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娘迴到林府便感覺到了與平日的不同,林府大門整日裏開著,人不斷地進進出出,讓她不自覺就想到了勤勞忙碌的螞蟻。


    她作為新嫁娘,要做的事情並不像下人那般多,距離婚期還有幾天,她目前還沒什麽事兒要被培訓,每日便坐在自己的院子裏,盤算著現在城外的百姓們有沒有開始割麥子。


    莊子上製好的杏脯、杏子醬等物,早幾天便被大管事著人送到了林府來,除此之外,還有些新鮮的熟透的杏子。如今天氣熱了,林慧娘便用用杏子做了些果汁,加上她特意潛人去買了硝石製出來的冰塊兒,喝下去一口隻覺得渾身通暢。


    而這段時間,雲慕琤也被暫停了官職,隻讓他專心準備婚事。


    這消息還是景和帝親口告訴他的,之後,景和帝又提到了林慧娘前些天忙著教百姓處理杏子的法子,以至於忘了兩人的婚期,看到雲慕琤怔愣的模樣,景和帝心情大好。


    雲慕琤是萬萬沒想到,林慧娘竟然還會忘了他們的婚期。怔愣過後,他迴過神來,這幾天他們不能見麵,他便也沒法子「懲罰」林慧娘,隻好準備著要在他們的新婚之夜,要好好地教訓一番林慧娘,讓她知道,忘了什麽也不能忘了他們的婚期。


    ***


    林慧娘對雲慕琤的怨念絲毫不知,如果說她有什麽反應的話,那就是又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嚇得青萍連忙問她是不是感了風寒,若不是林慧娘確定自己身體健康的很,說不得,青萍已經叫人去請了大夫過來。


    林慧娘每天的生活平淡而無聊,她吃罷早飯,便沒有事情了,隻能自己給自己找些事情做,不至於讓自己閑的發毛。


    時間一天天過去,距離十八越近,府上的人便越緊張。


    五月十七,林慧娘的嫁妝被年輕力壯的漢子們抬去了楚王府,而王府褚玉院內,也開始安床。


    安床要由「一世好運的男子」來把新床移到合適的位置上,這位置也是掐算出來的方位。


    安床過後,宗正寺還特意請了全福人來鋪床,之後,宗正卿魏老王爺又抱來了自己剛滿周歲的曾孫,來給新床滾床。


    喜氣洋洋的氛圍之中,夜色降臨了,一想到天亮後就是兩人的婚禮,雲慕琤滿心期待。不過,轉念想到前幾天景和帝透露給了他的事情,雲慕琤黑著臉磨了磨牙,時刻準備著給林慧娘吃些苦頭。


    與雲慕琤的期待不同,林慧娘看起來仍舊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沐浴過後,便躺上了床。青萍看得好奇,忍不住問道:「小姐,明日便是你與王爺的婚期了,怎麽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即將出嫁的新嫁娘?」


    林慧娘枕著手臂道:「我哪裏不像新嫁娘了?」


    青萍便給她列數:「奴婢雖然沒親眼見過,但也知道,女子出嫁前,是會心情複雜的,既有對新婚生活的嚮往,又有捨不得離開父母離開家人的難過,還會覺得緊張。可是小姐你,你一日日地沒事兒還要找事做,可是一點兒也看不出新嫁娘該有的情緒。」


    林慧娘:「……」


    她撓撓頭,為自己辯解:「那啥,其實我心裏是有的,隻是沒表現出來而已。」


    青萍幹巴巴地「哦」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林慧娘嘆了口氣,正準備繼續給自己辯解,忽聽外麵傳來了趙氏的聲音:「小姐睡了沒有?」


    隨後是丫鬟的迴答:「還沒。」


    林慧娘又爬了起來,撩開帳子下了床,對上已經進了內室的趙氏,她問道:「娘,都這麽晚了,你怎麽過來了?」


    趙氏看著林慧娘,心內的滋味一時很是有些複雜。


    ***


    麵前這個,是她女兒的軀體,然則最重要的靈魂卻早早便換了個人在。一處三年,趙氏自然知道這個來自異世的孤魂是個很好的姑娘,心裏也是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隻是如今想到明天她就要出嫁,趙氏心中難免起些波瀾。


    她看著林慧娘露出個笑容來,「還有些要緊事要囑咐你,明日人多,不好說出來。」


    林慧娘:「???」


    她疑惑地抓抓腦殼,「娘,究竟是什麽事兒啊?」


    趙氏沒說話,而是掏出了一本書來。


    林慧娘接過去,看清藍色封皮上那「春*屏蔽*宮圖」三個字,猛地抬頭看向趙氏,「娘……」


    趙氏笑道:「明日你便要與王爺行周公之禮,我也該教教你,省得你到時什麽也不會。」


    林慧娘:「……」


    她看著趙氏,語氣誠懇地說道:「娘啊,我雖然沒經驗,但沒吃過豬肉我還能沒見過豬跑麽,娘你放心,這事兒還能難為住我?」


    趙氏:「??」


    「你、你說什麽?」趙氏很是驚愕。


    林慧娘就又說了一遍:「娘你放心,到時候我倆那啥啥的時候,我肯定不會什麽也不知道的,我知道的可多了!什麽觀音坐【嗶——】、老漢推【嗶——】,我知道的可不少呢!」


    林慧娘說著,已經驕傲地叉起了腰。


    趙氏一臉驚慌地看著她在那兒大說虎狼之詞,最終嗔道:「你這人,怎麽這麽口無遮攔,這事兒也是好意思拿到人前來說的?」


    「哎喲,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嘛,食色忄生也嘛。」


    趙氏被氣到了,轉身就走。


    林慧娘跟著送了送,「娘你迴去好好休息啊,別累著自己!」


    趙氏幹脆裝作沒聽見。


    大家為了她的婚事忙裏忙外,她卻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可真是要氣死趙氏了。


    林慧娘迴到床上,好奇地翻了翻趙氏特意送過來的冊子,嘿,還別說,也不知道這是趙氏從哪兒找來的,畫的栩栩如生,一點馬賽克也沒打!林慧娘都看得有點上頭了。


    林慧娘還想繼續看下去,卻被青萍劈手奪了過去,勸道:「小姐,明日你還要早起,早些睡吧!」


    林慧娘意猶未盡地應道:「那好吧。」


    她又躺下來,閉上眼睡了。


    ***


    林慧娘已經許久沒被人叫醒過了,她迷迷瞪瞪地睜開眼,便見青萍道:「小姐,快起來洗漱吧,全福夫人都已然到了。」


    林慧娘:「???」


    她迷糊了一瞬,才想起,今天是她結婚的日子來著,她把頭鑽出帳子往外看了看,隻見外麵還是一片漆黑,隻能看到點點燈光。


    「這麽早的麽。」林慧娘嘟囔道。


    青萍點頭,「可不是?誰家成親不早起的?小姐快起來洗漱,一會兒的事兒還多著呢。」


    林慧娘哎了一聲,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穿著褻衣洗漱完,丫鬟們便一擁而上。


    青萍去外間請了趙氏、錢氏與請來的全福夫人過來,而坐在梳妝檯前的林慧娘,則是由丫鬟先將頭髮梳順。


    全福夫人過來了,接過丫鬟準備好的一條細細的細絨線,開始給林慧娘開臉。


    開臉要用絨線絞去新娘臉上的汗毛,疼得林慧娘齜牙咧嘴,好好的一張臉猙獰得宛如惡鬼。


    趙氏在一旁道:「有這麽疼麽。」


    林慧娘不好點頭,隻能道:「真的好疼的!娘你當時難道就不覺得疼嗎?」


    趙氏迴想了一番當年的情景,搖搖頭,「我沒覺得。」


    林慧娘:「……」


    她正準備說些什麽,卻不防又被絞下來了汗毛,當即疼得她話音拐了:「疼疼疼!」


    全福夫人笑道:「這疼也就是一時的,王妃且再忍耐片刻,馬上便好了。」


    林慧娘能說什麽?她隻能忍下去。


    她閉上了眼,腦子裏卻有一個越來越清晰的念頭:不都是說,汗毛越揪長得越快麽,這開了臉,難道以後不會長得更快嗎?


    ***


    好不容易開了臉,丫鬟又給林慧娘把臉細細地洗了一遍,這才開始給她上妝。


    全福夫人這會兒站到了林慧娘身後,接過了桃木梳給林慧娘梳發,一邊梳著,嘴裏也都在說著吉祥話。


    青萍親自上陣,給林慧娘將長發綰了個高髻,又往髮髻上佩戴了大小正合適的首飾,省得等會兒帶上了鳳冠,會將過長的簪釵壓住。


    此時,林慧娘臉上也已然上好了妝,便起身站在特意騰出的空地上,展開了雙臂,讓丫鬟給她穿上一件件的喜服。


    喜服是前些日子便給送了過來的,是一套廣袖對襟翟衣。


    領口、袖口處都用金線掐了邊兒,繡著一圈兒繁複的雲紋,裙底上繡著一圈海水紋,上麵一隻鳳凰展翅欲飛。鳳凰長長的翎尾在燭火下熠熠生輝。


    全套喜服穿上身,幾個丫鬟有站在林慧娘麵前給她整理著領口衣襟的,有蹲在她腳邊給她整理腰間繫著的禁步、香囊的,也有在她身後給她整理長長的拖尾的,將算不得太大的屋子擠得滿滿當當。


    等丫鬟們將喜服整理妥當,全福夫人便又接過丫鬟捧來的鳳冠,小心翼翼地給林慧娘戴在了頭上。


    鳳冠戴妥,全福夫人鬆開了手推開,林慧娘小心翼翼地捧著沉甸甸的腦袋往鏡子裏看了看,隻見鏡子裏映出的少女粉頰紅唇,頭頂滿鑲寶石珍珠的鳳冠襯得她珠光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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