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悠隨母親住在別院,裴景寒先去那邊接她。

    走了一段路,側頭看身後,見素月怡然自得地打量路旁花樹,裴景寒放緩腳步,低聲問道:“怎麽又不愛說話了?”

    素月抬頭看他,對上男人探究的鳳眼,她迅速移開,小聲哼道:“聽說表姑娘聲音比黃鸝鳥叫還好聽,我怕世子聽慣了再也受不了我的烏鴉嗓子,幹脆就不說罷。”

    曾經他勸她本分,她就本本分分,一點酸勁兒都不敢露出來,後來看沈悠悠與他相處,才明白裴景寒是喜歡女人們為他拈酸吃醋的,但隻能是小醋,說說酸話就夠了,不能鬧起來,壞了他的心情。

    “如果你的是烏鴉嗓子,我豈不是癖好怪異,就喜歡聽烏鴉說話?”裴景寒握住她手,鳳眼專注地看著她。此言非虛,他確實最喜歡素月的聲音,一會兒說一句,清脆悅耳,還不會讓他覺得煩躁。

    素月美眸重新看向他,底氣不足地道:“真的?”

    裴景寒嗯了聲,溫柔地摸摸她臉,“別瞎想,她是我表妹,我身為兄長當然要好好招待她,但不是有了她就忘了你,否則我為何還要帶你出來?”

    素月馬上又恢複了精神,瞅瞅前麵,輕輕將手抽了出來,乖巧道:“這是在外麵,世子注意點吧,讓表姑娘瞧見,可能就不領你陪她逛花園的情了。”

    她話裏隻有揶揄沒有嫉妒,裴景寒越發喜歡,低頭香了口,這才繼續往前走。

    初來乍到,沈悠悠當然不能愜意地坐在閨房等裴景寒來了她再出去見客,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她早早領著丫鬟錦繡坐在院子裏的樹蔭下,遠遠瞧見裴景寒與一個穿米分裙的丫鬟走了過來,沈悠悠歡喜又羞澀地迎了上去,“表哥。”

    剛歇完晌的姑娘,精神飽滿,眉目清秀,穿一身水綠的裙子,清新脫俗。

    “怎麽這麽早就等著了?”裴景寒停在門前,笑著問道,鳳眼仔細觀察沈悠悠的神情。

    沈悠悠就像沒看到素月般,目光都在裴景寒身上,微微紅著臉道:“表哥那麽忙還肯抽空陪我,我不想磨磨蹭蹭的,累表哥等我。”要多體貼就有多體貼。

    “咱們是表兄妹,不必那麽客氣。”裴景寒親昵自然地道,轉身,示意沈悠悠隨他走。

    素月與錦繡並肩跟在後麵,故意放慢腳步,隔了十來步的距離。

    錦繡容貌隻是中等偏上,對上美貌又妖嬈的素月,心知自家姑娘要配給世子的她頓時看

    素月不順眼了,而且她進府後就悄悄打聽過了,世子極其寵愛素月與另一個叫凝香的丫鬟,聽說年初還因為她們訓斥過二公子。

    簡直就是姑娘的大敵!

    “是素月姐姐吧?”心思轉了轉,錦繡親近地寒暄道,“我叫錦繡,從小就伺候姑娘了。”

    素月迴以一笑,“那表姑娘肯定特別器重你,真好,我去年才開始伺候世子的。”

    麵對錦繡,她心裏並無波瀾。

    上輩子錦繡總看不起她,暗地裏罵她是爬.床的狐狸精,可素月沒有,裴景寒喜歡她對她好,她才動心從了他。錦繡呢,一開始忠心耿耿,後來還不是趁沈悠悠懷孕想要勾引裴景寒?可惜錦繡有心爬.床,裴景寒根本看不上她,直接命人捆了賣了,錦繡唯一對沈悠悠忠心的地方,就是又給了沈悠悠一次偽裝心善的機會,假惺惺勸裴景寒饒過錦繡。

    錦繡卻用一種羨慕的眼神看著她,壓低聲音道:“素月姐姐才讓人羨慕呢,你長得這麽漂亮,還那麽得世子寵愛,將來世子肯定會給你名分吧?”

    素月剛想敷衍過去,發現前麵裴景寒迴頭看了過來,她便低下頭,尷尬地攥了攥手。

    錦繡見了,馬上就明白了,素月已經被世子收用。

    然而在裴景寒看來,就成了素月從錦繡口中聽了什麽讓她難堪的話。

    掃了其貌不揚的錦繡一眼,裴景寒若無其事般繼續與沈悠悠閑聊,“表妹平時有什麽喜好?”

    沈悠悠垂眸,看著前麵的青石小路道:“就是看看書繡繡花,沒什麽特殊的。”

    “世子您別聽我家姑娘謙虛,我家姑娘會的可多了。”因為裴景寒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後麵錦繡也聽到了他的問話,立即快走幾步,想要好好誇讚自家姑娘。

    “你又胡說,快閉嘴!”沈悠悠紅了臉,嬌聲斥道。

    裴景寒眉峰微挑,看著欲言又止的錦繡道:“說吧,我好知道你們姑娘喜歡什麽。”

    像是有了倚仗,錦繡笑嘻嘻躲過沈悠悠的手,閃到裴景寒身後,快言快語道:“我家姑娘天生聰穎,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是荊州府有名的才女,連雲山書院的鄒老先生都誇姑娘若是男兒身,定能高中狀元。”

    鄒老先生是本朝頗有名氣的大儒。

    “表哥,那都是外人亂傳的,我隻是有幸見過鄒老,他並未那樣說過。”沈悠悠紅著臉辯解道。

    自家姑娘太

    謙虛,錦繡急了,瞥見周圍盛開的大片牡丹,她眼睛一亮:“怎麽沒有,去年也是牡丹花開,鄒老先生聽到姑娘讚牡丹的詩,讚不絕口,還想拜讀姑娘其他詩作呢,姑娘就是謙虛,不肯拿出來,白白錯過了與鄒老先生結交的機會。”

    “還有此事?”裴景寒終於開了口,鳳眼期待地看著沈悠悠,“表妹可否念給我聽聽?”

    沈悠悠幽怨地嗔了錦繡一眼,逃也似的朝前走去,“一時興起之作,不敢在表哥麵前獻醜。”

    能得鄒老先生誇讚的,肯定差不了,她不肯說,裴景寒就看向了錦繡,“你可記得?”

    錦繡笑道:“記得,姑娘的詩我都會背,那首就叫《賞牡丹》。”

    說著頗為自豪的將整首詩念了出來。

    裴景寒聽到前麵兩句,輕輕頷首,讚許歸讚許,神色還算平靜,待錦繡念到“惟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儼如畫龍點睛,鳳眼裏才乍現震驚。

    錦繡早已料到如此,當初鄒老先生也是聽完全詩才撫掌稱讚的。

    瞅瞅臉皮薄不禁誇的姑娘背影,錦繡笑著替她討誇道:“怎麽樣,世子覺得如何?”

    裴景寒先看向了素月,素月滿眼震驚,也呆呆地望著他,紅唇微動。

    裴景寒朝她使了個眼色,隨即大步朝沈悠悠走去,笑道:“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表妹有如此才情,為兄癡長表妹七歲,真是慚愧。”

    鳳眼看似讚許地注視著她。

    沈悠悠最初借用文豪詩句時還有些心虛,現在早習慣了,仿佛那就是她作出來的一樣,與裴景寒對視一眼,羞澀道:“表哥謬讚,你文武雙全,心裏想的都是保護江山造福百姓的大事,我久居閨閣,無事可做,放在詩詞上的功夫就多了,不算什麽。”

    裴景寒眼裏飛快閃過一絲諷刺。

    如果表妹心虛,他還可以隻當她虛榮,女人有點虛榮不算大錯,素月不也建議他欺世盜名過?但表妹利用他人之作賺取才名,還能表現的毫無破綻,可見臉皮之厚心機之深。

    裴景寒最不喜心機深的女人。

    但這是他的表妹,普通女人裴景寒都不屑落了她們臉麵,輪到親表妹他更不會當麵拆穿,更何況素月抄寫的隻是殘句,表妹手裏的更全,甚至擁有完完整整的一本詩詞集。

    裴景寒想要那本詩集。

    “鄒老先生想拜讀表妹其他詩作,表妹沒給,不

    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裴景寒戲謔地問。

    沈悠悠看看他,輕輕點了點頭,“隻願表哥看了覺得可笑,也別告訴我。”

    裴景寒朗聲笑了出來。

    沈悠悠扭頭時也笑了,她就知道,這些貴公子們都喜歡附庸風雅,擅長詩詞未必是吸引男人最管用的法子,但有這個長處,絕對是錦上添花。

    賞花結束,裴景寒將沈悠悠送迴別院,收獲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裴景寒沒有迴冷梅閣,而是去了一座涼亭,低頭看冊子。

    素月托著下巴撐在石桌一旁,與他一起看,“對,我記得這首,就是有些拗口,看完就忘了。”

    她嬌憨可愛,裴景寒歪頭看看,忍不住在她白淨的香腮上親了口。

    素月臉一紅,立即後退幾步。

    裴景寒歎口氣,轉身看她,脊背靠著石桌,“這件事,你別對旁人說。”

    素月從未指望裴景寒會因為一些詩詞就放棄美人表妹,畢竟沈悠悠的手段可不止詩詞一樣,了然道:“世子放心,我懂,表姑娘隻是一時糊塗,其實若非我讀書太少容易穿幫,說不定也……”

    嘿嘿笑了下,用一種“你懂的”的眼神看裴景寒,俏皮伶俐。

    看似聰明,實則傻乎乎的。

    裴景寒喜歡機靈又純善的姑娘,忍不住想跟她說說心裏話,“知道我為何沒有拆穿她嗎?”

    素月笑容微斂,扭頭道:“世子不忍表姑娘尷尬……”

    裴景寒就料到她會這麽想,笑著拉住她手,用力往懷裏一帶,熟練地將人抱到了腿上,摟著她小腰道:“我是想得到那本詩集,都怪你笨,倘若你都背了下來,我還用想辦法一點一點地跟她討?”

    “我又不是才女……”

    天可證明,素月真沒打算暗諷沈悠悠,隻想說自己不是才女沒有那麽好的記性,然而一開口就覺得這話容易讓人誤會了,見裴景寒笑得更明顯,素月連忙咬唇忍笑,替自己辯解道:“我不是說她……”

    她笑起來像狐狸,裴景寒不信她非故意,卻也沒有生氣,重重捏了她腰一下,權當懲罰。

    素月吃痛,哎呦了一聲,新月眉皺了起來。

    裴景寒看她皺眉,忽的想起一事,“在花園裏,錦繡說什麽惹你不高興了?”

    素月怔住,看看他,低頭道:“沒什麽。”

    裴景寒抬

    起她下巴,“說。”

    素月瞧他一眼,蚊呐似的道:“我羨慕她在表姑娘身邊時間長,肯定得表姑娘重用,她,她也羨慕我,說將來世子,會給我名分……”

    小丫鬟羞羞地低著頭,裴景寒嘴上哄她,心裏卻湧起不快。

    錦繡分明是在替表妹試探。

    不過也好,若表妹接受不了,他也不必再想借口,拒絕老太太與姑母的美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陸家小媳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笑佳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笑佳人並收藏陸家小媳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