾轉,終於又迴到這裏,而當初許下誓言的男孩依舊在她身邊。


    蘇荇情不自禁的伸手撫摸他的眉眼,大概她此生所有的幸運,都是為了用來遇見他。


    大概是被蘇荇的而動作吵醒,杜澤睫毛顫了顫,迷迷糊糊地抱緊她,含糊問道:“怎麽了?睡不著嗎?”


    蘇荇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和後頸,緩緩搖了搖頭:“夢到一些以前的事,沒事,你睡吧。”


    杜澤沒出聲,片刻後,他睜開眼睛,徹底清醒過來:“夢到什麽?”


    出於愧疚,蘇荇其實是不大願意談以前的事的,美好是真的,但欺騙也是真的。雖然杜澤已經不介意了,但她卻沒有辦法真的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因此蘇荇隻是親昵地枕著他的肩膀:“命運真的很奇妙,大概我一生所有的幸運值都是為了用來遇見你。”


    “小荇,”杜澤吻了吻她的額頭,“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蘇荇輕輕“嗯”一聲,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他:“阿澤,我愛你。”


    杜澤的唿吸停了停,片刻後,他翻身壓上來:“既然睡不著,就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唔……”


    喘息淹沒在熱吻中,窗簾在海風中飛舞。


    你要相信,總有一個人,會在時光盡頭等你迴眸。


    蘇荇再次醒來,已經到了第二天中午,陽光從270°的環形落地窗外灑進來,潔淨的沙灘在陽光下閃出金燦燦的光。杜澤似乎也剛起不久,正從浴室裏出來,他的頭發還有些濕潤,身上有剃須水清新的味道。


    杜澤坐在床頭,摸了摸她漆黑柔軟的長發:“累嗎?”


    看著杜澤促狹饜足的目光,蘇荇忍不住臉紅了紅,抱著他的腰撒嬌般蹭了蹭,撐著身子坐起來,有些遺憾道:“沒看到日出。”


    杜澤忍不住笑了笑,低頭吻了她一下:“明天去。”


    公司的後續事情基本不再需要蘇荇出麵處理,杜澤也請了長假,因此這次行程時間足夠寬裕,然而即使這樣,大部分時間,蘇荇依然都是在酒店度過的。


    吃飯、睡覺、抱在一起說情話、做|愛,如此循環往複。


    到了離開前一天的傍晚,蘇荇午覺醒來,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想著這些天來的糜爛生活,終於忍不住,不滿地推了推又黏上來的杜澤。


    “這次來還沒有好好的玩一下呢。”


    杜澤像一隻大號玩偶一樣掛在蘇荇身上,聞言無動於衷地繼續在她頸項間舔舔咬咬,好半晌,才直起身來,拉住蘇荇的手:“唔,走吧。”


    這個季節海水溫度偏低,不適合衝浪、浮潛等活動,兩個人租了一艘遊艇出海。漸漸的,仿佛陸地都遠成一片模糊的虛影,海鷗在天空盤旋,大海像一片深藍色的瑰寶,在夕陽下閃著粼粼波光,一眼望不到盡頭。天地之間,仿佛就剩一艘船,兩個人,彼此依偎,夕陽投影下的影子在海麵上拉得極長,偶爾會有不知名的小魚跳出海麵,鱗片閃出雪白的光。


    這些天來,一直沒有看上日出,杜澤看一眼時間,把遊艇停在平靜的海麵上,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之中,看了一場繁華的日落。


    夕陽的餘暉將海天交接之處染成瑰麗的紫色,大片橙紅的光落在海麵之上,暮色|降臨,黑暗與光明在海天盡頭交匯。


    蘇荇忍不住感歎:“真美。”


    杜澤自身後抱住她,這世上還有那麽多地方他們沒有一起踏足過,還有那麽多美景沒有一起欣賞過,時光還長,少年未老,從沒有哪一刻讓他覺得,未來這樣讓人期待。


    天色漸漸暗下來,杜澤循著海灘上的燈光開迴來,酒店工作人員十分焦急地等著,見兩人安然無恙的迴來才悄悄鬆了口氣。


    這天是周六,海灘上有當地舉辦的篝火晚會,遊客和當地的居民圍在一起唱歌跳舞,烤生蠔的味道順著海風飄了很遠。蘇荇和蘇澤沒有參加,他們像來的那天一樣手牽著手在海邊散步,偶爾會踩到被海浪衝上岸的貝殼,小小的螃蟹舉著鉗子耀武揚威的從身前走過。


    蘇荇走得累了,杜澤就在她身前彎下腰,蘇荇跳上去,纖細修長的小腿在夜色裏一晃一晃,白皙細膩的皮膚像是會發光。


    “小荇,辭職以後你準備做什麽?”


    海風中,杜澤的聲音又溫柔又遙遠,蘇荇想了想,輕聲問他:“我去教小提琴好不好?”


    杜澤停了片刻後,仿佛十分隨意地說道:“公司明年在法國有個項目,我大概要過去待上三年左右,你要不要重新去上學?”


    蘇荇猛地一震,好半晌沒有說話,她緊緊摟著杜澤的脖子,許久之後,輕輕吸了吸鼻子。


    “阿澤,謝謝你。”


    黑夜裏,杜澤無聲的笑了笑。


    你的願望,我都會替你完成。


    你的夢想,我都會在旁支持。


    你的未來,我都會為之守候。


    而你的餘生,隻能與我共度。


    這天晚上,蘇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熱情,高|潮的瞬間,她一口咬在杜澤的肩上,眼淚猝不及防的落下來。


    如果八年前失去這個人,隻是失去了一個色彩斑斕的世界,那麽今後如果再失去這個人,她會死。


    杜澤撫過她顫抖光|裸的背脊,在海浪聲中低聲許諾:“不會有那一天的。”


    迴程的飛機在第二天中午,到達雲城時已是傍晚,徐特助特意開了車來接他們,蘇荇給葉蓁發了消息,叫她出來一起吃飯,葉蓁很快迴了一條“好”。


    一個半小時後,車子停在市中心杜澤常去的那家會所,蘇荇給葉蓁打了個電話,想問問她在哪兒,然而手機卻提示對方關機。


    蘇荇臉色變了變,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杜澤敏銳地察覺到她情緒上的變化:“怎麽了?”


    蘇荇說不上來,手機關機也許隻是沒有電了,或者別的一些意外情況,並不能確定一定是人出了什麽事情,可蘇荇心裏就是有些不安。


    她躊躇片刻後,低聲道:“我想先迴去看一眼。”


    杜澤沒有異議,示意徐特助開車。


    蘇荇住的小區離市中心不遠,隻有二十分鍾車程,一路上,她又打了幾次電話,一直都是關機的狀態。


    蘇荇的心不可抑製地沉了下去。


    到小區後,杜澤陪著蘇荇上樓,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蘇荇瞳孔驟然一縮。


    房門是虛掩著的。


    杜澤臉色沉了沉,把蘇荇擋在身後:“我來。”


    杜澤上前兩步,一腳踹開房門。


    屋裏空無一人,零零碎碎的小擺件丟了一地,活像是遭了賊。蘇荇檢查一番,貴重物品都沒有丟失,隻有葉蓁的東西不翼而飛。


    兩個小時前,她還發消息說要和他們一起吃飯,如今卻連人帶物一同失蹤了。


    看這屋裏淩亂的樣子,她絕不可能是自己走的。


    想到葉蓁說自己被追殺,不敢上網,連自己的銀|行|卡都不敢用,就怕被人查出在哪,蘇荇臉色十分蒼白,她輕輕晃了一下,扶住一旁的儲物櫃,有一瞬間,腦子裏幾乎是空白的。


    明明知道葉蓁不對勁,但她這段時間不是忙著談戀愛,就是忙著公司裏的事,實在是太過疏忽了。


    蘇荇十分自責。


    “小荇,”杜澤掛斷物業的電話後,拉她一把,“去查監控。”


    蘇荇定了定神,不過兩個小時,應當還來的及。


    見她還是有些魂不守舍,杜澤低聲安慰道:“別擔心,應該沒什麽大事。”


    “可是……”


    “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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