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之前陸子珊走了沒多久,吳擒虎的電話就來了。為了祁鏡這個新客戶,他也算是盡心盡力。


    在祁鏡看來,既然還能打電話,那就說明問題不算太嚴重。


    吳擒虎的身體確實很不錯,以前因為經濟原因長得瘦弱了點,但最近幾個月手裏錢多了,身材壯實了不少。今天就是坐出租的時候忽然覺得頭暈,身上沒什麽力氣,一模額頭有些發燙,才知道身體出了問題。


    下車後他還想撐一撐,準備拖著身體去仁和醫院參與討論。但沒走兩步就不行了,兩條腿灌了鉛,腦袋就像被人狂塞了兩桶漿糊。


    病來如山倒,剛起床那會兒還好好的,沒想到下車迎風吹了兩下人就犯暈,體溫還一下竄了上去。


    麵前就是全市能進前五的大三甲,可想到自己已經在仁和醫院露過了臉,萬一現在被送上一份人情,到時候再出手用狠就有些不太合適了。


    他索性一咬牙,又叫住了那輛出租車,直接掉頭去了一家就近的小醫院看病。


    其實丹陽醫院和一院兩家大三甲也離得不算遠,但考慮到三甲急診的人流量,趕時間的吳擒虎還是選了家就近的小醫院。更何況丹陽醫院還有個食物中毒的病人在icu,自己不信醫生的人設可不能在那位家屬麵前破功。


    普通的二乙醫院遠比大三甲空曠,急診診室也就很普通的兩個房間,更沒有留觀的地方。管內科的總共兩位醫生,一男一女。就這樣簡單的配置下,診療室裏就診的也就隻有一個病人。


    吳擒虎進門就找了那位閑著的女醫生,把病曆本往桌上一擺,說起了自己的症狀:“醫生,我好像有點體溫,腳用不出力氣,走不動路。早上起來還沒事兒的,乘了一次出租就這樣了。”


    女醫生看了他一眼,翻開病曆本,看上被前台護士寫上了體溫數,先撇開別的不談:“38.3,還好,你說使不出力氣?”


    “嗯。”吳擒虎點點頭,“還有,剛才我去了趟廁所,洗手照鏡子的時候看到我臉很紅啊,到底是怎麽迴事?”


    女醫生伸出食指:“來,試著掰我這根手指。”


    “哦。”


    用力拽了幾個來迴後,女醫生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還好啊,肌力也沒什麽問題。估計是體溫升高了之後,頭暈造成的假象吧。”


    吳擒虎點點頭:“那臉紅呢?”


    “體溫燒起來之後,臉自然就紅了嘛。”


    “哦哦......”


    雖然這些說法和吳擒虎平時聽到的略有不同,可好歹對方是醫生,說得又煞有介事,也沒法去反駁。


    其實二級醫院的醫生很少和疑難病例正麵交鋒,見得最多的就是一般的頭疼腦熱和大把的慢性病。但這隻能說是他們對付高難病例的經驗不足,並不能說他們沒有警覺性。


    在如今的醫患關係之下,就算平時接觸的病人並不多,他們的神經也時刻緊繃著。


    剛聽到吳擒虎說自己臉紅的時候,女醫生還沒反應過來,發燒臉紅也是個常見的現象。但在落筆準備記下臨床症狀的時候,她還是多了個心眼:“你這臉確實有點紅,昨晚喝酒了?”


    “喝酒?沒有啊。”


    女醫生見他頭腦清醒,也沒聞到什麽酒味,也就沒再把它當迴事兒,拿出了壓舌板:“來,伸舌頭,啊~”


    “啊~”


    “好像沒有......”


    “喉嚨痛呢?”


    吳擒虎咽了兩口口水:“喉嚨確實是有點痛,不過還好,我沒什麽事兒吧醫生?”


    “應該就是有點感冒而已,現在天氣轉涼了,早晚溫差大,多添點衣服吧。”女醫生看了看他身上單薄的一件外套,說道,“別老想著現在年紀輕,有很多人就是因為覺得身體不錯,最後普通的感冒變成了肺炎。”


    “嗯嗯,我知道了。”吳擒虎往前伸了伸脖子,往自己病曆本上瞅了一眼,“要不給我掛點水吧,好的快些。”


    “行啊。”女醫生隨手開了個驗血檢查,“先把血驗了。”


    “還要驗血呢?”


    “不驗血我怎麽知道是什麽感染,不知道什麽感染就沒法用藥了。”醫生看著他,但就在等待答案的時候忽然發現了點奇怪的地方,“等等,你眼睛怎麽也那麽紅?”


    “眼睛紅?”


    吳擒虎早上洗漱的時候確實發現眼睛裏布了些血絲,不過想著今天接手了好幾個案子,昨晚又為了那個中毒的家屬準備了好幾個方案,直接熬到了11點多。想著也許是身體累著了,所以之前沒去管它。


    他不知道眼睛布滿血絲也會出問題,問道:“眼睛紅有問題?”


    “眼紅臉紅......”女醫生沒迴話,隻是在病曆本上記上了兩筆,便又指向了自己的領口,說道,“來,給我看看胸口。”


    “胸口......”吳擒虎解開了襯衣上麵的幾粒扣子。


    “胸口倒還好,不算紅。”女醫生又仔細端詳起了一下他那張粗獷的臉,繼續問道,“這幾天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


    “沒什麽不舒服。”


    “胸痛?肚子痛?或者肌肉疼痛之類的?”醫生邊問還邊撩起了他的袖子,“都沒有嗎?”


    “沒有。”


    吳擒虎平時雖然和醫生不對付,甚至是醫生最痛恨的那類人,但真遇到了身體問題,他還是非常聽話的。因為越接觸這行,他越知道這座城市的醫院水平,就算是二乙,看個普通的發熱應該沒什麽沒問題。


    “醫生,我這是怎麽了?”


    女醫生笑了笑,看看有沒有其他問題:“現在看起來呢還好,我就做個鑒別診斷而已。現在門口測的血壓也不高,就一個心率快了點。你說沒喝過酒,我要多檢查幾個地方。”


    “哦,行,都聽你的。”


    兩分鍾後,吳擒虎拿著化驗單和社保卡離開了診療室,接下去他要去幾個檢驗科室查病因。包括了心電圖、胸片、血常規、肝腎功能、尿常規,都得查一遍。


    而另一邊,祁鏡則是坐在了內急診療室裏的椅子上,給徐佳康去了個電話。


    按照他的推斷,吳擒虎不可能去正在鬧事兒的仁和醫院,丹陽這兒因為有自己在,估計也不會來。剩下最有可能的就是第一人民醫院了,反正也不遠。


    然而徐佳康給的消息卻和他想的不一樣:“我剛從普通急診過來,沒這個人。”


    “嗯?這樣啊......”祁鏡愣了愣,“算了,沒就沒吧。”


    吳擒虎畢竟隻是個閑暇之餘找來玩玩的樂子,對他最重要的還是昨天何天勤找他去看的那個黃疸高熱的病人:“你們那個重症監護室的環衛工人怎麽樣了?”


    “唉,你走了之後做的胸片查出有大片的炎症。”徐佳康說道,“那會兒唿吸也不太好,我們就直接給她上了唿吸機。不過她們單位領導倒是挺不錯的,說了醫藥費會盡量給他報銷。”


    “肺有炎症?”


    “大片的實質影,我們找了唿吸科的開了次會診,先定了一個重症肺炎,具體的咽拭子和痰液培養還在做。”


    “人依然不清醒?”


    “唉,昏睡中。”


    徐佳康對這個病人也很上心,連忙說道:“血壓時好時差,體溫一直在39以上,就沒見它降下來過。我們直接用了萬古+泰能的最強的抗感染組合。不過效果一般,現在情況還是不太好。”


    “也就用了半天,其他藥也沒什麽好選擇,再等等吧。”


    “何主任和唿吸科主任也都是這個意思。”


    祁鏡想了想,問道:“對了,來的時候她有黃疸,現在怎麽樣了?”


    “黃疸......黃疸還是老樣子,身上不太明顯,但兩個眼睛非常黃。”徐佳康頓了頓,少有地用了一種不太恰當的比喻,“那是一種更偏綠的黃色,就像剛枯掉的綠葉子一樣。”


    “肝功能很差吧。”


    “最麻煩的就是肝功能了,簡直一塌糊塗,何主任直接給打了個急性肝衰。”


    “肝衰+高熱,確實挺麻煩的,不知道她能不能撐到出微生物培養報告的那天。”


    “希望吧。”


    祁鏡對這個女病人也沒什麽太好的辦法,現在既有乙肝感染的情況,又有大片實質性的肺炎損傷。從正常診治的流程來看,就是等待一個培養的結果而已。


    兩人閑聊之下,又不得不吐槽病人的工作生活狀況。


    其實這個環衛女工以前住的是人民北路那兒的出租屋。


    後來老公和朋友做了裝修工作,全丹陽的跑,有時候會長期不迴家住。為了省錢,他們就把租房退了,她迴到集體宿舍住。


    宿舍就在原來的租房旁,離工作站也近,就是和同事在一起住,擠了一點。


    其實這些倒也沒什麽,最麻煩的還是工作的地方。人民北路、麗華路、清裏坊這些都是新老居民區混雜聚集的區域,再加上像文欽街這樣的大大小小的美食街和小路存在,這兒工作的繁重程度一直都是丹陽環衛係統裏數一數二的。


    而且最近她們團隊裏一位老工人又突發了腦梗,讓本來就人員吃緊的隊伍排班更為困難。


    有可能隻是一次普通的上唿吸道感染,有了些體溫,但病人沒多加注意,繼續工作,積勞成疾。再加上原本就有的乙肝,多重情況疊加在一起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既然病人肺內有大片的炎症,基本敲定了感染區域,那接下去就是檢驗科做培養的事兒了。


    丹陽做培養可不像之前麗城,沒必要苦苦等五天乃至一星期,基本三天就能出結果,再一天,藥敏也能出來


    祁鏡暫時對她失去了興趣,現在的情況完全可以放給徐佳康他們去處理。


    比起管別人閑事,其實自家醫院的急診裏也有一個“麻煩”的病人,隻不過這次是在外急並非內急。


    祁鏡收拾完自己的東西,一溜小跑去了外急,看了眼已經消停了的診療室,你問道:“人送去拍ct了?”


    “是啊,真的太難伺候了。”穀良被鬧得焦頭爛額,“等拍完了再看吧,希望不是真的。”


    祁鏡抓了一張桌上的x光片插進讀片器,打開燈後又仔細地看了起來:“這東西形狀還挺怪的,普外應該沒這種東西吧?”


    “別說普外了,其他科也應該沒這種東西才對。”穀良也看向了這張片子,“手術就是我做的,最後洗肚子也檢查肯定徹底了。再說了,一個化膿性闌尾炎,就倆鉤子加紗布,哪兒來的其他東西。”


    病人22歲的姑娘,是個急性闌尾炎行闌尾切除術的術後,因為小腹疼痛兩小時來醫院做檢查。


    來之後經外急醫生排查下來,做了個腹部平片,能很明顯地發現在病人的小腹,有個高亮的白點。這一看嚇一跳,陪同的家屬就像被點燃的幹柴一樣鬧騰了起來。


    外急醫生遭不住,隻能把當時給病人做了闌尾手術的穀良叫了下來。


    “這個位置倒是離闌尾不遠。”祁鏡做了個比較,然後問道,“進去找闌尾的時候還順利嗎?”


    “具體經過我都快忘了,還好出院小結上有手術經過的記錄。整體印象來說,手術還挺順利的,從切開到縫合完也就半個小時而已。”穀良說道,“我還特意給她做了皮內縫。”


    “要是一進腹腔就能見著闌尾,那手術範圍也不大。比較下來,這東西就奇怪了,怎麽就到正中央去了......”


    兩人對視了會兒,紛紛察覺到了其中的隱情:“該不會是她自己弄的吧。”


    “很有可能。”祁鏡問道,“找過行政總值班了嗎?這事兒你一個人可處理不了啊。”


    “叫了,馬上就到。”


    祁鏡又拿著片子來迴比對了幾下,皺起了眉頭:“其實應該做b超的,這樣能定位到具體的髒器。如果是手術遺留,那東西就該留在髒器外而不是髒器內。”


    “你得意思是”


    “我估計還得把婦產科的也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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