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再善言安撫了冒辟疆幾句,承諾必會給他一個說法,便急匆匆的告辭了,徑直來到揚州府府衙。


    他直接找到了知府馬鳴祿,也不轉彎抹角,直接詢問東郊大鹽場拍賣的事宜。


    馬鳴祿哭喪著臉兒,急忙的撇清關係,“方總督,那個大鹽場是永王殿下賣給了山陝商幫,與下官無關啊!”


    方原重重的一拍桌子,厲聲嗬斥,“永王幹出這種荒唐事來,你們身為揚州府衙官員,為什麽不阻止?”


    曲從直比馬鳴祿要剛直得多,直言說,“永王殿下打的是代方總督行使政務的名號,以方總督的雷霆手段,我們怎麽敢管?”


    這下所有罪名還全栽到方原頭上了,看來揚州府衙有意放縱永王胡作非為,也是項莊舞劍,劍指方原啊!這幫官場老油子,比蘇州府那些官吏更是難纏!


    方原深噓口氣,沉聲說,“徽商商幫的聯名書上報了沒有?”


    馬鳴祿稍稍一愣,賠著笑說,“還壓在揚州府衙,方總督不過目,揚州府衙怎敢上交?”


    方原一聽馬鳴祿這話就是言不由衷,之前接待宴席上他根本就隻字未提此事。所謂令方原過目後再上交雲雲,就是在瞎扯談!若不是方原主動問及,估計馬鳴祿直接就將聯名狀扔去京城了。眼下來討好方原,不過是見風使舵罷了!


    方原也不去計較馬鳴祿的兩麵三刀,開門見山的說,“徽商商幫的聯名狀立刻扣下,東郊大鹽場之前的買賣全作廢,重新選擇買方。”


    馬鳴祿與曲從直互望了一眼,連連點頭說,“是,是,揚州府衙立刻下政令,重新選擇大鹽場的買方,一切由方總督來決斷。”


    方原又重重的拍著桌子說,“從今日起,若無我的應允,永王不得再插手揚州府衙任何事務。”


    馬鳴祿連連點頭哈腰的說,“是,是,下官立刻照辦。”


    接下來的幾日,方原改變了預定的行程,沒有迴蘇州府,而是留在揚州府,令知府馬鳴祿將拍賣的各方報價全都交了上來,由他親自逐一審閱。


    方原審閱了各方的報價,又帶著玄甲軍去東郊大鹽場實地考察了,找來幾個鹽場的熟工諮詢大鹽場的年產量,再去市場打聽了鹽價,最終評估了這個大鹽場的價值是30萬兩銀子。


    而山陝商幫報價是10萬兩銀子,徽商商幫的報價是15萬兩銀子,都遠遠低於大鹽場的實際價值。徽商商幫其實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五十步笑一百步,還有臉聯名上書,上他們個鳥。


    方原二話不說,直接將山陝商幫、徽商商幫的報價全打了迴去,取消拍賣的模式,直接給這個大鹽場開了價,25萬兩銀子。並當眾言明,若山陝商幫、徽商商幫都不想接手,無論任何商幫都可以接手。


    方原在揚州府府衙等了五日,山陝商幫、徽商商幫都沒有人來接這個價,顯然是想將方原的軍,若府衙不讓利至少15萬兩出來,他們就不會接手。


    方原是懶得理會這幫無奸不商的富商,30萬兩的大鹽場,隻賣25萬兩,已是方原的讓步。這兩個商幫簡直是貪得無厭,難怪會狗咬狗一嘴毛,直接咬到崇禎麵前去了。


    兩個商幫都默契的不出麵接手,反而是方原的老熟人,洞庭商幫的沈祥突然造訪了揚州府衙,提出沈家願意花25萬兩買下這個大鹽場。有了沈家來解圍,方原是大喜過望,二話不說,直接將大鹽場賣給了沈家。過戶手續,兩日就辦理妥當,沈家便可以入主大鹽場。


    揚州府的鹽業本是山陝商幫、徽商商幫的二分天下,如今卻平白令洞庭商幫來插了一腳,山陝商幫、徽商商幫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後悔已是遲了。


    但方原剛剛大勝了滿清鐵騎,升任四府總督,如今的聲名正如日中天,麾下更是兵強馬壯,之前還逼得洞庭商幫的翁家自盡的前車之鑒,借給他們一個膽子,也不敢來和方原討還賄賂出去的銀子,隻能打掉了牙往肚子裏吞。


    方原也不是黑吃錢的主兒,朱慈炤收受賄賂在先,總不能光收錢不辦事,世上就沒這個說法,傳了出去對朱慈炤的名聲也是不利。


    他從賣大鹽場的銀子裏支撥了五萬兩銀子,退還了山陝商幫賄賂朱慈炤的銀子,並嚴令山陝商幫,今後不許再提這筆五萬兩銀子的事兒,算是給朱慈炤闖下的大禍擦了屁股。


    方原雷厲風行的處置了東郊大鹽場的事務,無論山陝商幫,徽商商幫服不服氣,至少表麵上是不敢興風作浪。接下來就是訓斥朱慈炤的荒唐,還有懲處那個從皇宮千裏迢迢趕來揚州府,居心叵測的秋兒。


    方原領著一百玄甲軍直接進了永王府,嚇得永王府的男仆女婢是四下躲閃。


    朱慈炤被方原剝奪了處理揚州府政務的權力,又見方原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也是大吃一驚。


    他見方原的臉色越見陰沉,對這個老師還是有畏懼之心的,忙老老實實的將方原請進了王府大堂,乖乖的站在邊上,等候方原的訓斥。


    方原雙目瞥過了孫清一眼,緩緩的說,“山陝商幫的銀子我已代永王殿下退了,即刻起,免了孫清王府長史之職,立刻搬出王府。”


    孫清求助似的望向朱慈炤,朱慈炤忙說,“老師,你不僅要剝奪我的行使政務的權力,連王府的長史人選也要官?”


    方原聽出了他言辭間的不滿,淡淡的說,“永王,我令你代行揚州府衙的權力,是要你磨礪磨礪。身為一地的執政者,本來應該給各個商幫主持公道,你卻為了些些銀子,拉起了偏架,差點被彈劾到京城,簡直是荒唐!你如今還沒有管理一府政務的能力,先在王府麵壁思過,真想明白了,我會安排揚州府轄內一個縣城給你打理,你還是從基層幹起吧!”


    “至於這個孫清,永王你該學習的是治理天下的王道,而非貪利忘義的詭道,來人!將孫清給我轟出王府!”


    玄甲軍得令,直接將孫清連拖帶拉的扔出了永王府。


    朱慈炤嚇得大氣不敢出一口,眼睜睜的看著孫清被扔出了王府,卻不敢多說一句。


    方原雷霆手段處治了孫清,又凝視著朱慈炤,緩緩的說,“永王,我聽說王府還有一位永和宮的故人,帶出來我瞧一瞧吧!”


    朱慈炤臉色大變,支支吾吾的說,“沒,沒!”


    方原再追問了一句,“永王,真的沒?”


    朱慈炤還是堅決的搖了搖頭說,“沒!”


    方原厲聲說,“來人!給我搜,將所有女眷給我搜出來!”


    朱慈炤還要阻攔,怎又攔得住如狼似虎的玄甲軍,玄甲軍衝進了王府內院,將王府裏有女子全帶了出來。


    方原在女人堆裏一眼就發現了秋兒,指了指她,明知故問的問,“永王,這個女人麵熟,是誰啊?!”


    朱慈炤忙解釋說,“是母妃宮裏的貼身宮女,秋兒,老師應該是見過的。”


    方原不緊不慢的問,“永王隨行之人中,似乎沒有秋兒這個宮女,怎麽千裏迢迢從京城到了揚州府?”


    朱慈炤如實的說道,“是,是後宮派人送來的。”


    方原微微一驚,後宮派人送來,那分明就是周皇後的指派了,事關重大,方原忍無可忍,沉聲說,“永王,皇宮裏的宮女,名分上都是陛下的女人,你卻留了在身邊,若是傳到京城,傳到陛下的耳裏,永王該怎麽解釋?還是退迴宮裏去吧!”


    他一開口就要趕秋兒迴宮,雖然霸道了些,也是為朱慈炤著想,若留秋兒在永王府,肯定會有朱慈炤早就與永和宮宮女私通的風言風語傳到崇禎耳裏,朱慈炤未來的前程也就黯淡無光了。


    這顯然是周皇後精心策劃的陰謀,先毀了對皇太子朱慈烺威脅最大的朱慈炤,令朱慈烺坐穩了太子的寶座。


    秋兒聽了是花容失色,忍不住反擊方原說,“奴婢是後宮派選來侍奉永王殿下的,天經地義,有什麽流言蜚語的?總比不過方總督勾引有夫之婦的名聲更差吧!”


    “哐啷!”


    秋兒竟敢拿出方原、柳如是的關係來反擊,令方原是深深的震怒,將桌子上的酒杯盡數掃落在地,猛地起身說,“來人!將這個女人給我捉了,押迴京城,退還給後宮。”


    玄甲軍軍士立刻便衝上去捉人,將秋兒直接扣押了。


    朱慈炤嚇得大驚失色,忙替秋兒求情說,“老師,老師,秋兒是母妃的心腹,與我也是從小相識的舊人。老師押送她迴了後宮,她就徹底完了!求求你看在母妃和我的份上,饒過她這一次吧!”


    方原冷冷的注視著朱慈炤,腦海中浮現出田貴妃臨死前的托孤,思來想去,畢竟是自己有過在先,忙於軍政事務,疏於對朱慈炤的管教,這才讓本地商幫、秋兒,甚至周皇後有機可趁,鑽了空子。


    方原厲聲說,“永王!你再和這個秋兒廝混下去,所有前程就都毀了!”


    朱慈炤又跪在地上求情說,“母妃過世之後,學生根本就沒想過什麽前程。秋兒已是學生唯一的親人,一切後果,學生願獨自承擔!老師若一點情麵不講,要懲處秋兒,先懲處學生吧!”


    秋兒卻仍是一臉的硬氣,嗬斥說,“方總督,貴妃娘娘托孤之時,奴婢也是在場的。方總督如此蠻不講理,動輒嗬斥永王殿下,連永王殿下的意中人也要幹涉,怕也不是貴妃娘娘托孤的本意吧!方總督要懲處隻懲處奴婢一人,不要責罰永王殿下。”


    朱慈炤與秋兒的關係顯然已超越了主仆,而是男女情愛的關係。明朝皇帝寵愛年齡大的宮女,那是遺傳基因的,比如說明憲宗和萬貞兒。


    這些男女間的事兒,方原還真是無法幹涉,更不能自作主張,武斷的拆散二人,那也太殘忍了些。何況今日若當著朱慈炤的麵強行處治了秋兒,與朱慈炤的關係便再難維持。


    人各有誌,既然朱慈炤自個兒願意自毀前程,便由得他去吧!朱慈炤是爛泥扶不上牆,幸虧他手裏還有一張牌,就是吳越王朱慈煥。


    方原長歎一聲,轉身而去,走到門口淡淡的說,“永王,秋兒,你二人今後好自為之吧!”


    朱慈炤、秋兒見他寬恕了二人,忙起身衝他連連拱手,“多謝老師成全。”“多謝方總督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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