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采從龍王潭迴來後沒有表露任何情緒,轉頭找到村長。

    “啊,今天就要走?”

    村長扶了扶眼鏡,“怎麽這麽快,有什麽急事嗎,驅散器一時半會也沒修好,外麵多危險啊。”

    陸采若有所思看了眼村長,不知道對方怎麽能一本正經說外麵危險。

    您是看不出,村子裏更危險嗎?

    但陸采不抬杠,他平和迴答:“我是出來取樣的,采集到了重要樣本要抓緊趕迴去。”

    其實他可以不打招唿直接走人,但說到底陸采不是完全的鐵石心腸,他把話放出去,如果有追著他不放的東西離開村尾隨,他可以順手幫忙做一次超度。

    村長愣了愣:“昨天聽他們說你是從大基地來的,還真是……你是搞科研的?”

    陸采點點頭,研究物理超度。

    村長歎了口氣,好像很惋惜,但還沒開口,破舊小平房充當的辦公室被人從外麵推開門——

    “村長啊,今晚的婚宴……咦小夥子也在呢!”

    陸采看到張大全走進來的一瞬間,腳後跟用力點地,瞳孔微微縮緊。

    這人不正常是肯定的,但陸采不至於把人按住搭脈檢查。

    因為一旦那麽做,拔出蘿卜帶出泥,走不走得成就說不好了,所以陸采隻能更加戒備一點,盡量保證一旦出事速戰速決,絕不產生大規模超度。

    村長好像沒察覺出什麽,樂嗬嗬地點點頭:“是啊,小陸來和我辭個行。”

    張大全瞪大眼,地中海的發型連著臉頰油光發亮,看起來精神百倍地阻攔:“那不行!”

    陸采有點涼意地抬起眼,張大全絲毫沒察覺,繼續說道,

    “我家閨女今晚辦婚宴呐!我早上誤會你小子了,你今晚一定得來,我要請你喝一杯!”

    婚宴?今晚?

    先不說現在資源緊缺,這個村看起來就勉強糊口的樣子,也不說現在晚上不能出門,陸采斟酌著開口:“你有幾個女兒?”

    張大全笑起來,露出一口憨厚的黃牙:

    “咋滴,看上我家雪雪,想問她有沒有妹妹了?可惜了,老張家就一個女兒,不然你小子長得不錯,我還真能考慮考慮!”

    扭頭看了眼村長,對方也跟著笑眯眯,好像完全沒發現哪裏不對,陸采轉迴頭抿了抿唇。

    好家夥。

    “那可說好了啊你一定不能走,哈哈哈哈我得找幾個小夥子把你看好了!今晚叔叔一定好好跟你喝幾杯!村長你也記得來啊!”

    張大全打過招唿就美滋滋地出了屋,陸采神色晦暗地盯著對方的背影。

    村長倒是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小陸啊,要不你就多留一晚,也不差這一天,大全這人就是熱情,實在要走也鬧得不好看,畢竟大喜事兒,沒辦法!”

    陸采收迴視線,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揣在兜裏的手掌慢慢握起來。

    既然這樣,行吧。

    畢竟來都來了。

    基金會有一項規定,他們會定期巡查範圍內的人類聚集地,最長間隔不得超過35天。

    因為35天是數據表明截止目前為止最長的感染期,隻要在期間內發現了感染狀況,基金會的專業隊伍一定會有所行動。

    按照村裏人的說法,驅散器壞了一個月,滿打滿算,最遲還有五天……哦不四天,基金會的人就會來這裏。

    如果已經躲不開,注定要被卷進來,他索性先把情況摸清,為後麵來的同事打通關鍵。

    黑夜需要光明,晨光不來,他們就是火光。

    離開村長辦公室的時候,陸采意外碰上了來找村長的肖玉,小姑娘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裙,臉頰清瘦但看上去比這裏所有人都正常,特別是……

    “哼!”

    肖玉瞪了陸采一眼,甩著兩條麻花辮氣衝衝地進屋找村長了。

    陸采不為所動,平靜地轉身走向村外,心裏默默想著,特別是……她的情緒邏輯正常,甚至還會瞪自己。

    一路小跑到村外的林邊,確定周圍沒有人,陸采壓低聲音唿喚澤西亞。

    但喊了好幾聲,林子裏一點反應都沒有。

    陸采皺起眉頭,心裏隱隱有點不安。

    其實這次他是想和澤西亞告個別的,因為很顯然,自己重新陷入了職業帶來的危機,可能會死在這兒。

    澤西亞如果不明不白一直守著,沒準後續會被他的同事們發現,按照澤西亞的智商,被哄上解剖台主動躺下也就是一兩句話的事。

    陸采心裏記掛著山穀裏的照料,也對小時候沒法兒保護的狗崽子們耿耿於懷,所以他想給澤西亞鋪一條生路。

    但喊了好幾聲,他發現澤西亞居然真的不見了!

    這就很尷尬了,對,沒錯,他約法n章裏忘記和澤西亞說不經允許不能亂走動了,所以這條龍就興高采烈地去玩了嗎?

    陸采心緒少有地起了絲波瀾,有點無奈又有點想笑,但最終他也隻是搖搖頭,轉身離開了這裏。

    走了也好。

    走了就不用擔心什麽了,他平靜地邁腿朝村子走迴去,身後的路每跨離一步,就被周圍的濃霧吞噬一步,明明青天白日,陽光卻照不穿這裏,每一縷風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決定“多留一晚”後,陸采定下心迴了村子,若無其事地觀察起周圍的人。

    這些人臉上寫滿了喜氣洋洋,動作不停地為張家晚上的婚禮張羅著,落滿了灰塵的桌椅板凳,還有缺口裂紋的鍋碗瓢盆全部叮鈴哐當地搬了出來。

    沒什麽人關心陸采這個外人站在旁邊幹什麽,隻有少數人在忙碌之餘會給他幾個眼神。

    但陸采注意到,這些看他的人,目光多有呆滯,隻有在和自己對視之後才好像被激活生氣,動動眼珠子朝自己露出一個笑容。

    讓人不太舒服的笑容。

    陸采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轉頭找了個角落坐下來,養精蓄銳。

    他兩天沒進食進水,對普通人說差不多已經快不行了,但陸采成年後開始練習辟穀,除非亟需補充能量,否則多少能挺個十天。

    現在這種環境,他很少會在外界進食。

    日頭東升西降,天色慢慢泛起暗色,耳畔傳來一道熟悉的大叫:“新娘子!新娘子!!!”

    傻子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逮著陸采高興地又喊又叫!

    原本忙碌的像一群工蟻似的村民們被這聲尖叫驚醒,這才有人走過來,對著陸采賠笑,轉頭把傻子拉開:

    “肖堯,你又發什麽瘋!迴家去!”

    這傻子叫肖堯,陸采後知後覺想起來,他和那個麻花辮的小姑娘肖玉是一家人?

    肖堯被人拉住,抬起眉頭驚慌失措地看向陸采,伸出雙手像要抓住什麽:“新娘子!新娘子!跟我一起!新娘子!”

    站在他對麵的陸·新娘子·采眉頭沉著,聽到村民們跟他說:

    “不好意思啊小陸,這孩子腦子不太好,他說什麽你別往心裏去。”

    他們說完就去拉扯肖堯,但手上的力氣沒個輕重,把肖堯拉得撕心裂肺地大叫,眼看衣服都快被麻木不仁的村

    民們抓破了。

    陸采不疼不癢地嗯了聲,但目光還是一直緊緊鎖定著肖堯。

    研究表明,神誌不清的人不太容易被暗物質感染,因為他們自身的神經元經絡極其錯亂,暗物質想要感染這種複雜的個體,不如轉頭去感染五個正常人。

    他想了想,打算起身接下肖堯這個傻子,暗地裏盤問些什麽,結果還沒來及開口,一蹦三尺高的肖玉衝了過來:

    “放開他!!!”

    肖玉看起來霸道潑辣慣了,她一開口,橫眉冷視,五大三粗的村民們多少被喝退了些。

    天色越來越昏暗,陸采隱約看到幾個被喝退的身影有點僵硬。

    小姑娘也不管三期二十一,拽住肖堯就罵:“你出來幹什麽!迴屋子裏去!”

    誰知道肖堯不肯走,滾在地上看著陸采一哭二鬧三上吊:“我不走我不走!我要新娘子!!!”

    肖玉一口氣憋在喉嚨裏,恨恨瞪了陸采一下,就差把“你這個禍水”罵出來。

    陸采看了眼這兩人,沉默了幾秒,從椅子上站起來:“我陪你送他迴去。”

    肖玉一頓,眼中的不滿和憤怒頓時消下去很多,複雜地看了眼陸采,隨即低聲哼了下:“那你來拉著他。”

    陸采點頭,順手架起肖堯,也是恰好碰到了肖玉的手,他才發現小姑娘身體一直在微微顫抖,手指也有點涼。

    她在害怕……

    陸采轉頭,看到村民們還圍在開始拉扯肖堯的地方,他們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隻剩慘白的凝視直勾勾看過來。

    等陸采三人走出一截了,他們才慢慢轉過身,僵硬地加入到張羅婚宴的隊伍裏,但周圍的人好像也沒有覺得哪裏不對。

    真是哪裏都不對,祖師爺的棺材板都快壓不住了!

    偏偏自己隻有一個人,不能貿然出手。

    陸采把左手塞進褲子口袋,用力忍住想祭一道法令的衝動,麻木地扭過頭,一眼就看到肖堯毫不遮掩,充滿期待地盯著自己。

    陸采:“……”

    他咳嗽兩聲,剛剛沒忍住,指間竄了點小火花,大腿猝不及防被燙了下。

    肖玉不明所以,正好走到了肖堯家門口,她把人推進屋,迴頭複雜看了陸采一眼:“你不該留下來的。”

    可我已經留了,陸采腦子裏突然冒出師兄愛看的老電影台詞。

    作者有話說:

    稍後還有一章,今天就暫且到這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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