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聖光城中,星紀與壽星忽然開始猛咳不止,聲音撕心裂肺,二人的袍子上沾滿了血跡。星紀喘息著說道:“唿……,看樣子我們大限將至了。”星羅等九人聞聲趕來,見星紀、壽星二人喘作一團,仍在吐血。


    “這是怎麽迴事啊?”星羅怒吼道,“恩師,挺住,皇覺神醫馬上就來!”“不必了……,星紀吃力地說道,“這是命數,諏訾和落魂的毀魂滅魄法陣已經開始奏效。我二人的魂魄已被毀去一半,若早些察覺,點起七星續命燈尚可補救,如今為時晚矣!”


    光風、棋布、柳暗和柳綠聽聞,勃然大怒,飛速披掛停當,藏了兵器,徑奔千尋塔而來,欲奪走剩下的紅燭。星羅也不阻攔,花家姐妹為夫君奏樂壯行,霽月也在胸前劃著十字為戀人和兄長祈禱。“唉,他們去了也是無濟於事,”壽星無奈地說道,“那落魂非同小可,他身邊兩把羽扇如若祭出,我二人頃刻即可歸西。”星羅急了,苦苦勸道:“恩師不要絕望,隻要還有一線生機,我們也必須把握!”


    再說諏訾這邊,他感覺到有一股熱浪襲來,而且也收到了玄枵的心靈傳信說鶉火已經魔化,便知不妙,嚇得麵如土色,對落魂說道:“事不諧矣!我忘了鶉火那廝對兩老兒仍存感恩之心,他斷斷不會容許我們置他們於死地,為之奈何?”


    落魂捋髯冷笑一聲,用鄙夷的目光看著諏訾說道:“你怕了?事已至此,無路可退,惟有速戰速決!提出計劃的是你諏訾,想半路撂挑子可不行!”說完,他雙手一張,召出兩把白色羽扇,即魂飛魄散雙扇,扇麵為魔獸當扈之羽所製,扇柄乃鬼差之骨所製。


    “雙扇祭出,兩老兒命不久矣!如果出了什麽變故,我可以承擔!”說著,落魂舞扇對著那十枝殘燭猛力一扇,隻見一陣狂風,藍色的火苗開始搖動。恰在此時,鶉火趕到,他大吼道:“諏訾落魂兩個賊子,速將法陣撤去,否則你二人性命難保!”後麵的玄枵大叫道:“休聽這廝的,速速熄滅火燭,取了兩老兒性命!”


    鶉火見玄枵如此無情,心中悲憤不已,猛地一揮手,在玄枵麵前築起一道火牆,黑色烈焰熊熊燃燒,令他無法前進半步。“你竟對同門如此!”玄枵大罵道,“枉我厚待你一番!”鶉火迴擊:“玄枵!你對恩師的態度又如何?你還拿他們當同門嗎?”黑獅子的力量現已與鶉火完美地融為一體,故他能保持理智,還能很好的控製黑火之力。


    諏訾心一橫,眼神由恐懼變為堅定,一雙紫瞳炯炯有神,召出那對兒短柄三叉戟,將紫袍一抖,縱身殺向鶉火。鶉火見諏訾襲來,抬起右臂,隻見獅爪忽然變為黑色利刃,輕輕一揮,便有巨大的力量湧出。二人以光速對光速,隻看得到一黑一紫兩道旋風。幾個迴合下來,諏訾有些力不從心,他的三叉戟根本不是黑獅利刃的對手,雙手虎口被震得發麻。


    “這是……,魔兵融合?鶉火竟能使體內的黑獅子自由變化。現在看來,黑獅子已經認他做主人了。”諏訾暗想道,“罷了,現在我能做的隻有盡量拖住鶉火,讓落魂完成大計。”另一邊,玄枵正想方設法破掉那道火焰之壁,任他用盡各種辦法那牆壁仍然紋絲不動。


    落魂抓住空隙,將雙扇祭起,對著殘燭又是一陣猛扇。鶉火見狀,欲繞開諏訾直取落魂,怎奈諏訾寸步不讓,令他無法前去破壞法陣。鶉火怒喝道:“你究竟是為誰而戰?玄枵是在弑師啊!你這麽做又有什麽好處?”諏訾慘然一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知道自己是為誰而戰。好處?這麽做我得不到任何好處!但是為了報答玄枵大哥的恩情,我必須取走兩老兒的性命!主意是我出的,有氣盡管對我撒。”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皮囊,從中放出無數毒蟲向鶉火襲來。“這些蟲子可都帶有十分強烈的蠱毒,稍沾到一點就會讓你上西天!”


    毒蟲們鋪天蓋地的向鶉火席卷而來,黑壓壓的一大片。鶉火見它們來勢兇猛,也不躲閃,將右臂恢複原狀,雙爪合並,聚出一大團火球,朝天大吼一聲,將火球擊向毒蟲群。刹那間,毒蟲俱化為焦炭,紛紛墜地。諏訾見此招被破,麵上青筋暴起,用手遮住左眼,片刻後移開。隻見那隻眼睛兇光乍現,由紫色變為鬼火般的藍色,充滿了幽怨,但又有一種深邃的感覺。“開眼,怨念之瞳!這隻邪眼我很少使用,凡是看到它的人,基本上活不過半個時辰了。”


    鶉火見諏訾的左眼起了變化,知道他已經認真起來,自己也將火力大幅提升。落魂瞅準時機,又是一扇子下去,忽然淩空飛來一把寶劍,將他的扇子擊飛。柳暗等四人從天而降,對落魂怒目而視。柳暗收迴青霜吳鉤,指著落魂罵道:“賊子,還不撤去法陣!”落魂捋髯冷笑道:“哦?是聖光城的護法嗎?你們的恩師很快就要上西天了,我沒空陪你們玩耍,正好有機會試試這落魂陣!”


    落魂說完,從背上抽出一根鐧,指向眾人,口中念道:“失魂落魄,歸於虛無。落魂之陣,速速開啟!”話音剛落,空間發生扭曲,四人背後打開了一個無底黑洞,吸力極強。光風他們來不及反應就被吸了進去,洞口很快就合上了。落魂收了鐧,俯身拾起羽扇,陰笑著說道:“這樣一來就沒人妨礙我了,熄滅吧,魂魄紅燭!”說著一扇子扇下去,十根蠟燭滅了六根,星紀壽星二人僅剩一魂一魄,在聖光城中繼續咳血,同時伴隨著精神恍惚和嗜睡的症狀。


    “可惡!棋布他們在搞什麽?”霽月一掃平日的溫柔,變得暴躁起來,屋內的杯盤碗盞全被她砸爛,頭發胡亂地搭在肩上,而且衣衫不整。這把花家姐妹嚇了一大跳,她們從沒見過霽月發這麽大的火。星羅慌忙拉住霽月,柔聲勸道:“別急,要相信你的兄長和情郎,他們一定能力挽狂瀾的。”他表麵上如此說,心裏已似滾油煎。


    再說鶉火與諏訾再次開戰,變換了左眼的諏訾實力大增,一對兒三叉戟使得神出鬼沒,不離鶉火脅下。同時,諏訾還在胸前變出一麵銀盾來抵擋鶉火的攻擊,任他怎樣攻擊也無法給那銀盾造成損傷。而且那隻邪眼閃出的光芒十分滲人,透出一股股怨氣。鶉火感受到了諏訾的積怨,本是無心與他爭鬥,但看到法陣中僅剩四枝紅燭,心急如焚。怎奈諏訾招招逼人,令他無暇顧及落魂。


    “別想妨礙玄枵大哥的計劃,否則你隻有死路一條!”諏訾從牙縫裏迸出這麽一句狠話,令鶉火大為震怒,黑火之力完全爆發。他破口大罵道:“諏訾賊子,你竟置師徒之情於不顧!天理不容,人神共憤!”諏訾不動聲色,隻是眨了一下眼睛。鶉火被一隻無形的手推出老遠,並且還被拎了起來。“這隻邪眼的意念力不是蓋的,接下來,你就在我的操控下起舞至死吧!”諏訾又把左眼一瞪,閃過一道藍光,鶉火好像被傀儡線提著一般,四肢不聽使喚,在諏訾的操控下開始翩翩起舞,擺出嫵媚之姿。


    霓裳羽衣舞,楊太真為明皇所跳,如今竟由一個大男人在跳,這不得不說太滑稽了。鶉火頓覺無地自容,何況自己已經變得麵目猙獰,跳這霓裳羽衣舞確實不合適。諏訾可不管這一套,邪眼一瞪,又操縱鶉火跳起了一種西域的胡舞。


    落魂強忍住笑意,將雙扇一揮,餘下的四枝紅燭瞬間熄滅。聖光城中星紀、壽星二人心口一陣劇痛,而後心跳加速,口噴鮮血不止,雙眼漸漸閉上。三位女護法與星羅皆伏地痛哭,二位老元戎吃力地說道:“吾二人……,如今……,大限已至,魂魄紅燭……,已全部熄滅,此乃命數,不可違逆!爾等後輩,定要毀去狼子野心……,還天下一個太平。”星紀又對星羅說道:“我有一封書信放在書房……,待到頭七之後,方可拆開……,事關你的身世。”說完,星紀、壽星溘然長逝,星紀終年七十有五,壽星終年八十有一。星羅等四人立刻服了縞素,在悲痛中開始料理喪事。


    鶉火看到紅燭盡滅,悲憤之感再次襲來。四肢用力一掙,竟破了諏訾的傀儡術。諏訾見勢頭不對,慌忙舞起三叉戟直取鶉火。第三輪戰開始,這一次鶉火占了上風,諏訾完全不敵鶉火,節節敗退。“這家夥,因為兩老兒的死而力量爆發了嗎?”諏訾被鶉火的爪擊逼得後退了幾十步,手中的三叉戟已經傷痕累累,胸前的銀盾也是布滿了爪印與灼燒的痕跡。“唔,怨念之瞳也不起作用了,看來今日我必喪生於此。”


    “諏訾,納命來!”鶉火含淚大吼一聲,使出黑焰猛火噬。諏訾躲避不及,被那獅頭擊中胸口,帶上高空,全身盡遭火燒,銀盾與三叉戟俱被粉碎,散落於地。諏訾重重地摔在地上,身負重傷,邪眼也恢複了原樣。鶉火上前一腳踏住前胸,罵道:“賊子,你不過是凡間苗疆一巫祝,擅長些旁門左道之術。若非玄枵一力推舉,你也不會坐上這個位子,你二人真是一丘之貉!”


    “是嗎?這對我來說可是天大的恩情,如果玄枵不把我帶到歲星宮,恐怕我將一輩子受雇於人,居無定所。”諏訾慘笑著說道。這時他的笑容已經開始扭曲,甚至可以說有些變態。“住口!僅僅為了報恩,就殺了授業恩師嗎?星紀與壽星確實沒教給你太多東西,但是沒有他們的默許,你也不會留在歲星宮。”鶉火揪住諏訾衣領繼續大罵道,“留你也是禍害,今天我就清理門戶,為二位恩師報仇!”


    說完,鶉火舉起右爪,照諏訾胸口擊下。這一爪穿透了諏訾的胸膛,插入地下三尺。在被擊殺的那一刻,諏訾在右手食指上沾了些鮮血,在鶉火的額頭上一點。結果有幾段影像浮現在鶉火眼前,第一段影像:在一間瓦房內,一對兒夫婦正在爭吵著離異分家之事,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坐在地上號啕痛哭,乞求父母不要拋棄自己;第二段影像:男孩流落街頭乞討,飽受路人冷眼,時不時收到嗟來之食,結果那些路人都嚐到了萬蟻噬體的苦果;第三段影像:男孩長成少年,受雇於富豪去用巫蠱殺掉他們的仇家,這使他變得冷酷無情。


    鶉火強行中斷了影像,腹誹道:“這是諏訾的記憶嗎?為什麽我會有一種心痛的感覺?這種賊子不值得同情!臨死之前還耍這種把戲。”鶉火不知道,諏訾已經將他的記憶植入了自己的腦內,日後會時不時的顯現出類似剛才的影像。地上的諏訾露出了安詳的笑容,雙眼漸漸閉上,年方二十有二,他也不過是權力之爭的犧牲品罷了。


    歲星宮中,析木用天鏡目睹了三人之死,歎道:“鶉火啊,如今的你,怕是要和歲星宮為敵了,我要怎麽才能鼓起勇氣摘下麵具來麵對你呢?”傳出的是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原來析木是女扮男裝,至於她的真實身份,要等決戰之時方會揭曉,此處不表。


    鶉火撇下諏訾的屍體,撤去玄枵麵前的火焰之壁,大踏步走來,殺氣騰騰。玄枵看到諏訾被殺,知道事情敗露,自己也難逃幹係。便假意笑道:“鶉火小弟,此事與我無關,都是諏訾與析木的主意,我也是勉強答應的。”


    落魂收了法陣,也過來勸道:“神將何必動怒呢?諏訾那廝以金銀器皿賄賂,我也隻是與他暫時合作,並非真心想殺二位老神仙。”鶉火怒喝道:“胡說!玄枵,你早已視恩師為眼中釘肉中刺,前番派我前往白冥穀刺殺未果,便接受此等下三濫的計策!落魂,雙扇之計是你所出,諏訾本已無意繼續犯錯,皆因你挑釁,他才會一路錯到底!一群騙子,我竟被自己的師兄算計了這麽久,你玄枵還在琢磨著如何得到我體內的黑獅子吧?這個算盤怕是打錯了。今日,你二人也難逃一死!”


    鶉火張牙舞爪,向玄枵和落魂猛撲過來。玄枵慌忙遁往南海向凝霜求助,落魂也前往落魂陣中處理光風等四人。鶉火撲了個空,幾乎氣破頭顱,仰天大吼數聲,獅吼震徹天地,千尋塔周圍的山峰盡皆搖動。發泄完了,鶉火飛速趕往鬼哭之森,準備在那裏結廬長住。


    光風等四人被吸入落魂陣,陣中險惡無比,有無數妖鬼把守,黑氣騰騰,並且在陣內插有兩首幡,一名勾魂,一名攝魄,凡有走近之人皆會昏迷不醒。四人站成十字,湊在一起,不敢離了彼此。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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