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早在病人被推去做ct的時候,祁鏡就準備好了之後的所有治療工作。


    老人剛離開ct室,就做上了藥物激發試驗,沒有出現發汗、流淚、流口水的刺激症狀。說明此時老人的外分泌係統已經被抑製,結合今早的用藥史,洋金花中毒無疑了。


    病情的發展也和祁鏡之前想的一樣,剛開始洋金花剛起效,會極大刺激中樞神經,整個人極為亢奮,會有許多精神症狀。不過因為攝入量太大,沒多久血液中藥物濃度持續升高,中樞神經陽極必衰,陷入了抑製狀態。


    而這種抑製狀態表現出的症狀就是昏迷。


    不過好在治療上得夠快,每15分鍾一次的3%硝酸毛果芸香堿溶液經皮下注射,能有效拮抗洋金花的作用。病人瞳孔慢慢迴縮,剛要陷入昏迷的老人被硬生生拉迴到了昏睡狀態。


    治療起了效果,接下來對家屬做的解釋收尾工作,也該由祁鏡來完成才對。但不知中途出了什麽變故,他隻是囑咐了打針護士兩句,人就突然不見了。


    治療一直在按部就班地進行,隻是苦了待在診療室裏抄方的顧嘉陽了。


    要不是胡東升出現,恐怕今天和家屬的對峙會成為他的陰影。說不上對職業生涯有什麽影響,但至少能讓他記住這一天。


    “什麽生辰綱?”胡東升被他弄糊塗了。


    “哦哦,就是在見到病人的時候,祁老師特地提了一嘴。”顧嘉陽這才發現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尷尬地笑了起來,“我一直在想這層關係,沒想到原因就出在發汗上。”


    胡東升的反應要比他快得多,聽到生辰綱也隻是愣了愣,沒一會兒就反應了過來:“哦,劫道用的蒙汗藥啊,祁哥舉例的內容總是那麽有意思。”


    “胡老師也夠厲害的,竟然那麽快就想到了。”


    李文英坐在一旁腦子裏還在消化剛才聽來的藥學知識,沒想一轉眼洋金花曼陀羅就變成了蒙汗藥。就算沒看過水滸,大多數國人對於蒙汗藥還是有所耳聞的。古裝劇尤其武俠片,能經常看到蒙汗藥出場。


    不過知道它真正原材料的人並不多。


    古時的蒙汗藥並不是什麽杜撰出來的東西,在曆史上早有記載。


    其實就是用曼陀羅配上一點鎮定類的藥草,混合製成。蒙汗兩字用得也非常形象,因為藥物會封閉住外周腺體的分泌,最明顯的就是汗腺,人完全不出汗。同時關閉的還有唾液腺、淚腺,表現出的就是口幹眼幹。


    曼陀羅對於中樞神經是先揚後抑,而鎮定類藥物本身又會對中樞神經進行抑製,蒙汗藥剛開始會讓人產生幻視幻聽,但沒一會兒就會陷入昏睡昏迷。


    祁鏡之所以不用鎮定劑的原因也在於此。


    因為中樞抑製一旦出現雙重疊加,很有可能抑製過重直接抑製唿吸中樞,那時昏睡就會加重為昏迷。所以真正存在的蒙汗藥非常吃藥材的配比,一旦洋金花也就是曼陀羅的比重過高就有可能變成一種一睡不複醒的毒藥。


    中醫藥在近現代斷了不少傳承,也因為法律的規範,曼陀羅的用法有了不小的限製。


    最常見的功效就是平喘止咳,能用作治療慢性咳嗽的主藥。同時因為有麻醉鎮痛的作用,它又是治療關節炎偏方裏的常見藥物。單獨使用因為用量不多,或許不會有什麽問題,可一旦合二為一,就很有可能造成過量。


    畢竟絕大多數的中藥泡藥酒根本沒有每頓劑量說明,就算有也極不規範。


    倒不是中藥本身有什麽問題,類似的阿托品在醫院裏也是常用藥物。主要問題在於,這類藥物都有中樞抑製作用,劑量都是按人體每kg計算,人與人之間有巨大的差異。


    而生產流水線上下來的藥酒,9成9沒有這種說明。


    “當然我們不能一棍子打翻一船人。”胡東升繼承了王廷仇視中醫的衣缽,笑著說道,“中醫藥企業也不乏有良心的商人,說不定真有按規範寫說明的。隻不過在買藥酒的時候,沒專業的醫生告知你們這一點。其實就算真說了,你們上了歲數也算不清。”


    李文英點點頭,對家裏那瓶藥酒有了進一步的認識:“迴去藥酒估計是沒法喝了。”


    “如果知道配方還能算算劑量,不過這些應該都是商業機密。”胡東升指著門外,介紹道,“出門左轉上樓,右手邊就有中醫科。等老先生康複後就去中醫科要個方子,坐診的張老先生水平還是很高的。”


    “謝謝醫生了。”


    老頭昏睡了一個多小時後,慢慢睜開了眼睛。瞳孔迴縮到了正常範圍,對光反射正常,口腔濕潤,額頭也滲出了細細的汗珠。拮抗治療的效果不錯,接下去隻需要再觀察一段時間就能迴家了。


    祁鏡在整個診治過程裏都占據了主導地位,本該收獲病人和家屬的謝意。


    但現在,他並不在急診室,而是靜靜坐在監控室的電腦椅上,兩眼死死盯著麵前的屏幕:“再往前迴調兩分鍾。”


    站在他身邊的梁超馬上動手擺弄起了鼠標,屏幕上的行人也跟著滾動條高速移動起來。


    沒一會兒畫麵定格,祁鏡終於在化驗室的門口找到了自己的身影:“對,就是這裏!”


    “祁哥,找到了?”


    “我是找到了,不過那個家夥還沒出現。”祁鏡湊上前仔細查看了他的穿著樣式,“9:08分,老頭已經做完ct迴了急診,又做了藥物激發試驗......應該是送了阿托品定性分析後十分鍾......”


    他接過了梁超手裏的鼠標:“9:05分到的化驗室門口,這一路過來就不到30秒的時間,監控也都看過,沒什麽問題。”


    “這個通道很窄,卻是連通急診大廳和化驗窗口的必經之路,行人非常多。”梁超說道,“路上的三個攝像頭都沒發現異常,唯一能下手的地方就隻有這裏了。”


    “嗯,我在這裏停留了不到10分鍾,確實被人撞過幾次。”


    祁鏡又重新迴想了一遍過程,埋怨道:“實在是那兒太擠了,化驗室又不讓我進去,就隻能站在外麵幹等。誰知道今天這麽晦氣,碰上了這麽檔子事兒,麻煩死了。”


    “要不要報警?”梁超問道。


    “先找人吧。”祁鏡看著電腦屏幕,臉色不太好看,“這種人和警察們是老相識了,聞著味兒不對肯定會果斷開溜,到時候要再找到他可就難了。”


    梁超點點頭,沒再說下去。


    等在門口的時間一共是9分05秒,期間有三個路人不小心碰到了祁鏡。不過祁鏡很快就排除了另外兩人,把目標鎖定在一位穿著格子襯衫的男人身上。


    現在時間就是一切,他馬上一通電話打到了門衛室:“林叔,是我,祁鏡啊。”


    “喲,小祁啊,怎麽想到打電話給我啊?”


    “林叔,我被偷了。”


    “什麽?”林叔一個起身,連忙問道,“誰膽子那麽大,偷到我們小祁身上了!”


    “林叔,你別激動。”祁鏡眼睛看著屏幕,說道,“幫我留意一下,之前有沒有這麽個人離開過醫院。上身穿著藍白格子的短袖襯衣,下麵是條淡藍色的牛仔褲,白色的運動鞋。平頭,1米72-73的身高,偏瘦的身材,應該在100-105斤左右。”


    信息提供得非常充足,不過對於門衛來說,穿著才是最重要的。


    “藍白格子襯衣?”


    林叔皺了皺眉頭,連忙拍了拍麵前的玻璃窗,把正在外麵指揮出入汽車和行人的搭檔叫了進來:“老林,怎麽了?不是說好一小時一換的嘛,這才過了十分鍾而已。”


    “小祁被人偷了!”


    “小祁,什麽小祁?”老周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但細細一想馬上知道是誰,“哦,祁院長的兒子!被人偷了?”


    “是啊,是個穿藍白格子襯衣的男人,你有沒有見過?”


    “藍白格子襯衣......”老周搖搖頭,“藍衣服的出去過幾個,不過藍白格子的沒見過。”


    老林連忙把消息送到了祁鏡的耳朵裏:“小祁,丟了些什麽?要不要叫人幫你找找?”


    “就是個錢包而已,也就兩百多塊錢。”祁鏡臉上依然掛著微笑,“知道人沒走就行,幫我多留意一下吧。”


    “好好,沒問題。”


    為了找迴這個錢包,祁鏡的大腦從一開始就開足了馬力,滿負荷運轉。


    9:08分到的化驗室門口,9:17分準備離開時發現被人偷了,僅僅3分鍾後祁鏡就出現在了監控室裏。從梁超調取視頻文件到祁鏡篩查結束鎖定目標,總共隻用了不到15分鍾。


    此時的電腦屏幕畫麵裏,藍衣男子剛從祁鏡身邊經過。雖然表麵上他在對自己碰觸到對方表示歉意,可那隻手卻快速伸進了祁鏡的褲兜,神不知鬼不覺地抽出了錢包。


    “發現我這個獵物都沒有提前做準備工作,就這麽直接走了過來,夠自信的。從無意間的相撞到最後偷走錢包,整個過程一氣嗬成,看來是個老手慣偷了。”


    在醫院經常會遇到扒手,祁鏡曾經也是受害者,所以特地養成了經常拍口袋確認錢包的小動作。就是因為這個動作,才讓他能第一時間意識到自己錢包沒了。


    祁鏡用手指點著那人的臉,說道:“把圖像放大。”


    “嗯,這樣行不行?”


    “再大點......好好,夠了!”祁鏡定睛細看,記住了那人的基本臉部特征,“你看他是不是在笑?”


    “笑?”梁超也眯起眼睛看了過去,“好像是有那麽點......”


    “夠狂的啊,竟然還敢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對著我笑。”祁鏡也跟著他的表情詭異地笑了起來,手指關節也被按得哢哢作響,“這事兒要是傳揚出去,我多沒麵子!”


    “祁哥,他手裏好像拿著什麽單子。”


    “嗯,一張長條狀的是化驗單,另一張正方形的應該是某種檢查單。”


    祁鏡一早就看到了這些東西,雖然眼前是黑白畫麵看不出化驗單的顏色,不過在急診做的化驗就那幾種。不管如何,血常規總要查的。


    相比起來,檢查單的種類就多了。


    從紙張規格上來看,他手裏那張要比常用的小上一號,應該不是ct和x光之類的大型影像學檢查。但比起b超、心電圖和注射單之類的小方紙,又要大上幾圈。


    這倒是難住了祁鏡,不過範圍已經縮小了。


    “他和別人還不太一樣,偷錢後完全不心虛。這似乎已經成了他的享樂方式,而不是賺錢工具。”祁鏡邊看邊推測道,“把監控調出來,就選急診的那幾條過道。”


    梁超切換了屏幕,頓時五個同步的畫麵出現在了祁鏡的眼前。


    與此同時,祁鏡拿起座機給自家的診療室去了個電話:“喂,是我,祁鏡。”


    “祁老師,你去哪兒了?”顧嘉陽手裏拿著藥方,心情有些激動,“病人現在挺好的,你給的治療很有效。”


    “這個我早就知道,沒必要向我匯報。”


    祁鏡迴了他一句,就想著拿迴話語權,好盡早找到那個家夥尋迴自己的錢包。誰知顧嘉陽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激動地說道:“祁老師,我知道智取生辰綱是什麽意思了!晁蓋七人為了劫......”


    祁鏡聽著氣不打一處來:“還劫,劫個p的劫,現在是我讓人劫了!”手機\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閱讀


    “啊?”


    “別啊了!胡東升在不在?”


    顧嘉陽還是個新生,自然跟不上祁鏡的思路,隻得把話筒交給胡東升。


    “祁哥,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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