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拉德是典型的資本家,肯定一切向錢看。當然,有時候他也會照顧一下老員工的心情,主要是為了聚攏人心,提升一下工作效率。


    索裏曼就是他公司裏的老員工,工作好些年了,一直都很讓人放心。但今年過得特別艱難,一路過來都沒那麽順心,從三月份父親進醫院之後,索裏曼的精神狀態就有點不太對勁,看上去神神叨叨的。


    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司機,就算真有問題也傳不到公司老板謝拉德的耳朵裏。


    真正讓這位老板意識到這一點的,還是一次算不上車禍的車禍。當時還算刹車及時,沒造成什麽影響。事後謝拉德也找他談過,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誰知道才過了沒多久,他的車又出了事。


    這次應該是在路上走了神,沒注意到前車已經停了,一踩油門撞了上去。撞壞了自家貨車不說,還延誤了交貨的時間。去掉保險公司賠付的那部分,謝拉德依然虧了不少錢。


    之前那場車禍沒出現賠錢的情況,謝拉德還能睜一眼閉一眼,可一旦觸碰到了金錢這個核心利益,他就完全換了個人,在處理問題時需要動一動心裏那杆秤。


    一邊是老員工的情誼,另一邊則是賠付的金錢和未來可能造成的各種影響,兩相比較之後,得出一個答案並不難。


    謝拉德顯然要額錢,公司滾滾向前,一個螺絲釘壞了直接換一個就是了,沒必要去修。所以他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態度,先給索裏曼放了小長假,然後保證給他保留工作崗位。


    至於是什麽工作,那就得另說了。


    話雖然如此,他沒明說,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謝拉德的司機工作鐵定不保。作為公司一把手要做的不是強行辭退,而是創造一個讓索裏曼自己離開的環境,然後慢慢等。


    他希望溫水煮青蛙,最後煮成了熱湯也就沒什麽好抱怨的了。


    隻是謝拉德漏算了一個人,讓這個看上去還算溫和的策略深深刺痛了索裏曼的神經。


    而在剛才的對話中,謝拉德話音剛落,對方的鞋底也正巧落在了他的肚子上。這一腳用了不少力氣,踹得謝拉德五髒六腑一陣翻騰,帶出了不少食物殘渣外,胃裏的酸水也止不住地往外溢。


    吐了剛下肚的兩口飯之後,喉嚨裏傳來的就是止不住的幹嘔。


    抬腳的自然是蘇萊,索裏曼就算有這個膽子也沒那麽大的力氣,而且論經驗也是一片空白。沒經驗的人,踢人可沒那麽準,說不定下腳太急,撲了空,再踹個趔趄出來。


    一腳得手,蘇萊還想再多打兩手,這時站在一邊的祁鏡總算是開了口:“嘖,你怎麽又來了,能不能好好說話?”


    “他欺負索裏曼,我教訓教訓他怎麽了?”


    “你又不是沒踹死過人,能不能輕一點?”


    “也對,你倒是提醒我了。”蘇萊看了眼足足飛出去三米遠的謝拉德,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啊就是手上沒個分寸,所以才要把你帶在身邊嘛。”


    “你別誤會了,我留在‘你們’身邊,是為了給‘你們’治病而已。”


    蘇萊聽了這些隻能歎了口氣,氣勢短了一大截:“你就當是幫索裏曼,剛才那一腳不會出人命吧?”


    “位置靠下,除非他本來肝脾腫大,否則不會有什麽問題。”祁鏡又迴頭看了看倒在一旁的謝拉德,“看樣子也不是有大病的人,不過真要有問題,你可得打電話叫急救車!別再給索裏曼惹麻煩了!”


    “行行行,聽你的......”


    謝拉德怎麽也沒想到,對方下手會那麽重,根本就是往死裏在踢。


    但對蘇萊來說,這一腳隻是打招唿的程度而已,要不是看在索裏曼的麵子上,下腳的位置絕不會在肚子上那麽溫和:“你剛才說什麽?索裏曼那麽好的一個司機,你竟然要解雇他?”


    謝拉德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受到那麽大的傷害,身體一時反應不及,隻能蜷縮著躺在地上想把疼痛硬撐過去。


    蘇萊見自己開口提問了他還不迴話,便又往前走了兩步,邊走邊問向身後的祁鏡:“我說佩羅醫生,肚子會踢出內傷,這我懂,上一個就是這麽死的。那要隻是骨頭斷了,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大骨頭邊上有血管,骨折照樣會大出血。”


    “可夠麻煩的......”


    蘇萊眼睛上下檢視了一遍,剛才那話一出口,謝拉德把自己縮成了一個球。肚子受到了保護,腦袋也藏在裏麵,能真正發力的地方並不多。


    想來想去,他最後選擇在膝蓋和手臂上補了兩腳,踢出了個撕心裂肺:“我問你話呢?你確定要解雇他?”


    “啊啊,別踢了,別踢了!要斷了!”謝拉德從沒遭過這種罪,在絕對的暴力麵前,根本不敢多看蘇萊一眼,臉上除了錯愕之外全是恐懼:“不解雇了,我真的不解雇了......”


    “好,不解雇就好。”蘇萊滿心歡喜,拉了把椅子坐下,“你可得說話算話啊。”


    謝拉德連連點頭,不敢有一絲怠慢:“你......你到底是誰?”


    “蘇萊,索裏曼的朋友,好朋友。”


    蘇萊特地在“好朋友”上下了重音,說完還忍不住咧開嘴,笑得非常開心:“你小子不是本地人吧,新來的?在吉達混了多久?難道沒聽說過我?”


    謝拉德做了那麽多年老板,肯定認識些地痞,可眼前這位他是真不認識。他本能地想要搖頭,但肚子和手腳上的腳印又讓他立刻反應了過來。這頭要是搖下去,恐怕命就要沒了:


    “我認識你,你是全吉達最厲害的蘇......蘇萊,我當然認識,全吉達的人都認識......”


    “哦?我有那麽出名麽?來,說來聽聽,你是怎麽認識我的?”


    蘇萊似乎真來了興趣,上前蹲在他身邊,為了能聽清他的話,甚至還想著把他扶起來。可誰知眼前這位老板也是個狠角色,根本吃不得虧,剛起來喘了兩口氣,就順手拿到了身後餐桌上的一把餐刀。


    動作很隱蔽,甚至在踉踉蹌蹌起身去揉膝蓋喊疼的時候,他也沒露出殺氣。


    待一切看似平和之後,謝拉德突然用力,手中刀刃走的都是暗處,等出現在蘇萊視野裏的時候,已經離他的小腹不遠了。


    “去死吧!”


    這一刀確實出乎了蘇萊的意料,不過他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刀尖舔血練就了一身的本能反應。眼見自己躲閃不及,他便微微側身,先藏住了要害,然後用手擋下了餐刀。


    餐刀畢竟是用來切食物的,不可能太鋒利,刀尖也鈍,除非找準大血管,否則造成的傷害都很有限。再加上蘇萊反應及時,刀刃拉過他的襯衣,再入手,就擦著指縫滑了出去,隻在掌邊和指間皮膚上留下一條小口子。


    切口長度有限,但卻很深,頓時鮮血就流了出來。


    蘇萊很謹慎,在他腦海裏,這種情況早已經預演了成百上千次。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反擊,而是拿出手帕止血,這不是他怕死或者見不得血光,相反,他這麽做是在避免這些“證據”滴在地板上。


    有他這樣謹慎的,自然就會有暴戾的。


    勒瓦見自己老大受了罪,怎能咽下這口氣,抬手對準謝拉德的麵門就是一拳。


    中量級拳擊手拳頭的重量本就能和蘇萊的腳底媲美,現在又去掉了拳擊手套,速度和威力又往上提了一個檔次。


    謝拉德前一秒還在為自己失手而後悔,後一秒就覺得自己腦袋一沉,鼻子和嘴角濕了一大片鮮紅。他身子後仰,跌在了餐桌上,頓時剛才的抓飯、烤肉、水杯、餐盤全撒了一地。


    謝拉德還想扶住桌邊站起來,可滯後的餘勁很快就摧毀了他最後一絲清醒,手上一滑,暈了過去。


    “敢打蘇萊老大,我看你活得不耐煩了!”勒瓦甩了甩手,傻笑道,“你們和他廢什麽話,直接上拳頭揍一頓多舒服。你看他迴去還敢解雇索裏曼不,說一次打一次。”


    祁鏡站在一邊,把剛才的經過全看在了眼裏。才進門沒兩分鍾,蘇萊和勒瓦各自貢獻了自己的拿手絕活。整個打鬥的過程幾乎一閃而過,很難用語言來描述,但視覺效果幾乎為0分。


    “你沒事兒來湊什麽熱鬧......”祁鏡皺著眉頭吐槽了一句,看著滿臉血的謝拉德是直搖頭,“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


    勒瓦坐在餐桌旁又踹了謝拉德一腳,見沒了動靜也知道自己闖了禍。他笑嗬嗬地用手抓起桌上撒開的烤肉粒,一把塞進嘴裏嚼了兩下說道:“算了,我還是不管了,你們處理吧。”


    祁鏡對這個勒瓦也沒什麽太好的辦法,想來想去這四個人裏也就是那個退役軍人最靠譜。但事實上,這個軍人也是看情況辦事。


    看上去這是他們幾個闖進門後,將原先的口角之爭上升到了互毆,還見了血。但在哈爾比的眼裏,現在擺在麵前的卻是一棟豪華別墅以及其內的大量奢侈品。


    就算看不懂牆上的油畫,欣賞不來櫥櫃裏的雕塑,可抽屜中整疊整疊的鈔票卻是誰都看得懂也數得清的:“佩羅醫生,我看沒有處理的必要。把錢拿走,然後弄成入室搶劫的模樣,應該比普通地收拾殘局更有利。”


    祁鏡幫著把人抬到了臥室,上下做了點檢查。


    蘇萊那幾腳倒還好,隻有點皮下淤青,沒有明顯的內出血跡象。至於手指膝蓋這些地方有沒有骨折他也說不準,反正就算骨折也不致命。


    但勒瓦那一拳確實太猛。


    謝拉德的麵門整個塌陷了下去,鼻梁骨肯定是碎了,門牙斷了兩顆,看著就是一嘴的血。祁鏡為了防止他窒息特地把他腦袋歪了過來,然後再幫忙止血。


    好不容易搞完,結果哈爾比一句話就想全盤否定。


    “你是不是覺得還不夠盡興,偏要來插一腳?”祁鏡氣不打一處來,“人現在沒事兒了,你卻偏要玩絕的......”


    哈爾比沒有反駁,隻是很平靜地說了一個客觀事實:“我隻聽蘇萊大哥的,我覺得他一定會同意我的看法。你和他相處時間也不短了,也應該知道他的風格。”


    “那索裏曼呢?”


    哈爾比效率至上,對索裏曼沒什麽好感:“他?這裏有他什麽事兒?就是個誘餌罷了。”


    祁鏡一看這家夥是來真的,自己又說不過他,實在懶得在管,便轉身就要告辭:“你們要犯事兒我管不著,也不想管。上次要鬧銀行,我已經很累了,所以這次請別帶上我。”


    “但你看見了啊。”哈爾比確實要比那幾個弟兄冷靜得多,很快走到了臥室門邊,攔住了他的去路,“我覺得你還是別走了吧,留下幫忙的話,索裏曼肯定會高興。”


    “他高不高興我不知道,反著我看你挺高興的。不過你確實厲害,我還真打不過你。但我真想要走,你也攔不住我。”祁鏡說道,慢慢擺開架勢,“之前打了那麽多次,這點你自己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哈爾比猶豫了一會兒,隻能點點頭:“你走沒關係......但我希望你不要報警。”


    “我隻是覺得索裏曼可憐,還沒無聊到這個地步。”祁鏡長歎口氣,“沙特這地方死不死人關我什麽事兒。”


    說罷他便繞過哈爾比下了樓,揚長而去。


    哈爾比確實有些擔心祁鏡報警。


    這個華國人雖然很得蘇萊的歡心,和勒瓦也能好好交流,更是索裏曼的精神支柱,但他卻怎麽也喜歡不起來。實在是為人處事太過精明了,背景也很讓人摸不著頭腦。


    “算了,索裏曼在手裏,他應該不會亂來的......”


    哈爾比把謝拉德綁在了床上,很快就搞定了全別墅的財產情況:“大哥,東西全在這兒了,怎麽處理?”


    “全搬迴去。”


    “那人呢?”


    “人?”蘇萊馬上就懂了他的意思,“人就不留了吧。”


    眨眼的功夫,哈爾比的手裏有了一把手槍,裏麵塞滿了子彈......


    砰、砰、砰、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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