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霽雲不諳感情之事,但這小皇帝這些日子護著他照顧他,剛才威脅他多吃兩口飯,又搶著自己喝光排骨湯的樣子,就像一隻炸毛裝老虎的小傻貓。

    這是一隻傻乎乎的小貓,每天對著一塊石頭舔舔蹭蹭,想要把石頭的心融化。

    現在溫霽雲覺得好像自己這些日子的偽裝和暗中謀劃,都是仗著這隻小傻貓喜歡自己縱容自己,在欺負他罷了。

    溫霽雲從不虧欠別人。雖然他能暫且假意歸順臣服,但唯獨這件事他不願假惺惺哄騙小皇帝,他要提醒這隻傻乎乎的小貓認清現實。

    所以即使知道任由他犯傻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溫霽雲也不能看著這小貓傻乎乎地舉著爪子往泥潭裏試探。

    可惜麵前這隻小傻貓並不領情,還兇了他。

    “越是難朕偏不信邪,以後你隻要看好朕怎麽做的就行了!你一定會輸給朕的!”小皇帝指著溫霽雲麵前的飯菜,兇巴巴說道:

    “你還不快給朕吃飯?朕都吃完了,你看你才吃了幾口?吃的不比朕多不配和朕講話。”

    溫霽雲不再言語,執起桌上的筷子,默默地吃了一口飯。

    不知為什麽,雖然他這些日子一直食不知味,但這一頓在小皇帝虎視眈眈之下硬逼著吃的飯,卻反而有了一點說不清楚的滋味。

    好像被冰封已久的河水麵,有一隻貓爪子在又撕又撓。毛茸茸軟乎乎的爪子想要抓開冰層,還想要在底下的河水裏抓魚吃。

    冰麵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爪印子,溫霽雲心中竟有一絲驚悸,努力想把那爪印抹平,卻不知那爪子撓了多深,印記怎麽也抹不去。那暖融融軟乎乎的觸感,卻一直觸到了冰層下的水底。

    過去經曆那一番興亡生死,他從容鎮靜不曾半點慌亂。現在,他竟嚐到了心慌的滋味。

    說是心慌,這心慌裏又夾雜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柔軟,在心底化開。

    阮棠發現溫霽雲確實胃口不太好,吃什麽都是慢慢的,又吃的很少。和阮棠這個享受吃飯的吃貨不同,吃飯對溫霽雲來說好像就是一種折磨。

    但是溫霽雲吃飯的樣子,也是優雅從容,令人賞心悅目,和自己狼吞虎咽的吃相簡直是雲泥之別。

    阮棠盯著溫霽雲看了好一會兒,覺得他應該差不多吃飽了,才準許他放下筷子,將桌上的餐盤都收拾好拿出去。

    “等會兒不用來了。”阮棠道,“你迴去早點

    休息吧。”

    溫霽雲這迴終於不是不言不語不理睬阮棠,他輕輕“嗯”了一聲,提著收拾好的食籃,轉身離開。

    溫霽雲剛剛離去,阮棠隻見一個嘴角長了一顆痣的小太監,往門外張望了一下溫霽雲的背影,鬼頭鬼腦地蹭到了自己身邊來,用太監特有的尖銳嗓音討好地喊道:“陛下~”

    阮棠冷淡地問道:“你幹什麽?”

    “溫霽雲實在太無禮了,全然不把陛下放在眼裏。”嘴角長痣的小太監靠近阮棠,壓低了聲音,暗搓搓問道:“陛下可知道人在腰間係一條白腰帶,是什麽意思嗎?”

    立於一旁的李奉君,暗暗瞪了那小太監一眼。

    阮棠覺得這個嘴角長痣的小太監說得不懷好意,要說的肯定不是什麽好話,但他確實不懂這是什麽意思,倒要聽聽這小太監會說出什麽來,問道:“什麽意思?”

    “隻有死了爹娘親眷的居喪之人,才在腰間係一條白腰帶……”嘴角長痣的小太監唯恐天下不亂地看了阮棠一眼,好像在期待小皇帝大發雷霆的模樣,“宮規規定不允許在宮裏服喪守孝的,他竟然還敢想著他梁國的那個昏君爹,是根本沒把陛下放在眼裏,誰知道日後會做出什麽……”

    阮棠這才想起來,古人父母去世都是要守喪三年的,守喪期間都要生活簡譜不穿金戴銀不吃肉。溫霽雲的父母才去世不過一個多月,怪不得剛才自己讓他吃肉,他會遲疑為難。

    還好後來自己把那碗排骨湯一口氣幹完了。

    想到這裏,阮棠突然覺得肚子有點撐。

    阮棠:“嗝。”

    嘴角長痣的小太監:“……”

    在皇宮裏給敵國的先帝服喪,一聽就是個很大的罪名。阮棠完飽嗝,心想道,這又是個上趕著給溫霽雲添堵,來找死的炮灰小太監呢。

    這種愛打小報告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最是可惡。

    阮棠拉下臉來,陰沉沉地問道:“你知道朕最厭惡什麽樣的人?”

    嘴角長痣的小太監被小皇帝陰沉的臉色嚇了一跳,以為小皇帝果然惱怒了溫霽雲,自己立了大功一件,又是緊張,又是畏懼,又是喜悅,哆哆嗦嗦地迴答道:“一定是那等膽大妄為,敢將陛下不放在眼裏的人……”

    阮棠勾唇一笑,問道:“你覺得朕應該怎麽處置這樣的人?”

    聽到小皇帝問自己怎麽處置,嘴角長痣的小太監心想小皇帝果然是

    生氣了,笑嘻嘻道:“輕則重打一頓,打發出去洗恭桶,重則拖出去斬了。”

    “你應該慶幸自己還說了個輕的。”阮棠看著嘴角長痣的小太監,笑道,“朕一向仁慈,就按輕的來吧?”

    “嘻嘻。”嘴角長痣的小太監諂媚地笑道,“陛下真是英明又仁慈呢,洗恭桶也夠他受的了。”

    阮棠笑著挑了挑眉,轉頭看向李奉君,用眼神指了指嘴角長痣的小太監說道:“那麽積極上進想去刷恭桶,就請副總管給他安排安排吧。”

    看到小皇帝和李副總管兩個人“和善”的眼神,嘴角長痣小太監背後一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李奉君命人拖了出去。

    那個嘴角長痣的小太監直到被拖到門口,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大喊道:“陛下!陛下我冤枉啊!!!陛下救我啊!!!陛下我不去刷……!!!”

    阮棠揉了揉耳朵,往座椅後背一靠,長長舒了口氣。

    “陛下。”李奉君主動上前給阮棠按了按肩,問道,“可是累了?今夜就不要看這些奏章了,奴婢扶您去歇息?”

    阮棠打了個嗝,可憐巴巴地說道:“朕吃撐了。”

    “那奴婢去請……”李奉君正說去請餘太醫,抬眼隻見前殿門外,餘太醫背著一隻藥箱,微笑著站在門口。

    李奉君轉頭對阮棠輕聲道:“陛下,餘太醫來了。”

    阮棠抬起頭對門外道:“小餘太醫快進來。”

    餘太醫是個靦腆又隨和的人,阮棠這些日子已經和他混得很熟了。加上宮裏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年紀差不多的人,阮棠非要在人家餘太醫的稱唿前麵加個“小”字,叫人家“小餘太醫”。

    餘太醫微笑著點了點頭,進來與阮棠見了禮,照例給阮棠把了把脈,說道:“陛下身體見好,隻需繼續注意調養,不過半月之內就可好大半了。半月之後,不要太累乏或者激動,再保養三兩個月,就能痊愈。”

    阮棠點點頭,問道:“他怎麽樣了?”

    每次來給小皇帝問診,小皇帝都會問一問“他”,餘太醫早已習慣了先去“他”那裏,迴來再給小皇帝看病,順便對小皇帝如實稟告“他”的情況:

    “臣每日都觀察他的外傷,雖然兇險,但隻要好生調養,不勞動累乏,三五個月上都能好的。”

    阮棠問道:“他為什麽總吃不下飯?好像已經多日了,朕今天特意自己觀察了一下,他好像食欲不振,有

    什麽開胃的可以讓他吃嗎?”

    “陛下,心病所致,非藥可醫。”餘太醫輕歎一聲,說道,“臣之前與陛下提過,他心中鬱結,故而血脈不暢,血氣不能滋養五髒。脾胃虛則食欲不振,食物吃下不能克化。就算有開胃之藥,就像隔靴搔癢,沒有抓住根本,也是無濟於事。”

    “而且若放任日子長久,隻怕久後髒腑皆傷,藥石無醫。”

    阮棠皺起眉頭,問道:“怎麽辦?他在這裏又無知心之人,誰能勸得了他。就沒別的辦法(了嗎)……嗝。”

    “陛下。”餘太醫看了阮棠一眼,從藥箱裏取出一隻小紙包打開,紙包裏躺著七八顆圓滾滾的深棕紅色小藥丸,說道,“陛下請將這個吃下。”

    阮棠以為是藥,他一向信賴小餘太醫,問都不問就拿了一顆吃下去。含在嘴裏,才發現酸酸甜甜的,咬開之後雖然有一點藥味,卻全無苦澀,隻覺得酸酸甜甜,口齒生津。

    阮棠眼前一亮,問道:“這好吃,這是什麽?”

    “臣自己研製的健胃消食丸,裏麵主要是山楂,所以酸甜可口。”餘太醫微笑道,“陛下喜歡,多吃幾顆不妨。”

    既然可以消食,又這麽好吃,阮棠又拿了一顆含在嘴裏,開玩笑問道:“你怎麽會知道朕今晚吃多了?難道你在朕身邊布置了什麽眼線不成?”

    餘太醫微微一笑,說道:“臣怎敢讓人暗中窺視陛下?”

    阮棠一邊吃一邊說道:“別告訴朕你能掐會算,朕才不信這些。”

    “這是有人再三央求臣給陛下送來的。”餘太醫看著阮棠,說道:“臣是個隻會治病的醫生,別的都不懂。但是,太(子)……有人的確很關心陛下,連臣都能看得出來。”

    阮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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