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惜窩在尉遲璟嵐的懷裏,安安靜靜地,什麽都不去想,迷迷糊糊中,莫惜覺得,這樣的感覺,似乎她期待了很久了。很平和,很舒心。但是幸好,幸好自己什麽都不記得了,不然,就離不開了。

    路再長,總會有到盡頭的時候,這一點,尉遲璟嵐也很清楚。所以,盡管知道懷裏的人兒已經醒了也是不動聲色的。

    知道莫惜還活著的事情,尉遲璟嵐並不是非常的意外。盡管當初莫惜 突然消失的時候,尉遲璟嵐確實的以為她已經死了,崩潰了,借此,他完全的擺脫了過去那些猶豫不決,不斷變得更加冷漠起來了,不斷地絕望了。

    可是,在離開京城的那一段期間之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隨身帶著莫惜的雪魂玉鐲的關係,尉遲璟嵐總是覺得莫惜就在自己的身邊一樣,況且,莫言沒有一絲一毫出現的跡象。尉遲璟嵐漸漸地明白了,莫惜並沒有死,有什麽人,或者就是那個帶著銀色麵具的人,根本就沒有殺了莫惜,隻是將她藏了起來而已。

    這並不難猜,可是當初尉遲璟嵐在沒有找到莫惜屍首的情況下就斷定了莫惜已經出事,這不是一向冷靜的他會做出的事情。理由尉遲璟嵐心中也很清楚,關心則亂。

    隻是,現在,尉遲璟嵐已經沒有迴頭的時間了,也沒有繼續將莫惜留在身邊的這個資格。

    將莫惜從尉遲玨的身邊帶出來,隻是因為不想讓尉遲玨抓住自己的弱點而已。尉遲璟嵐如是對自己說。

    可是,他幾乎已經忘記了,當初留莫惜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他的借口是,他需要在自己的身邊放上這麽一個弱點,去引誘敵人的進攻。

    說到底,都是借口而已。

    可惜,尉遲璟嵐現在在沒有借口,留下莫惜了。

    終於,路到了盡頭。

    夜半的時候,大街小巷是相當的安靜的,尤其是冬天,就連狗吠聲都很少能聽的見。再過不久就該是黎明了,若是在夏季,現在天應該已經開始發白了才對,不過現在,天還是很黑,世界依舊是相當的安靜。

    “到了,你…下來吧!”莫惜忽然感覺到自己飛起來了一樣,然後又落了下去,過了不久之後,尉遲璟嵐說話了。

    莫惜動了動,尉遲璟嵐將她放了下來。這裏是璟苑,莫惜和尉遲璟嵐正站莫惜的房間的門外。

    “你……”尉遲璟嵐想問她這些天究竟發生了些什麽事情,可是看著莫惜的臉,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你先休息一下吧,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

    莫惜低著頭,看著房間,但是她現在並不認識這裏,隻是覺得這裏比較熟悉了。尉遲璟嵐看著莫惜有些迷茫的神色,想起她似乎是不太記得自己了,於是補充了一句,說:“這裏是你住的房間,我不住這裏。”

    莫惜忽然抬起頭來,看著尉遲璟嵐,眼神亮亮地,看的尉遲璟嵐忽然有一種逃跑的衝動。可是,該來的,遲早是要麵對的,於是,尉遲璟嵐站在原地,沒有動。

    “不用了,把事情說清楚,我就走了。”莫惜微笑了一下,認真地說。

    尉遲璟嵐覺得胃一陣抽搐,但是他依舊笑著說:“那好吧,需要我把你忘記的事情告訴你嗎?”

    “不用了,該知道的,我從尉遲玨那裏都聽說了,我知道我是你的妻子,也知道我們一直都是有名無實,而且,”莫惜頓了一下,完全擺出一副陌生人的姿態,“我們之間似乎沒有什麽感情!至少,現在我完全不記得你。”

    今天的風,似乎格外的寒冷,夾雜著尖刺。

    尉遲璟嵐怔怔地看著莫惜,似乎想看透些什麽,看的莫惜一陣心慌。

    “嗯,尉遲玨還告訴了你什麽?他對你做了什麽嗎?”

    “沒有,好吃好喝的,他對我還不錯,就是不準我離開就是了。”莫惜試圖放輕鬆。

    “所以,離開我,是你自願的?”明知故問,帶著些許期待,尉遲璟嵐心中一陣苦澀,胃抽搐地更狠了。

    “嗯,跟著你太危險。”莫惜目光沒有絲毫的猶豫,可是心疼起來了,她想起來了那日還在落鳳山的時候,兩人一起墜崖的時候,麵對那樣的生死關頭,眼前的這個人像個小孩子一樣,緊緊地抱著自己。莫惜下意識地縮了縮胳膊,掩飾著自己的不自然。

    尉遲璟嵐微微閉上了眼睛然後很快睜開了,莫惜可以看得見,似乎有什麽正從那個人的眼睛裏麵,一點一點的溜走,明明觸碰不到的,可是,莫惜可以感覺的,那個人的體溫正一點一點的流逝。

    莫惜覺得自己有些殘忍了,但是,自己一直都是殘忍的,並不是從今天才開始的。

    “如果,如果我說我保你周全,請你留下來,你會留下來嗎?”話說出口,尉遲璟嵐自己也傻了,他不想說的。即使莫惜說留下,他真的能不顧一切的留下她嗎?

    莫惜卻沒有給他任何猶豫的機會。

    “不可能的。”莫惜的視線稍微移走了一些,“那天在山洞裏麵,麵對虛弱的你,我毫無抵抗的就卸下了防備,對你訴說往事,這種事情,對我而言太危險了。而且,我們分開的這十多天,你知道我一直在做什麽嗎?尉遲玨他一直帶著我,看著你,看著你做的所有的事情,看著你一夕之間奪下了這麽大的朝廷,看著你在十天之內,血洗江湖。然後,看著你一點點拋棄你身邊的人,這些,我都一直在看著,你太危險了。無論哪個方麵,對我來說都太危險了。”莫惜幾乎是一口氣說出來的,這段話,似乎已經在心中演練了很多次了。

    尉遲璟嵐啞口無言。

    一陣風吹過,他們彼此凝視著,終於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遙不可及。

    “這個,還給你。”尉遲璟嵐從懷中掏出一隻玉鐲,遞給了莫惜,“再,不見了吧!”

    莫惜接過了玉鐲,有些愧疚,有些慶幸,自己忘記了往事。“謝謝!對了,還有褚家兄妹的事情,我……”

    “褚玄我可以不殺,但是她妹妹,在藍昱那裏,算是替他哥哥贖罪,替我照顧藍昱。”

    “謝謝!那個,我的身份,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可以讓那個女子繼續扮我,我可以不用莫惜的身份出現的。”

    “不用了!”尉遲璟嵐說完,轉身離去了,雖然尉遲璟嵐的臥室隻是在莫惜的旁邊,可是他似乎走了好久。

    看著尉遲璟嵐的背影,莫惜忽然發現他好瘦,瘦的有些不正常了,那脊背,似乎隨時都會折斷一樣。莫惜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抓住那個漸漸走遠的人,手慢慢地抬了起來。

    “要是,”尉遲璟嵐站在不遠處,忽然停了下來,“要是你沒有忘記我,你會離開嗎?”

    莫惜伸出去的手,慢慢地握成拳頭,收了迴去。

    “誰知道呢,大概,還是會走的吧!”莫惜苦笑。

    尉遲璟嵐再不停留,很快就消失在了莫惜的眼前,打開房門,關上。

    滔天的苦澀擊打著莫惜的胸口,可是,那種感覺模糊了,莫惜抓不住,也感受不到,隻是有些悶而已。

    “唿!”莫惜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抬頭看看天空,天空終於開始泛白了。“都結束了,走吧!”

    莫惜進了那間據說是自己的房間的屋子,雖然不記得,但是,身體對這間房間卻很熟悉,要找的東西很快都找到了,賬本,存款,幾件衣物,很快就收拾好了。隻是,莫惜看著一件大紅色的喜袍犯難了。

    “這件衣服挺漂亮的,帶走吧!”莫惜喃喃自語,一直就笑著,收拾好包袱,翻牆離開了這裏。

    另外一邊,尉遲璟嵐胃抽的厲害,強忍著不發出一點聲音,直到莫惜離去,才在床上蜷縮了起來。

    額頭滲出虛汗,尉遲璟嵐絲毫沒有想辦法阻止這疼痛的意思,也沒有止疼,任由自己疼到暈厥。一直過了好久之後,木才從外麵迴來。

    “爺,爺?”木看見尉遲璟嵐狀況有些不對勁,立刻趕上前把脈,隨後眉頭皺緊,點住尉遲璟嵐幾個穴道之後,掏出了一小罐藥,去倒了一杯水來喂尉遲璟嵐服下。

    過了好久之後,尉遲璟嵐皺緊的眉頭才漸漸舒緩。

    “木?”尉遲璟嵐有些虛弱地看著木,帶著些詢問的意思。

    “爺,是胃病。這些天您一直不吃不睡,就服用些藥物來維持體力,在這樣下去,您會撐不住的。”木有些責怪,有些心疼地看著尉遲璟嵐。

    尉遲璟嵐擺擺手,說:“我不是問這個,尉遲玨有什麽動靜沒有?”

    “爺?您……”木想說,爺您應該多關心下自己的身體,可是看著尉遲璟嵐的臉色,他把話吞了迴去,報告說,“我按照爺的吩咐,扮成您的樣子站在他的麵前,他沒有識破,但是,按照他說的話,他似乎沒有對王妃做什麽事情,而且,也沒有派人追我,或者是阻止我去救人。”

    昨晚,尉遲璟嵐前去就莫惜的時候,宮中眼線早就傳出消息,莫惜在棲鳳樓。但是未免出什麽意外,他還是讓木扮成自己的樣子,做誘餌,擋住尉遲玨的視線。

    “我知道了。藍昱那裏呢?”尉遲璟嵐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藍公子昨夜醒了,而且,按照計劃的一樣,什麽都不記得了。”木心中酸澀,可是看著尉遲璟嵐沒有絲毫情緒的臉,除了無奈,他再無別的想法。

    “木,通知莊子無,我已經準備好了,對付尉遲玨。”仿佛在說今天要出門一樣的表情,尉遲玨說完就閉上了眼睛,開始恢複元氣。

    “是!”木應答到,然後終於還是忍不住說,“爺,需要我準備些藥粥嗎?”

    尉遲璟嵐半晌沒有說話,木以為他睡著了,剛準備離去準備,誰知道尉遲璟嵐突然就開口說話了,他說:“我書房書架上右麵第三閣有一份粥譜,照著那個幫我弄吧!”

    “是!”木應聲離去了。

    粥譜是那個人給自己的,對恢複精神很有效。尉遲璟嵐冰封了自己的心,所以他現在需要盡快的恢複體力,他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那一份粥譜,尉遲璟嵐隻親手準備過一次,那是在好久之前,莫惜發燒的時候,自己親手準備的。

    莫惜離開了端平王府之後,迴了自己的娘家,瑞澤王府,總有一種懷念的感覺,確實好久沒有迴來看看了。

    莫惜“啪啪”地拍著大門。

    “誰啊,誰啊,這麽一大早的,誰啊!”看門的王麻子大聲吼著。

    “快開門,你小姐我迴來了!”莫惜一嗓子吼過去,似乎要將什麽給吼出去一樣。

    “誒?小姐?”王麻子吃驚不小,趕快把門開開,“小姐?這麽一大早,你從哪裏來的啊?”

    “怎麽?我什麽時候迴家還要你管啊!”莫惜走進大門。

    “小姐?你心情不好?”王麻子小心地問。

    “去你的!”莫惜踢了他一腳,說,“通知所有的人,小姐我迴來了,以後再不走了,還有,叫人多準備些吃的,然後通知各店掌櫃給我過來開會,啊,不用太著急,也不用趕,我現在要去睡覺,大概下午才會醒過來,讓他們那個時候再過來就好。”

    “誒?小姐你不迴家了?那姑爺怎麽辦啊?”

    “迴什麽家啊?這裏就是我家,我隻有這一個家!”莫惜半是吼著說,然後沒有看王麻子,看遠處,認真地吩咐說,“順便給我通知所有的人,告訴他們,小姐我現在和一年前未出閣的小姐一樣,不,從今天開始,我不是莫惜小姐,我是呂鬆,呂公子,清楚了嗎?誰,誰也不要在我麵前提到,提到我嫁人的事情,還有,還有尉遲璟嵐。記住了,誰也不準提起,記住了嗎?”

    “可是……”

    “不是叫你不要提嗎?!”莫惜忽然迴頭,狠狠地瞪著王麻子。

    王麻子一顫,忙改口到:“不是,我隻是想問,小綾羅去哪裏了?嘿嘿!”

    “啊,她啊,嗯,嫁人了,變鳳凰了。”莫惜說著,不再理會愣在那裏,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王麻子,往自己以前的房間去了。

    莫惜迴到自己的房間,果然,還是這裏最熟悉,最讓自己放心了。

    莫惜隨意地把東西一丟,然後掏出雪魂。她感覺的出來,雪魂失去了以往的光彩,變得和普通的玉鐲一樣了。

    “嘁!”莫惜找出一個木匣子,把雪魂用絲綢包好,放了進去,然後將木匣子放到了一個衣櫃的最裏層。

    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床鋪,然後往上麵一躺,看著床頂,喃喃自語到:“睡吧,睡醒了之後,真的就把他當夢給忘記吧!”

    日上三竿,整個瑞澤王府的人都震驚了,莫惜迴來了,再不走了,綾羅嫁人了,再不迴來了。還有那些掌櫃們,得知莫惜迴來的消息之後,都立刻趕過來,一個一個的都悄悄地打開莫惜房間的窗戶,看到睡著了的莫惜之後,全部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噓,都到前麵去吧,讓老大多睡一會兒。”陳七悄悄地對圍在身邊的眾人說,看著莫惜的時候,陳七有些心疼,這些天究竟發生了什麽,陳七不清楚,但是,直覺並不是什麽好事。

    “嗯,都走吧!”蕭蓉蓉也說著,然後一群人又都悄悄散去了。大家都因為莫惜平安的迴來,鬆了一口氣,吊著一個月的大石頭都漸漸放鬆下來。

    莫惜睡得很死,對一切都渾然不覺,隻是,一直在做夢,夢見好大好濃的大霧,霧中,自己隻能抱著腿坐在原地,身邊,什麽人都看不見。

    同樣的時間,相對於這裏的眾人的慌亂,且安寧,朝堂上,一片沉寂,但是卻波濤暗湧。

    “你說什麽?”即使是不打算做出什麽舉動,打算隨波逐流的尉遲承德終於也忍不住大聲起來。

    “皇上沒有聽清楚嗎?”莊子無露出一個笑臉,重複著剛才的話,“這是百官陳情表,奏請聖上,廢除尉遲玨的太子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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