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楚傾突然抱住,含珠渾身僵硬,楚傾也察覺到了女兒的抗拒,很快就鬆開了手。

    慢慢來吧,隻要他對他們姐弟好,倆孩子早晚會親近他。

    女兒哄得差不多了,楚傾看向了還拿後腦勺對著自己的小兒子。

    這是他唯一的嫡子,又是最招人逗的年紀,楚傾如何能不喜歡?

    “阿洵怎麽不看爹爹?”楚傾低頭,撓了撓兒子腦頂。

    阿洵癢癢,又往姐姐懷裏拱了拱。

    他怕爹爹。

    含珠也怕楚傾生氣,剛要勸弟弟,楚傾用手勢製止了她,從懷裏摸出一把黃梨木牛筋兒彈弓,輕輕蹭了蹭阿洵腦袋,“阿洵喊爹爹,爹爹給你彈弓玩。”

    阿洵自己有彈弓,不稀罕他的,照舊不理會。

    楚傾臉色變了變。

    含珠嚇得大氣不敢出,簾子外偷聽的幾人也暗暗捏了把汗,方氏最緊張,緊張到腦袋不小心碰到了門簾。

    楚傾瞧見門簾微動,知道周家那些人都在外麵,摸摸阿洵腦袋,決定路上隻剩一家三口時再哄兒子。收好彈弓,楚傾站了起來,瞅瞅屋裏的東西,對含珠道:“走吧,咱們迴家去,除了貼身的東西,其他都不用帶了。”

    他不在家,女兒在舅舅家住多久都沒關係,他迴來了,當然要接女兒迴去。

    說完話,他起身去了外麵,留時間給女兒收拾。

    方氏等人迅速散開,等楚傾出來,方氏指著如意四喜,平平靜靜地道:“含丫頭之前的丫鬟照顧主子不周,我已經打發了,這是我新給她挑的,含丫頭賜名叫如意四喜,在她身邊伺候一個月了,很是穩妥。”

    楚傾看向二女。

    “奴婢見過侯爺。”如意低眉順目,四喜恭恭敬敬,都沒有露出怯意。

    楚傾不悅道:“愣在這裏做什麽?還不進去替大姑娘收拾東西?”

    話不好聽,卻是默認了方氏的安排。他煩周寅夫妻,但也知道他們不會害女兒,既然都伺候了一個月,再換新人,女兒還得重新熟悉。

    在別人家,楚傾倒更像主人,沒等方氏等人招待就自己坐到了榻上,山神一樣。見屋裏兩隻小狗崽兒悠閑地四處溜達,楚傾問周文嘉:“這是你養的狗?”

    周文嘉很不喜歡楚傾,可麵對這位大梁最英勇的將軍,他一點脾氣都沒有,頗有些自我嫌棄地悶聲道:“不是,黑的是阿洵的,黃的是

    阿凝的。”

    楚傾目光就落到了那邊的陌生小姑娘身上,看到凝珠酷似妻子女兒的杏眼,他怔了怔。

    凝珠對他又害怕又好奇,緊張地握緊方氏的手。

    方氏適時解釋道:“她叫阿凝,是我去九華寺上香時遇到的,我看她麵善,認了義女。”

    楚傾別開眼,沒有接話。

    含珠很快就牽著裹得嚴嚴實實的阿洵走出來了,自己也係好了鬥篷,後麵如意四喜一人拎個包裹。阿洵小臉被帽子遮住了大半,沒看到那邊榻上的爹爹,心思都在跑過來的愛狗上,笨拙地蹲下去,抱著狗狗提醒姐姐,“黑黑也帶走!”

    周文嘉上前道:“帶走,來,表哥幫你抱著,一會兒阿洵上車了再放進去。”

    阿洵總算放心了,又摸摸壯壯,“不帶你,你是凝姐姐的。”

    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楚傾看看兒子,先出門去了,周寅就主動將外甥抱了起來,眾人一起往外走。

    含珠沒有時間跟妹妹私下道別,隻能用眼神寬慰妹妹。凝珠很懂事,走在方氏身邊,仰頭跟姐姐說話:“姐姐下次再過來玩。”就像普通的表親姐妹。

    含珠摸摸小丫頭腦袋,紅著眼圈應下,“好”。

    出了門,沿著走廊緩緩而行,到了前院,含珠正在聽方氏細聲囑咐,忽見方氏看向了前麵,含珠扭頭望去,就見大雪紛飛裏,程鈺一身深色圓領錦袍走了過來,停在楚傾身前,淡淡喊了聲“侯爺”。

    楚傾似笑非笑,“懷璧也來了?”

    程鈺看著他身上的鎧甲道:“聽聞侯爺凱旋歸來,特來道聲喜。”

    楚傾點點頭,邊往外走邊與他道:“聽說你與定王在南邊遇到了刺客,沒傷到吧?”

    和顏悅色的,倒有點姨父的模樣。

    程鈺聲音沒什麽變化,依舊冷漠:“僥幸保得周全,勞侯爺關心。”

    楚傾低笑兩聲,一改之前的和藹,低聲諷刺道:“有一就有二,你還是好好留意自己的小命吧,我們楚家的事不用你惦記,下次再敢派人來刺探,休怪我不客氣。”

    竟然意圖往自家塞人,把他的侯府當什麽了?

    程鈺迴以冷笑:“侯爺若能護得表妹表弟周全,我又何必多此一舉?這次表妹命大,活了過來,若是沒有,侯爺會不會後悔隻將手下能人用來提防我?楚家之事,我隻在乎表妹表弟的安危,侯爺如

    果嫌棄女兒多,死一兩個也舍得,不如今日就別帶表妹迴去。”

    “大膽!”

    楚傾何時被一個小輩如此嘲諷過,抬腿就踹了過去,被程鈺閃身避開。仿佛隻是一個眨眼,兩人又迅速靠近交起手來,揮拳時帶起衣袍翩飛,颯颯作響,周圍的雪無論是空中的還是地上的,都激蕩了起來。

    含珠緊張地發抖,阿洵直接仰頭大哭,“別打我表哥!”

    楚傾動作一僵。

    二月裏臨別時他把兒子弄哭了,這才剛見麵,兒子又哭了。

    失神之際,程鈺的拳頭到了眼前,楚傾猛地側閃,緊緊扣住程鈺手腕,狠狠一甩,退後幾步道:“算了,今日不與你計較,改日咱們比武場上見,那時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京城勳貴裏,他第一煩的是周家,第二煩的就是靜王父子,如果不是靜王程敬榮沒有照顧好自己的王妃,讓周家先亡了一個姑奶奶,他的妻子死後,周家也不會悲上加悲,認定是他府中有見不得人的後宅陰.私。

    因為遷怒程敬榮,得知程敬榮不喜歡程鈺,楚傾還想略加照拂親外甥一些,沒想程鈺也是個不識趣的,見到他連聲姨父都不喊,一口一個侯爺,楚傾每次看到他都想打他一頓。

    “隨時奉陪。”程鈺絲毫不懼,轉身朝抱著阿洵的舅父走去。

    他越走越近,含珠垂下了眼簾。

    程鈺沒看她,將阿洵接到懷裏,輕聲哄他:“阿洵不哭,天冷,哭了臉就皺了。”

    “他打你……”阿洵趴在表哥肩頭,抽搭著道。

    程鈺最喜歡的就是小家夥對他的維護,舅父舅母也關心他,但隻有阿洵的童言童語能讓他一直暖到心底。

    “他打不過我,阿洵不用怕。”不想讓眾人聽到他哄孩子,幫阿洵擦了淚後,程鈺朝周寅夫妻點點頭,先抱著阿洵往外走了,而楚傾再不高興,怕兒子哭,也隻能眼睜睜看著親生兒子被他人抱走。

    後麵的幾人也重新抬腳。

    方氏小聲安撫含珠:“不用怕,他們常常這樣,看著兇險,沒人受過傷。”

    就是不知是外甥功夫好,還是楚傾沒有全力以赴。

    含珠看看兩人動手時在雪地上留下的淩亂腳印,心有餘悸。

    到了外麵,含珠一一同周家眾人道別,要上馬車時,周文嘉想扶她,被楚傾一把扯到了一旁,他親自扶著含珠上了車。扶人上車姿勢都差不

    多,他一手握著含珠的小手,一手虛扶她腰,含珠抿抿唇,不停告訴自己這是她父親,假的也是父親。

    幾步之外,程鈺盯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目光一下子就變了。

    他沒想到楚傾會突然對女兒體貼起來,也就沒料到兩人會有身體接觸,今日是在他眼前,到了雲陽侯府,他看不見的地方,楚傾又會如何對她?她呢,她心裏是怎麽想的?

    思緒一偏,程鈺又想到了楚傾的風流韻事,最讓京城那些閑人津津樂道的,便是明德弟親妹壽安長公主,喪夫後拒絕明德帝安排的各種好婚事,一心想嫁給楚傾。本朝駙馬不得擔任要職,明德帝器重楚傾,以此拒絕妹妹,壽安長公主便甘願放棄長公主的尊榮,以庶民身份嫁給楚傾,明德帝無奈,跟楚傾提了,被楚傾一口迴絕,這事便不了了之,但壽安長公主依舊沒有死心,甚至做出過勾.引之事。

    能讓一個受寵的長公主放下.身段臉麵,可想而知楚傾在女人心裏的地位。

    那她與他朝夕相對,會不會……

    程鈺看向馬車窗簾,可惜窗簾厚重,將裏麵的人遮掩得嚴嚴實實。

    還沒收迴視線,裏麵傳來楚傾的聲音,“走吧。”

    車夫得令,揮鞭催馬,雲陽侯府的馬車便動了起來,楚傾帶來的那些侍衛騎在馬上,護衛左右。大雪不知疲倦,繼續簌簌下落,轉眼那兩道車轍上就積了一層新雪。

    “走吧,咱們也進去吧。”馬車轉彎後,方氏歎息道。接下來如何,就得看含珠的命了,隻希望楚傾之前在屋裏說的話都是真的,真的會因為女兒這一劫善待含珠,善待阿洵。

    卻不知離去的馬車裏,楚傾坐在女兒旁邊,看著埋在女兒懷裏抽搭的兒子,俊臉陰沉。

    含珠沒看他,但也感受得到男人身上的寒氣,想替阿洵說話,到底不是親父女,她心虛,不敢冒然開口,就低著頭,裝不知道。黑黑仿佛也會看人臉色,夾著尾巴蜷縮在含珠繡鞋旁,一雙黑白分明的狗眼睛透過女主人與坐榻的空隙防備地偷看楚傾。

    車廂裏靜得出奇,外麵有規律的車輪傾軋聲清晰地傳了進來。

    就在含珠以為沉默會維持一路時,旁邊突然響起一陣咕嚕叫聲,餓肚子那種。

    含珠眼睫顫了顫,本能地朝另一側微微偏頭。

    因為聲音太響,阿洵也聽到了,小腦袋動了動。

    楚傾尷尬解釋道,“早上進的宮,出宮後就來接

    你們,兩頓沒吃了。”

    也是希望兒女會為此心軟,關心他兩句。瞧瞧他這個爹多想他們,侯府還沒迴,衣裳都沒換,飯也沒顧得吃,應付完皇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們。

    然而等了半晌,沒人迴他。

    含珠是不知該怎麽迴應,弟弟妹妹餓了,她會問他們想吃什麽,一會兒她給他們做,楚傾餓了,她總不能也這麽說吧?阿洵就是根本沒上心了,緊緊摟著姐姐,想到了自己還沒吃完的烤地瓜,還有嘉表哥堆到一半的雪人。

    都怪爹爹……

    小家夥委屈地撇撇嘴,更不喜歡壞爹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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