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惜走了不久之後,褚玄一個人慢慢向山上走著,踩著自己叫人鋪好的石階,褚玄的心裏確實百轉千迴,臉上的情緒絲毫不露,褚紅袖不明白他在想些什麽,猜測著哥哥大約對莫惜還是放心不下,於是也是一言不發地跟在他的身後,安靜地走著,隻當是給他一個安慰。

    終於,兩個人是走到了山門前,褚玄怔怔地抬頭看著山寨大門上的“落鳳寨”三個大字,於是停下了腳步,再不往前走了。

    褚紅袖忍不住問:“哥,這個有什麽好看的嗎?”

    “紅袖,你還記得我們當初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嗎?”褚玄忽然開口問。

    “記得啊,當時這裏的寨主,就是大當家的一次打劫的時候,剛好遇到了被人販子抓住的我們,救下了我們之後,他看中了你,便收留了我們啊!”

    褚家兄妹在莫惜離開他們之後,又流浪了兩年,被一夥人販子給劫走了,賣給了一家大戶人家做丫鬟和家童,那個大戶人家在一次遠行的途中剛好經過這落鳳山,遇上了山賊打劫,當時山寨的當家的名叫褚德,見褚玄小小年紀便英氣逼人,又膝下無子,便起了收留他為義子的打算。褚玄將這兄妹二人接到山上之後,問了褚玄的名字,褚玄小小年紀,但是心中的那份思量可不小,一直是隱姓埋名生活著地,化名為李青和李紅。知其本名的人也就隻有莫惜一個人。當褚德問起這二人的名字的時候,褚玄照例是說自己名叫李青和李紅,褚德當下是大悅,叫人給這兩兄妹換上鮮亮的衣衫。當褚玄穿著打扮出來之後,褚德見到他的樣子,立刻變得非常不對勁,叫上褚玄到了一間密室詳談。

    出來之後,褚德的臉上居然有淚痕,然後宣布,給這兩個孩子起名字叫褚玄和褚紅袖,便就是給他們還了名字了。褚紅袖當時很小,什麽都還不懂,有問褚玄為什麽要把名字還迴來,褚玄卻是沒有說話,看上去神情也挺激動的。之後,褚德便宣布,落鳳寨從此之後便有了一個褚玄褚大公子,褚紅袖,褚二小姐。

    褚德對褚玄和褚紅袖真是好的沒話說,真真的比那親生的孩子還親。把畢生的武功和才略全部交給了褚玄不說,每次江湖上有什麽動靜了,褚德都會帶上褚玄,這褚玄便真的很快就在這江湖之中有了那麽一席之地。對於褚紅袖而言,褚德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義父,對自己總是關愛有加,甚至比自己的哥哥對自己,還要來的寵溺。褚紅袖手中的皮鞭便是褚德親手給她做的。

    隻是褚德並沒有能照顧得了這兩兄妹多少日子,四年前的冬天,褚德便因為生病而去世了。去世的時候還把褚玄叫到跟前,單獨吩咐了些什麽。褚紅袖雖然有逼問過哥哥是不是瞞了些什麽,但是無論她怎麽哭鬧,褚玄都沒有透露半個字給她,還衝她發了好大的火,弄得褚紅袖也不敢再多問下去了。

    思及過去的種種,褚紅袖忽然覺得有些悲傷了,她抬起臉,看向褚玄,說:“哥哥,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去看義父了,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嗯,也好,去看看吧,之後還不知道得有多少日子才能迴得來呢。”褚玄看著“落鳳寨”的巨大牌匾,忽然臉上多了許多的落寞,也帶著些許的堅定。“這落鳳山終究不是我們的歸宿,有些事情,終究還是要做的啊!”

    “哥,你說什麽呢,我隻是說要去公主姐姐那裏住些日子,你怎麽說的跟我不會迴來似的!”褚紅袖畢竟年輕,一直也就沒有什麽心機,哪裏看得出來褚玄的百種心思,隻當是褚玄說自己去莫惜那裏,一時半會兒迴不來的意思。

    “嗬嗬!”褚玄幹笑了一下,看向褚紅袖的眼神卻是非常的溫暖,說,“紅袖,我隻有你這麽一個妹妹,所以,不管我做了什麽,你都要好好地過日子,不要記恨著我,好嗎?”

    “哥,你怎麽越說越嚴重了,是不是公主姐姐嫁人了,你很傷心啊?其實,哥你也早該找一個女子來照顧你了,即便是公主姐姐嫁了,你也不要那麽難過了!”

    “嗯,哥知道。好了,我們去後山,看看義父去吧!”褚玄收拾起臉上憂傷的神色。

    褚紅袖答應了一聲,兩人便向後山的墳塚去了。

    在褚德的墓碑前,褚紅袖蹲在那裏燒了些紙錢,絮絮叨叨地看著墓碑說了好多話,生活的大小瑣事都拿來說,儼然就是一個還在跟父親撒嬌的小女孩。褚玄隻是愣愣地盯著墓碑看,眼神卻有些空洞了,仿佛要墓碑看穿,再看到褚德的臉似地。

    終於,褚紅袖說了一大堆的話,總算是提到了莫惜,提到了最近要離開些日子。

    “義父,我走了你可不要太想我哦,其實我也不會去很久,總是要迴來的。隻是好不容易又見到了公主姐姐,總想看看她現在過得什麽日子呢!”

    本來一直是安靜地站在一邊不怎麽說話的褚玄看著褚紅袖的架勢,估計還得說一會了。總是少了些耐心,開口說:“紅袖,你去收拾收拾東西,現在就去追公主吧!”

    “咦?為什麽這麽急啊?”褚紅袖不解地迴過頭來問。

    “叫你去你就去吧,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剛才就想跟著他們走了!”褚玄寵溺地瞪了她一眼。

    “哪有!”褚紅袖不服氣地大聲辯解著,但是眼睛卻看向了別處,卻是被說中了。

    “去吧!”褚玄放緩了語氣,“過些日子我也去看看,你先去吧,山寨裏麵的事情就留著我處理好了!”

    “哥,我怎麽覺得你忽然好想變了個人似地,以前你就隻會對我嚴格,怎麽忽然之間好想很寵我似地?”褚紅袖直覺還是有些不對勁,但是橫看豎看,褚玄也不像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樣子,終究是沒往心裏去。

    “你到底是想不想去?”褚玄有些不耐煩,但是未免褚紅袖再看出些什麽破綻來,語氣依舊是寵溺的,隻是稍稍多了些威脅的味道。

    褚紅袖腦筋轉了轉,自己的確是剛才就想和他們走的,但是剛才褚玄還沒有迴來,加上總覺得這麽走了有點太突然,所以才決定過些日子再去的。稍微考慮了會兒,俏皮地笑了笑,說:“哥,那我就去了?”

    “嗯!”褚玄點點頭。

    “那我現在就走,免得追不上了!”褚紅袖高興地站起身,又忽然想起來似地,衝著墓碑說,“義父,那我走了啊!哥,你不要呆的太晚,早點過來找我哦!”

    褚紅袖說完轉身便走了,她也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想到那裏,做到那裏了。

    褚玄見她走遠了,忽然就迴頭看著墓碑上褚德的名字,愣了半晌,說:“義父,你以前總是跟我說,他們不是我們這種無權無勢地山賊可以對付的人物,所以你叫我忍著,為了辛苦才將我們兄妹送出來的父親,還有從小就跟著我受苦,完全不記得家裏的事情的妹妹。但是,這會不會是上天可憐我們褚家,給我們搭了一條道路呢,終於給了我們一個可以接近那些人的機會。我想忍,可是我真的很恨,所以義父,我看來不能履行對您的諾言了。希望您能原諒我,也保佑我,完成父親的遺願,除去這不該存活於世的孽障!”

    褚玄眼神中,殺意漸濃,周遭的溫度也降低了很多,然後漸漸地,一切又慢慢地歸於平淡了。

    莫惜一行人行了好久,慢慢地是離開落鳳山的範圍了,隻是這周遭依舊是被山環繞著,地勢總是有些兇險的。

    “小玄子是不是還記恨著我當初不辭而別的事情啊?剛才我說我嫁人了,為什麽他看起來好像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該不會到現在還記著我吧!哎!”莫惜自顧自地想著心事,幽幽地歎了一聲。“本來若是再相處幾天是沒有什麽問題的,都是尉遲璟嵐那個家夥害得。哎,這迴去了,我又該怎麽和他說呢,是不是直接要休書,要來的容易許多呢?”

    這時候,綾羅也在一邊生著悶氣,氣莫惜不該將自己的送與她的胭脂送給褚紅袖,也氣藍昱一直在幫著褚紅袖說話,把自己晾在一邊。然後一想,褚紅袖還要過來,心情變得忽然有些沮喪了,懶得說話。

    藍昱在不斷地運功調息著,已經是沒什麽大礙了,除了身子還有些乏力之外,內力倒是七七八八地恢複了不少。

    因此,車內的人忽然都沒有說話了。索性尉遲璟嵐專門打造出來的這輛馬車非常的大,三個人倒是各自占了一個位置,誰也不礙著誰,氣氛也並不是顯得那麽凝重了。

    忽然,馬車劇烈的一顛,停了下來,隨後,一聲破風的響聲劃空而來,瞬間便穿破了馬車外壁,在距離莫惜的喉嚨隻有一公分的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藍昱當即坐穩,然後在馬車的下麵用手探了一下,居然打開了一個暗格,暗格裏麵有一天隻露出一截的麻繩。藍昱拉住麻繩,喊著:“莫惜,綾羅,快趴下!”

    還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的綾羅忽然就被伸手可及處的藍昱拉住,人順勢就怕趴了下來,莫惜也很好的照做了。很快,馬車上又是多了一些箭頭。藍昱一提麻繩,忽然莫惜就聽見了“哢哢”的一陣聲響,之後外麵忽然就是一聲巨響,有些類似是放爆竹的聲音。

    “該死,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這些人啊!”藍昱低咒了一句,很明顯是知道些什麽,而且有些習以為常的感覺。

    “藍昱,究竟是發生什麽事情了?”莫惜強忍住恐懼,大聲地問。

    “被襲擊了啊!這你都看不出來啊!”藍昱沒好氣地迴答。

    “我是問為什麽我們要被襲擊!”莫惜忍住現在去揍他的衝動。

    “我哪裏知道啊,我都多少年了都沒弄明白呢!”藍昱這迴更是沒什麽好口氣了。然後小聲自言自語地說,“怪了,璟嵐這次並不在這裏啊!”

    “你說什麽?這個跟璟嵐有什麽關係啊?”莫惜聽見了藍昱的自言自語。

    “每次遇襲人都是衝著璟嵐來的啊!”藍昱好心地迴答。

    “……”莫惜忽然有些心驚,有些心疼了。

    “喂…,你們別閑聊了,先把這個情況解決了啊!”綾羅忽然顫抖著聲音說,藍昱朝她那邊看去,卻發現綾羅正在瑟瑟發抖,臉色煞白,看樣子是被嚇壞了。大概是因為小時候經常遭到襲擊的關係,即使是記憶會忘記,但是這種已經刻在骨子裏,那種麵對死亡的恐懼感,卻是揮之不去的。

    “綾羅,沒事的,不怕啊!”莫惜摟住綾羅,悄聲安慰著,然後看向藍昱,問:“現在該怎麽辦啊?”

    “我已經叫了幫手了,大概過一會兒就到,忍一下吧!”

    外麵的箭如破竹一般,很快便將這馬車紮成了刺蝟,然而,很快,弓箭全部又停止了攻擊。外麵忽然寂靜得如同夜晚一般。

    “現在又是怎麽一迴事啊?”莫惜也有些害怕了。

    “我不知……”藍昱很想吼迴去,但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他迅速地迴頭朝莫惜和綾羅看了一眼,說,“你們呆在這裏不要出去,我出去看一下。”

    “藍昱!”莫惜一緊張想阻止,可是藍昱已經從迅速地從馬車上下去了。

    藍昱下車之後,果不其然,這裏隻有一個人,一聲的白色,卻不紮眼,一身看上去就好像要消失掉一般。出現的人麵上帶著一個銀白色的麵具,麵具的左臉上有一道疤痕,看起來倒是多了些猙獰。從身形看起來,來人應該是一個男子,身形有些健壯,雖說帶著麵具,但是隱隱還是有一股貴氣散發出來。

    “又是你,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呢!”藍昱見到來人之後,似乎並不是很陌生,從容地說著,多了些大將風度。

    “你受傷了?”男子並沒有接茬,隻是淡然地說到,“那看來你今天真是死不足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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