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衡被長公主府的人請走後,程鈺才得到消息。

    “他怎麽與那邊搭上了?”程鈺沉聲問。

    陳朔已打聽過了,猜測道:“昨日顧衡去了九華寺,長公主也去了,應該是在寺裏遇上的。”

    程鈺垂眸思索。

    未免惹人注意,他隻派人留意顧衡的動向,並未近身跟蹤,昨日她沒去九華寺,顧衡去不去都沒什麽關係,就更不必跟著他。現在壽安長公主請他過去,是見.色起意,看上顧衡想收為裙.下之臣了,還是……

    程鈺想到了壽安長公主的女兒,孟仙仙,他記得,她今年好像十五了?

    十四五的姑娘,正是談婚論嫁的時候。

    程鈺心中一沉。

    如果壽安長公主想把女兒許配給顧衡,那她不但會想方設法讓顧衡留在京城,更會抬舉顧衡往上升。明德帝除了在楚傾一事上不許妹妹胡鬧,其他地方都很縱容這個妹妹,對生來帶眼疾的親外甥女更是愛護有加……

    程鈺站了起來,想去與定王商量,又記起定王早與明德帝說了顧衡品德有虧之事,此時去找他也沒有辦法。

    先看看壽安長公主到底是什麽意思吧。

    長公主府。

    顧衡在侍女的引路下進了堂屋,瞧見坐在主位上的華服女子,顧衡低頭,恭恭敬敬行禮:“草民拜見長公主。”

    壽安長公主手裏抱著一隻毛色雪白的貓,漫不經心般打量眼前的男人,見他膚色白皙,跟她料想的俊俏書生差不多,不禁感慨女兒眼光差,好在這人氣度還算不錯,勉強也能湊合吧。

    “聽說昨日你衝撞郡主了?”她意味不明地問。

    顧衡坦然承認:“確有此事,冒犯之處,顧某甘願受罰。”

    壽安長公主哼了聲,慢條斯理地道:“你明知我女兒是郡主還敢冒犯,膽子果然不小。”

    顧衡並未露出震驚之色,低著頭道:“長公主誤會了,顧某當時並不知郡主身份,隻是見郡主身邊侍衛跟隨,鬥膽猜測郡主乃大戶人家的千金,後又見郡主童心未泯才不禁發笑,之後種種,相信您都知道了。”

    “不愧是讀書的,嘴子皮就是厲害。”壽安長公主似斥非斥,似讚非讚,直截了當道:“我且問你,你覺得郡主如何?抬起頭,看著我說。”

    顧衡從命,抬正腦袋直視長公主道:“郡主花容月貌,顧某得見一麵,乃三生有幸。”

    壽安長公主喜歡聽男人對她甜言蜜語,如今有人對寶貝女兒這般,她目光就冷了下來,“那你可知郡主右眼天生看不見?”

    顧衡驚詫,似是迴想什麽,疑惑道:“昨日短暫一麵,顧某並未發覺……”

    壽安長公主笑了,抱著貓慢慢朝他走去,最後停在他身前,“現在呢,現在你知道了,又如何評價郡主?”

    顧衡麵露傾慕,垂下眼簾輕聲道:“白璧微瑕,不損其質,皓月小缺,不減其光。”

    壽安長公主放聲大笑,“好,好一個癡情兒郎!”繞著顧衡走了一圈,再迴來時,聲音陡然低了下去,寒意逼人,“既然你傾慕我女兒,那就用你的甜言蜜語哄她一輩子,膽敢讓她受一點委屈,我要你的命!”

    她也想給女兒找個真心喜歡她的人,可女兒一個閨閣女子,平時素不愛走動,她往哪去找?眼下女兒被人勾動了凡心,羞答答甜蜜蜜,那她就幫她調.教一個好夫君,隻要女兒過得好,女兒認定顧衡是真心喜歡她就夠了。

    顧衡意外事情如此容易,心中大喜,當即跪了下去,“謝長公主成全,子衍定當銘記長公主的訓誡,待郡主如珍似寶,終身不負。”

    一個是皇上的親妹妹,一個是皇上的親外甥女,郡主本身又是大美人,他就是一輩子隻守著郡主一人,也是占盡了天大的便宜。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那他便隻顧眼前可圖之利,他沒有任何背景,就算考了狀元,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熬出頭,迎娶郡主後,有了妻族撐腰,成了皇家親戚,仕途定如長風破浪。

    “去吧,殿試上好好表現,至少贏個探花當聘禮。”壽安長公主淡淡地道。

    顧衡再次拜謝,告辭離去。

    壽安長公主自己坐了會兒,高聲吩咐侍女去安排車駕,她得進宮去跟皇兄說一聲,讓他特殊關照關照顧衡,免得顧衡殿試失常擠不進一甲,隻撈個普通進士,給女兒丟人。

    宮裏,明德帝剛剛處理完政事,得知親妹妹進宮了,不禁頭疼,怕她又是為了楚傾來的。

    “給母後請安了嗎?”人來了,明德帝笑著問道。

    “一會兒再去,我有事情與皇兄說。”在親哥哥麵前,壽安長公主就跟小時候兄妹相處一樣,有什麽就說什麽的,“這屆考生有個杭州來的叫顧衡,會試第四名,人也風流倜儻,不知皇兄聽說過沒?”

    明德帝心中驚訝,麵上不顯,摸了摸下巴,打趣道:“聽說了,前五

    名我都看了他們的考卷,此人寫得一手好字,朕印象尤深,怎麽,你不是瞧上他了吧?”

    這個妹妹,出嫁前雖然頑皮,在男女上頭也規矩,喪夫後不知被誰帶壞了,竟然……算了,那是妹妹的私事,太後都管不了,他也懶得管了,妹妹怎麽開心怎麽過吧。

    “我喜歡什麽樣的皇兄又不是不知道,會看上一個白臉書生?”壽安長公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哼道:“不是我,是仙仙,昨日在九華寺遇上了,動了心。仙仙第一次喜歡誰,我雖知顧衡有心攀附,還是想成全仙仙,不想看她傷心落淚,反正有咱們給仙仙撐腰,不怕他欺負仙仙。就是想求皇兄殿試時給他點體麵,他有真才實學最好,沒有,會試都第四了,皇兄看在仙仙的份上,好歹給他個探花當當?”

    “仙仙,真看上他了?”明德帝目光變了變,想到兒子定王那番話來。顧衡此人果然勢力,先拋棄對他無用的小戶女,一進京轉眼又盯上他的外甥女了。

    壽安長公主歎息道:“是啊,女大不中留,仙仙的心都飛到他身上去了,皇兄沒看到她臉紅羞澀的樣兒,我當娘的,隻能順了她的意。”不答應,她怕女兒哭,怕她把另一隻眼睛也哭壞了,女兒一哭,簡直就是要她的命。

    明德帝也心疼外甥女,他兒子多,目前隻有一個女兒,女兒出生之前,他一直都把外甥女當親女兒疼愛的。若外甥女身體康健,明德帝寧可傷了她心也要給她挑個真正配得上她的,偏偏外甥女眼睛不好,人也體弱多病,一年到頭好時候不多,真正是風一吹就倒的嬌氣姑娘。

    外甥女想要的,妹妹不忍拒絕,他也不忍。

    至於顧衡,雖然勢利,暫且沒發現大錯,兒子都說了再給他一次機會,以觀後效,那他就應下這門婚事,給顧衡安排個小官。顧衡把外甥女照顧好了,為官上也沒有大錯,他再抬舉他,否則……

    “朕知道了,就給他探花吧。”明德帝一錘定音。

    壽安長公主歡喜道謝,“那皇兄繼續忙吧,我去給母後請安去,再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明德帝笑著目送她腳步輕快地離去,扣扣桌子,命人去傳定王。

    兒子先提醒的他,如今事情有變,他還是跟兒子說一聲吧。

    “皇上答應了?”黃昏時分,程鈺被定王叫到了王府,因為路上已經猜到幾分,此時倒也沒有太過震驚。

    定王心裏可不舒服。

    他生氣,一氣程鈺來托他

    辦事,他信誓旦旦應了,沒想中間出了岔子,定王自覺丟了顏麵,二氣自己非但沒能收拾顧衡,反讓他討了他天仙似的親表妹,遂將怨氣都算在了顧衡身上,連番罵道:“我就知道他是個小人,隻知道靠女人往上爬的東西!姑母怎麽那麽糊塗,顧衡哪裏配得上仙仙?父皇也是,他……”

    “二哥。”聽他連明德帝都要埋怨,程鈺及時阻止。

    定王狠狠砸了一下桌子,“真想殺了那個畜.生!”

    他沒有親妹妹,表妹孟仙仙生來體弱,內向膽怯,純真地跟孩子似的,他們幾個兄弟不管多不和氣,對表妹都憐惜有加,待她如親妹。掌上明珠卻便宜了顧衡那個忘恩負義的,早知今日,當初在杭州,他就該一劍要了他的狗命。

    程鈺也後悔沒有殺顧衡了,但現在萬萬不能殺了。

    定王先跟明德帝說了顧衡的不是,在明德帝眼裏,初來京城的顧衡也就定王這一個敢視人命為草芥的對頭,那麽明德帝前腳剛應下婚事,後腳顧衡就死了,明德帝會不懷疑定王?殺顧衡事小,罔顧皇命公然挑釁,可是大錯了。

    為了一個顧衡讓定王不喜於明德帝,不值得。

    他開口勸道:“木已成舟,二哥別再氣了,衝動隻會壞事。”

    定王不傻,正是因為清楚他沒法壞了這門親事,才更加生氣。默默平複了會兒,見對麵程鈺平平靜靜的,他奇道:“你怎麽沒事人一樣?不怕顧衡留在京城壞了你的計劃?”

    程鈺難得笑了笑,“二哥你說,明知顧衡是為了攀附皇家,皇上與長公主為何還要成全他?”

    定王氣道:“他有本事,會哄仙仙開心。”小姑娘都好騙。

    程鈺頷首:“正是,為了讓郡主順心如意,皇上都退一步了,顧衡更得全心全意討好郡主。他認不出江家姐妹最好,認出了,他也不敢聲張,一旦走漏半點消息,江家姐妹會倒黴,他原形畢露傷了郡主的心,長公主第一個殺了他。顧衡是聰明人,他不會拿自己的仕途冒險的。”

    他暫且鬆了口氣,定王反而更鬱悶了,瞪著他道:“用我表妹一輩子的幸福保你‘表妹’周全,你高興了是不是?”

    程鈺知道他在說氣話,沒跟他頂嘴,笑著給他滿了一杯酒。

    定王將酒杯扔了,命人端兩個酒壇上來,要與程鈺拚酒。

    離開定王府時,程鈺已有六分醉意。

    趕在宵禁前迴了靜王府,下馬前,看到

    正院一片柔和燈光,程鈺又看向兄長程鐸的院子。再過半個月長嫂就要進門了,兄長也不再是孤家寡人,隻有他,自己住在一個空蕩蕩的院子。

    陳朔端了醒酒茶來,程鈺沒喝,躺在榻上,怔怔地看房頂。

    他有點冷。

    他知道哪裏暖和。

    可他決定不再過多見她了,免得越陷越深。

    可他冷。

    就那樣不知躺了多久,程鈺慢慢坐了起來,打開衣櫥,裏麵好幾件黑色.衣袍。初夏夜風不冷不熱,衣裳也不用多穿,程鈺熟練地換好衣裳,吹了燈,等到二更時分,悄無聲息地出了靜王府,連陳朔都沒有驚動。

    雲陽侯府並不遠,他很快就到了。

    侯府侍衛森嚴,程鈺想要進去也得小心翼翼,好在他功夫好,侯府又那麽大,總有守衛薄弱處。

    蓮院的燈早就暗了。

    程鈺站在她窗前,猶豫不決。

    又是半夜找她,她會不會生氣?

    可他有理由,他是來跟她說顧衡的婚事的。

    怕驚動丫鬟,程鈺先往外間吹了迷.香,因這香對小孩子恐怕不好,程鈺就沒往內室吹,輕輕撬開外間的門栓,他慢步朝內室走去,門虛掩著,程鈺輕輕推開。

    進來了,他長長唿了口氣,吸氣時,聞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兒。

    程鈺皺皺眉,剛後悔沒洗漱一番再來,裏麵突然傳來了動靜。程鈺大驚,迅速退迴門簾之後,怕發出聲音,沒敢帶上內室的門。

    “姐姐,我想噓噓。”阿洵含糊不清的聲音傳了出來。

    程鈺忍不住笑了。

    含珠揉揉眼睛坐了起來,阿洵憋得急,人早坐起來了,沒等含珠坐穩就摸黑抱住了姐姐脖子,閉著眼睛小聲哼唧,“把噓噓……”

    天暖和了,阿洵穿得少,人就不顯得那麽圓滾滾的了,抱起來更加舒服。含珠拍拍他,柔聲哄道:“阿洵等等,姐姐去點燈。”

    阿洵乖乖坐在床上等著。

    含珠挑開紗帳下地,因為阿洵夜裏事多,她火折子擺在顯眼處,很快就找到了,點了一盞燈,再將恭房裏的點上,趕緊去抱阿洵,自己也睡眼惺忪,沒留意原本虛掩的房門開了。

    阿洵噓噓完了,打個哈欠,轉身靠在姐姐懷裏,繼續睡。

    含珠無奈地搖搖頭,先將人放迴床上,她去打濕巾子幫他擦手。

    擰幹時,餘光裏瞥見了門。

    是敞開的。

    含珠怔了怔,下一瞬,渾身發冷。今晚阿洵遲遲不睡,她哄了很久,最後躺在床上不想動了,就讓如意四喜吹燈出去,她看著她們一個提燈一個帶門的,怎麽這會兒……

    程鈺將她驚恐的樣子看得清清楚楚,頓了頓,挑簾跨了進去。

    含珠手裏的巾子掉在了地上。

    看著一身黑衣的冷峻男人,自從上元節那晚兩個多月來就再也沒見過的男人,含珠不受控製地亂了心跳。她以為她真的已經忘了那份悸動,可是此時此刻,她才知道,那隻是她沒見到他,見到了,她還是那麽沒出息。

    “我去後麵等你。”

    她穿了身繡著淺綠蘭花的睡衣,胳膊腿都遮住了,衣領低,露出一段雪白脖頸,中褲褲腿鬆鬆垮垮,沒能完全遮住她一雙玉足,淡青色的軟底繡鞋鞋尖微翹,隻遮住了腳指頭,腳背露了出來。

    程鈺沒敢多看,匆匆去了後麵。

    他從她身邊經過,留下淡淡酒氣。

    他喝酒了?

    含珠第一次遇上喝酒的他,是剛應酬玩,還是有煩心事?

    馬上就想到了顧衡。

    含珠迅速收起心中的漣漪,草率地幫阿洵擦了手,見他麵朝裏側睡得熟,含珠穿上小衫長裙,套上長襪,再換雙出門穿的繡鞋,這才去了後麵。慌裏慌張的,看到人了,才記起自己忘了梳頭。

    她紅了臉,站在門口問他,“是不是顧衡的事?”

    她長發披散,在昏暗燈光裏更顯柔媚。腦袋裏一片混沌,程鈺忘了守禮,肆無忌憚地盯著她,她羞紅的臉,她低垂的眼,都讓他舍不得移開視線。兩個多月不見,她好像長高了些,氣色更好了,麵頰微豐……

    “胖了。”他喃喃地道。

    含珠沒聽清,也是想不到他會說這兩個字,本能地往別處理解,分辨不出來,她疑惑地看他,“你說什麽?”

    這一問,程鈺總算清醒了些,不敢看她清澈的眼,側身道:“事情有變,顧衡偶遇長公主府的郡主,郡主對他一見傾心,白日長公主進宮為兩人求了婚事。”

    含珠傻了,顧衡,這麽快就要另娶了?

    畢竟有過幾年婚約,含珠就是不喜歡他,聽到這種消息,心裏還是有點複雜,腦海裏浮現去年這個時節,俊朗溫柔的書生突然從樹後轉出來

    ,要送她珠花。

    程鈺見她發怔,胸口沒來由發賭,冷聲道:“怎麽,前未婚夫娶了旁人,不舒服了?”

    語氣十分的衝,人也靠近了一步,吹了她一臉酒氣。

    含珠蹙眉往後退,沒理會他的冷言冷語,反正他說話一直都那麽冷,溫柔下來才值得奇怪。“他娶了郡主,定會留在京城,那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聽她說“咱們”,程鈺麵色稍霽,將道理給她講了,最後叮囑道:“你是楚傾的女兒,將來少不了出門做客,他成了皇家親戚,與你偶遇的機會更多。真遇上了,你隻需將他當成陌生人,無論他如何試探,你都別理會,他若糾纏,你就威脅要告訴楚傾,他肯定不敢了。”

    也隻能這樣了。

    含珠點點頭,“好,我都記住了。”她本就不想與顧衡有更多牽扯,裝陌生人最好不過。

    他依然沒有走的意思,含珠對著他胸口問,“還有別的事嗎?”

    程鈺明白她在攆他走,他不痛快,卻也沒辦法。

    “沒了,你迴去吧。”他盯著她的臉道。

    含珠轉身就走。

    程鈺目光緊隨她背影,想到下次見麵還不知是什麽時候,心口沒來由一緊。

    “含珠……”

    他衝動喚她,第一次喚她的名。

    那聲音低低的,仿佛有種壓抑隱在其中,含珠僵在原地,不敢相信他真的喊她了。從小到大,她接觸過的外男不多,兒時玩鬧不算,長大後,除了父親,男子裏麵,隻有顧衡這樣喊過她。

    “含珠。”怕她沒聽見似的,他又喊了一聲。

    像是被雷電擊中,含珠身上起了一層小疙瘩,心砰砰亂跳,強撐著不讓他察覺她的失態。沒有迴頭,她背對他問,“怎麽?”一開口聲音都是顫的,含珠聽出來了,連忙閉上嘴,不再多說。

    身後傳來他嘲諷的笑聲,“若他這樣喊你,你也停住,馬上就露餡了吧?”

    如同跳躍的燭火突然被風吹滅,含珠亂跳的心也瞬間平靜了下來。她看著遠處的窗子,沉默片刻,輕聲道:“謝謝你提醒,以後再有人喊我本名,我絕不會再停下了,從今往後,我隻有楚菡一個名字。”

    言罷快步走開,吹了內室的燈,合衣鑽進紗帳。

    程鈺站在原地,許久許久,跌靠在牆壁上。

    抬起手擋在眼前,知道她聽不見了,他

    又輕輕喚了聲,“含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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