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慕琤忙將手伸進了水盆裏,連袖子是不是會垂到水裏打濕也顧不得了——反正這件袍子已經髒了,等他洗罷手,便將外袍脫掉。


    林慧娘又給他拿了皂莢過來,雲慕琤仔仔細細地將手洗了個幹幹淨淨,洗的水都涼了,這才終於勉為其難地將手從水盆裏拿了出來。


    接過林慧娘順手遞過來的毛巾,他一邊擦著手上的水一邊向林慧娘道謝:「慧娘,多謝你了。」


    林慧娘搖搖頭,「你袖子濕了。」


    雲慕琤已經感覺到了,他隨意地說道:「我脫了就是。反正是件外袍。」他說著,將毛巾還給林慧娘,便用修長的手指解開了外袍的係帶,將沾上了泥土、又被水打濕了袖口的外袍脫了下來。


    也正是這會兒,林慧娘才發現,他裏頭穿了件嫩綠色是袍子,這件袍子同樣是用綢緞做的,隻是和有著張揚的團紋外袍不同,裏頭這件袍子隻有著暗紋,乍一看上去不怎麽顯眼,但若是仔細去看,便會發現料子上竟然還勾勒著重重繁複的雲紋。


    這件嫩綠色的袍子看起來就和外袍不同,不僅是麵料的花紋,更大的不同在於厚度。


    雲慕琤脫下來的外袍能看得出來隻是一件單薄的袍子,類似於冬天套在棉襖外麵的褂子,而裏頭這件卻能看得出來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厚衣服,林慧娘想,這大概就是雲慕琤穿的棉襖了吧!隻是和他們小老百姓的棉襖不一樣,人家比他們的棉襖富貴多了。


    ***


    見他竟然說脫就脫了外袍,林文仕有些驚訝,倒是鍾萃玟,因為見過這種情形,倒沒有驚訝,隻是雖然見識過雲慕琤的「不拘一格」,但這會兒好歹也是當著女子的麵兒,讓他忍不住撫了撫額。


    「這是不是用我給你送的棉絮做的?」林慧娘一邊上手捏了捏雲慕琤的「棉襖」,一邊問道。


    雲慕琤點頭,「正是,穿著很暖和。」


    「那當然啦。」林慧娘驕傲地揚起了下巴。


    林文仕看了看天色,打斷了兩人:「時間不早了,阿慧,別耽誤了兩位迴縣裏。」


    鍾萃玟也抬頭看了看西邊的天空,點頭道:「林大人說的是,子琮,咱們該迴去了。」


    雲慕琤有些不舍,但還是點頭應了一聲。


    林慧娘與林文仕一起,將雲慕琤兩人送到大門外,看著兩人先後上了馬車,又囑咐了路上小心,鍾萃玟這才讓車夫趕車啟程。


    看著馬車漸漸走遠,兄妹兩人也轉身迴了家門。


    原本在院門外看著雲慕琤他們還好,這會兒隻有他們兩個,又沒有能分開心神的事兒,林慧娘忍不住又開始有些心虛。怎麽說她也不是林文仕的真妹妹,哪怕外表是一樣的,但到底最重要的內芯不是,雖然林文仕給人的感覺就是憨厚老實的農家漢子,但她又總覺得後背有些發涼,結合自己並不是原來的林慧娘,她就忍不住將後背發涼的感覺與林文仕聯繫到一起,因此就格外害怕和林文仕單獨相處。


    林慧娘跟在林文仕身邊進了家門,一直都沒有聽林文仕說什麽,這才讓林慧娘的心裏放鬆了些。


    ***


    迴到院子裏,林文仕便讓林慧娘做她自己的事去了,他則是迴房去找了錢氏和小饅頭。


    趙氏還在林大山家沒迴來,雖然來參加喜宴的人都走了,但借來的桌椅板凳鍋碗瓢盆,一是要洗刷幹淨,二是要按哪家的放好,還要再給人家送去,有的要忙。


    隻是這活兒三房人都沒有讓年輕一輩做,便都將他們趕了迴去,林慧娘是給雲慕琤去地裏割麵條菜先走了,錢氏和柳氏則是被郭氏和趙氏攆迴來的,而兩房家裏的晚飯則是要交給在家的女人了。


    時間也的確不怎麽早了,林慧娘迴自己房間癱在炕上放鬆了一會兒,這才翻身起來準備去廚房做飯。


    趙氏和郭氏都是在林大山家吃的晚飯,等趙氏迴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戌時末了。


    幸好趙氏的屋子裏就有熱水,她迴了屋,倒了熱水泡腳,總算是將今天一天的疲憊給減輕了許多,知道她累了一天,小輩們也都沒有打擾她,隻和她說了幾句話,便各自迴房去了。


    夜色漸深,村裏的鄉親們大多漸漸沉入了夢鄉,隻有剛忙完的林大山家,才剛剛恢復了平靜。


    辦喜事兒是這世間最累的事情之一,隻是富貴人家有富貴人家的累法兒,普通百姓家有普通百姓家的累法兒,林大山與劉翠花兩口子操勞了這麽多天,今天更是累了整整一天,這會兒終於忙完了,劉翠花便癱在了圈椅裏頭,一邊捏著自己的腿一邊說道:「哎呦,可算是忙完了,可累死我了。」


    在旁邊坐下來的林大山也說道:「累是真累,但這心裏也是真的開心。」


    誰說不是呢,雖然累得很,但這代表著家裏添了人,更代表著不久之後,他們家就能抱上白白胖胖的大孫子了!一想到這,劉翠花就覺得自己還能再站起來去忙。


    ***


    夫妻兩個說著話,新房裏,新婚夫妻林文康與花卉正相對無言。


    倒不是沒有話說,而是兩人麵對著今後要成為與自己最親密的人,他們之間又是有情的,一時之間便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兩人都頂著一張通紅的臉,每每想說什麽,但一觸及對方的視線,便又像燙到了似的連忙收了迴來。


    最後,還是林文康先打破了沉默:「那個,天、天色不早了,娘子咱、咱們、咱們還是早些休、休息吧。」


    他說完,便眼含著期待地看向花卉。


    覺察到他的視線,花卉的臉頰更熱了,她低著腦袋,手指來迴地絞著衣角,輕輕地「嗯」了一聲。


    炕頭上放著的紅燭燭火搖曳著,於窗紙上映出了一對交纏的影子,屋外新月漸豐,屋內低語咿呀。


    真真是:


    執燭新郎喜不禁,鴛鴦終結兩同心。


    欲和嬌妹傾情語,卻見羞顏塞口音。


    赧態低眉人栩栩,洞房妙趣意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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