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內陸大城市丹陽來說,明海的發展確實有些魔幻了,準一線和一線大城還有著非常大的差距。


    浦東的國際會議中心一點都不比上京的差,經手開辦的都是國際性大會議。這次的醫學研討會算是近幾年來規模最大的醫學盛會,涵蓋的醫學科目也是種類繁多。


    醫學下分了太多的學科,互相之間有聯係,但更多的還是專業上的明顯區別,所以絕大多數的醫學分科都是各自開展會議,各自消化。


    像今年這樣,特地分出兩個月的時間進行多學科間的廣泛交流,是非常少見的。


    相比起八月上京的各項慢性病防治與預後,明海的這一次更偏向於危重症以及創傷性的治療和檢查。詳細說起來八月就是三高、各類慢性心腦血管疾病、自身免疫性疾病,更偏向內科一些,而十月的明海是以外科手術、內鏡、介入和急救為主。


    為了參加這次峰會,全國各地的外科、內鏡和介入精英齊聚明海,僅僅丹陽醫院就去了28個人。


    和上次由朱岩牽頭的米國那場大會不同,這一次是真正意義上全國性質的大會,討論的內容全都是臨床一線最複雜的病例和最前沿的研究。所以參會的都是各醫院各科室的骨幹精英,平均年齡在40歲以上。


    一輛剛從浦東國際機場駛離的大巴上坐滿了人,一眼望去都是中老年朋友,倒是很符合這個平均數字。


    隻不過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卻聚著和周圍完全不搭調的四個年輕人。


    前排是高健和胡東升,一個閉目養神,一個耳朵裏塞了耳機,眼睛一直盯著手裏的雜誌,嘴裏不停念叨著什麽。後排靠窗的是紀清,腦袋挨在玻璃窗上,隨著車廂顛簸而來迴晃動。他身邊是個穿著藍襯衣的男醫生,很無聊地坐在座位上,兩眼看向窗外。


    他忍不住推了推紀清,笑著說道:“我說紀清,你要是睡覺的話就把靠窗的位子讓給我吧。”


    “......”


    “唉,老紀,醒醒~”


    紀清被他煩得不行,隻能皺著眉頭抬起眼皮:“你又怎麽了?”


    “換個位子,難得來次明海,也好看看窗外的風景。”


    “沒事兒你看風景幹嘛.......”紀清抬手看看表,打了個哈欠,“一小時後之後就有會,是明濟東院內科急診主任呂老師主講的心衰,接著是江平市一醫院急診主任嚴虹主講的腦卒中,晚上還有......湛東......”


    說著說著,聲音淡了下去,最後混進了大巴發動機的轉軸......


    “喂,老紀,你怎麽又睡著了。”


    紀清自認祁鏡絕對是這世上最煩人的搭檔,但沒想到這個家夥比祁鏡還要麻煩,好好的午休被攪沒了:“我說徐佳康,你錯過了自家醫院的接機大巴,我們好心收留你,你就算不感激也別來找我麻煩啊。”


    “我就想看看窗外......”徐佳康有些尷尬。


    下了飛機後他去了趟廁所,又碰巧手機沒電,最後陰差陽錯地錯過了一院來接機的大巴車。裏麵自然有領隊的問題,不過現在再去糾結那位大主任的過錯,毫無意義。


    反正遇到了丹陽醫院的車子,前後也就差了不到十分鍾而已。


    “行行,我不說了,你睡吧。”


    紀清鬆了口氣,拉了一旁的車窗窗簾墊著,把腦袋又放了迴去。這幾天他是真的忙瘋了,不僅要準備這次醫學研討會,還得為年底的婚宴作最後衝刺。雖說錢不需要他來支付,可朱岩隻給了他一個容納80桌的婚宴大廳,流程還得自己準備。


    以朱雅婷的脾氣,這一輩子一次的婚禮是最重要的事兒。不搞點花樣出來,她是絕不會放過自己的。


    而且朱雅婷早早就為自己找了好幾位伴娘,但他這兒的伴郎人選卻一直空缺著。眼瞅著婚宴將近,這事兒得盡早定下來才行。


    從機場去會議中心也就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對紀清來說蚊子再小也是肉。飛機上被無聊的祁鏡鬧了一路,現在難得能清靜會兒,肯定要抓緊一切時間休息。


    然而對於無聊又亢奮的徐佳康來說,坐在一個完全陌生的車廂裏,這半小時顯得格外漫長。


    “老紀,你睡了嗎?”


    “老紀,我能不能問個問題?”


    “老紀......”


    聽著像催命符一樣的聲音,紀清不得不睜開布滿了血絲的眼睛,迴頭看向他:“我勸你別問。”


    “我就問最後一個問題。”徐佳康環視了車廂一遍,豎起了食指,笑嗬嗬地說道,“問完我也睡一會兒。”


    “你確定要問?”


    徐佳康很實在地點了點頭。


    “那答應我一件事兒。”紀清坐直了身子,又打了個哈欠,“答應了盡管問。”


    “行啊,什麽事兒?”


    徐佳康也是糊塗,以為是什麽醫學方麵的問題,再加上對方是紀清所以就放鬆了警惕,沒多想就應了下來。然而紀清一開口,他就後悔了。


    “12月25日我結婚~”


    沒頭沒腦的一句讓徐佳康有些不知所措,隻是點點頭不知道該怎麽迴他:“額......嗯,那恭喜了,祝你新婚快樂,早生貴子。”


    這些話紀清早聽爛了,沒什麽反應,隻是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繼續說道:“我這兒正缺一個伴郎,當天上午九點到,免份子錢。當天有加長林肯全程包接送,送全套訂製的襯衫西裝,還給你預備了酒宴小遊戲的頭等獎,臨結束還會送所在酒店五星級套房七日豪華入住體驗卡,還有......”


    “等等,你說伴郎?”徐佳康略過了之後一大堆獎勵,隻盯著最開始的那個詞,瞪大了眼睛,“我還是頭一次被人邀請當伴郎。”


    “伴郎是人生裏必不可少的重要經曆,應該做一做的。”


    紀清見自己的一套物質組合拳已經初見成效,連忙話鋒一轉展開了下一波攻勢:“我這兒隻需要一位伴郎,新娘那兒卻有五位伴娘。各個都是美豔動人,絕對的美人胚子。”


    “我有女朋友了。”徐佳康顯得非常專情。


    “有了?有也沒關係,反正就是個添頭而已。”紀清笑著不停地按著手機,繼續說道,“怎麽樣,這事兒要不就這麽定了,等迴去以後我就送份請柬到你的醫院。”


    怎麽就定了?


    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你先等等!”徐佳康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重要的東西,“老紀,你周圍那麽多男醫生,怎麽還需要我一個外院醫生來當伴郎?”


    “你長得帥唄。”


    “啊?是這樣麽......”


    隨著徐佳康手機裏叮的一聲提示音,紀清繼續說道:“婚宴的酒店地址已經發到了你的手機裏,到時候隻需要按照婚宴流程去做就行了,很簡單的。”


    直到這時,徐佳康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別!別別,我算想起來了,這伴郎有毒!”


    “有毒?有什麽毒,你別這麽說,哪兒有那麽嚴重。”紀清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知道自己的忽悠又失敗了,“就是做個伴郎而已,幫忙拿拿東西就行了......”


    徐佳康長舒口氣,慶幸自己在最後關頭踩住了刹車,沒掉坑裏。


    想想兩個多月前,祁鏡為了個病人來一院,攪得骨科一陣腥風血雨,把幾個主任都“得罪”了。後來因為這件事兒,一院甚至還加強了對實習生的管理,切實改變了整個醫院內部的教學環境。


    這是人幹出來的事兒?


    就紀清和他的關係,要是成了伴郎,那還能活著走出酒店大門嗎?


    徐佳康越想越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誰讓你搭上了那個大魔頭,基本是誰做伴郎誰倒黴。”


    紀清當然知道這層關係,高健和胡東升早早就把這個差事給推掉了。當然推掉差事也是有代價的,想那麽容易過關並不容易:“那你得給錢。”


    “應該的,我給就是了。”


    “1000。”


    “啊?那麽多?”徐佳康有些詫異,“去年的行情才300一個人,就算今年漲價頂天也就500而已,怎麽就直接上四位數了?”


    “拒絕當伴郎的得翻倍。”


    “這算哪門子規矩......”


    然而紀清的怨念才剛開始:“聽老祁說,你有女朋友了吧。”


    徐佳康點點頭:“有了,剛談的,不過那個時候她估計要應付期末......”


    然而紀清根本不聽他解釋,繼續說道:“兩個人,那就是翻倍,2000!你不想給也行,當伴郎!”


    “怕了你了,2000.....能不能給打個折?”


    “不能。”


    徐佳康感覺自己遭了劫,平白無故就少了大半個月的工錢,這才想起來,一切都是為了問那個倒黴問題:“話說,那個大魔頭呢?怎麽沒在車上見到他?”


    紀清沒想到他要問的是這件事兒:“他一下飛機就跑了。”


    “跑了?”


    丹陽的幾所三甲醫院的醫生搭乘的基本是同班次的航班,早在九月初就訂下的。剛才在飛機上徐佳康還見過祁鏡,怎麽剛到明海人就沒了。


    “下機後打了個電話,然後就跑了。”


    要是其他人,紀清還會覺得奇怪,但祁鏡一直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周圍人早就見怪不怪了:“估計是為了什麽病例吧,誰知道呢。”


    “聽說是個精神病。”這時坐在前排的高健一覺睡醒,伸了個懶腰,說道,“這次醫學研討會裏沒有精神科,所以他準備跑一趟江平。在那兒有一場全國精神醫學會議,說是要找人討論討論。”


    “精神病學的會議怎麽跑那兒去了?”


    “估計是覺得和其他學科的聯動關係不大吧,畢竟是很小眾的一個學科。”


    “確實挺小眾的。”徐佳康歎了口氣,“病人犯起病來,可不管是不是小眾......”


    話是這麽說沒錯,不過在祁鏡預設的診斷部裏,他需要管的恰巧就是傳染病學、遺傳學、毒理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其中當然得包括精神病,因為實在太偏了,病人占比數量又小,綜合醫院的醫生根本不會專門去學這個。


    此時的祁鏡正坐在一輛私家車裏:“幾點能到江平?”


    “放心,再半個小時就能到。”坐在駕駛座上的袁天馳小心翼翼地說道,“祁哥,其實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沒必要再去麻煩那些老專家了吧。”


    祁鏡很清楚自己給予的治療效果,雖然從結果上來說挺不錯的,但與他想要的還有一些差距:“你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我覺得之前用的東西已經讓你產生了‘耐藥性’。”


    “耐藥?不不,肯定不會。”


    一想到那個“藥物”,袁天馳的右手就會忍不住抽搐兩下。這兩個月的集中治療期可不是人過的日子,他總算有幸看清了祁鏡的真麵目:“祁哥,那個治療挺有效的,我現在已經很安分了。”


    “安分?”


    祁鏡笑了笑,拿出手機翻開了備忘錄:“8月30日,第一階段治療結束後的第三天,你晚上偷偷跑去了新開業的萬達廣場,偷了兩個皮夾。9月15日,第二階段治療結束後的第五天,你下午去了電影院,拿了一部手機。10月2日,第三階段治療......”


    “這些,你都是怎麽知道的?”袁天馳不懂祁鏡為什麽會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隻能求饒,“是我錯了。”


    “你也別擔心。”祁鏡訓誡完總得給他一粒糖吃,“相比其他人來說,你算是做的不錯了,至少國慶長假之後就沒偷過。我這次去就是和幾個專家討論下治療方案,在一些細節方麵再修改修改,以防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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