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前幾天給項雪飛的信沒留底稿,心有些遺憾。

    這個周末的中午,我等到教室裏其他人都走光。我心驚膽戰地到項雪飛的書桌裏翻出那封信。他的書桌裏東西擺放整齊得很。我沒有費一點時便從他書洞最裏邊的空隙裏拿到了信。

    我迴到自己座位上,忽忙抄了起來。又趕緊按原樣折好,給他放迴去。

    放好了信,心中安穩了一些。剛想轉身離開,闖進一個人。出於驚訝,迅速站了起來,大事不妙,是項雪飛。

    “你… ?做什麽?”項雪飛從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我啞口無言。

    “我最討厭別人亂動我東西了!”

    “……”

    項雪飛從書桌裏拿出了乒乓球和拍子,重重地甩門而去。教室裏隻剩我一人,感受那爆炸式的餘響。整個教室,像剛發生過戰爭的戰場,冷寂淒涼地可怕。

    晚上,又下起了雨。

    這幾天總是陰雨不斷。

    項雪飛沒有吃晚飯,莫名地,自己很低落。

    看著他坐在那兒有心無心地做著數學題。想起過去,怕他還生中午的氣。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向他那兒扔了一粒藥粒,想引起他的注意。老天卻不幫忙,沒有打中,緊接著,我又扔第二粒,他卻離開了。

    看著他那離開的背影,不由得心中湧滿了淚水。自己明知他沒有去吃,可偏又沒幫他帶飯。這是自己的疏忽。在心裏暗自責備:生活中的粗心,不是你蕭語儀的風格,這次為什麽大意了呢?

    晚上,躺到被窩裏。想想這段日子受的委屈,簡直太多太多了。這又讓我想起了我的少強哥,他絕對不會讓語儀受這麽多委屈的。

    隻想哭,想向成風訴苦,想投到成風懷裏哭,可是不能。他畢竟不是少強哥,成風心中有欣雨。可是,我真想找成風好好談談心中的不悅。也許,成風也不該承受我那麽多。

    麵對別人的選擇,承受自己的無奈,自己已無心學習,我真的好難。我向老天發出了企求,求它能夠幫幫我,可迴答我的仍是無邊的黑夜。

    自己的心剛剛平靜了些許,可欣雨又來一起無名火,刮起一陣颶風,使湖麵再次浪濤掀起,後又波紋漣漪。

    我拿起了手機。

    “飛,睡了嗎?是我,我哭了。不是為你,而是為她。我不知我該如何做,你能告訴我嗎?”

    沒有迴複。

    “飛,也不知找你傾訴,是否妥當,但我確實在內心給你安上了位置,還有成風。”

    依舊沒有迴複。

    “你能告訴我,人究竟為什麽活著嗎?究竟是情重要,還是人重要?究竟是為自己活,還是為別人活?我好孤獨……”

    迴信:“睡覺重要。”

    “為什麽她要在我剛平靜的湖麵上,刮起一陣颶風呢?湖麵浪濤再起,之後又餘波蕩漾。我好傷心……”

    “她是誰?我看不懂。”

    “麵對別人的選擇,承受自己的無奈,自己已無心學習,我真的好難過,好難過……”

    無迴複。

    “也許,你不該承受我的這些痛,這些憂…我必須繼續自己的路。對不起,擾你休息”短信編輯到這兒,手機響起。我急忙地翻開迴信。

    “你的一些行為,我很煩,你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請自重!!”

    看到短信,我頓感五雷轟頂,手中編輯的短信也不想再發,恰巧手機也沒電了。這條簡練的短信,似鮮血寫在白布上,字字刺痛我心。我蒙頭哽咽,有種窒息的感覺。

    蒼天也無義,大地亦無情。周圍的空氣早已在臉上結霜,身體沒有了溫度,心也沒有了溫度。心,碎了,像玻璃被搗成了碎沫。淚水,沿著眼角蠕動,最終在我蒼白的臉上結冰。

    都說,充滿幻想的愛情,猶如滿是荊棘的劍,讓你使用時手上流血。是的。倔強的自己就是不願放下手中的這把愛情劍,雖然鮮血已掩蓋了劍的鋒芒。但總認為自己的執著,能感動他,能讓他對自己有些許的安慰。可換來的是什麽?是傷痛,是刀戟,是羞辱。讓我自重,我還沒有自輕呢。

    臉上的霜早已被熱淚衝散,沒有聲音,沒有色彩,隻能用自己冰涼的手指,拂去不爭氣的淚水。告訴自己:要堅強!

    爬起來,打開枕頭下的筆記本,在手電筒微弱的亮光下,記下了我這段悲憤的心情。

    項雪飛,你怎麽忍心呢?我愛你愛得那麽痛,那麽累,這些折磨已足夠。你呢?怎麽忍心在我的傷口上澆上蜜,再放生螞蟻?你高興時,快樂時,就給我一點希望,那希望啊,好似毛蟲在我心中發癢。你煩悶時,憂鬱時,就擺出一臉淡光,那淡光啊,猶如針尖在我胸中亂闖。你是一個偽君子,算我瞎了眼睛。我為何沒有一雙火眼金睛,將你看得透徹。“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是的,我不會再對你有任何的幻想。隻是我不懂,不懂我為何惹來你這麽多的煩膩?你徹底地傷了我的心,也傷了我的情……

    淚水成簾,我已寫不下去了。這一夜,比少強哥離開前的那一夜都可怕。

    第二天,我故做堅強,顯得若無其事。

    “昨夜很難熬吧?看你兩眼都成了紅燈籠…”成風關切地問我哦,讓我心有一絲暖意。

    成風這一問,我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淚,說:“他,怎麽能說那樣的話呢?即使在他那裏,我一文不值,可我畢竟是個女孩,是一個愛他但有自尊的女孩。”

    成風低頭不語。

    “你知道他怎麽跟我說的嗎?”我不知成風是否知道項雪飛射過來的是隻什麽箭。

    “他都給我看了。”

    我隻是默默地流淚,眼睛迷茫地望向遠方。

    “狗子他……”

    “他憑什麽這樣說我?他憑什麽?難道就因為我愛他。他就能這樣踐踏我?”我擦了擦眼淚,接著說:“他為何煩我,你告訴我,我的哪些行為他很煩?”

    “你不該翻他書桌。”

    “就為這?”

    “語儀,他配不上你,真的。”

    “我不聽這些,我隻想知道他為何煩我,厭我。”

    “他家裏很有錢。”

    “……”我不知成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爸爸是我們那裏知名的億萬富翁,他是家裏的大少爺。”

    “你是說我配不上他?”我忽然間明白成風的意思。

    “不是我說的。他說他不會找一個窮女孩的。”成風語有憤意:“為他說這話,我都跟他急了。”

    聽成風這樣一說,我心中的怒火勝過了悲傷,眼中的淚水早已被怒火蒸幹,火花四濺。

    “項雪飛,你這王八蛋。”說這話時,我恨不得將他揉爛。一時間,心中所有的情隻剩下了綿延的恨。

    從小到大,我最怕別人嫌我窮。小時候的窮苦生活,讓我徹底怕了“窮”這個字。

    “豬啊,咱這麽好的女孩,幹嘛非抓他不放呢?”成風試圖勸我。

    “成風,謝謝你。我沒事了,想一個人靜靜。你迴去告訴項雪飛,我不是那種為了愛便沒有了骨氣沒有了尊嚴的女孩。”

    成風歎了口氣,無奈地走開了。

    忽然間,我好想念我的爸爸,想想年幼時的公主生活,看看現在的狼狽相,淚水又一點點爬上心頭。

    爸爸,我好想你。女兒的心缺少你的撫慰。你為何就那樣狠心舍女兒不管呢?有你的日子裏,我就像童話裏的公主,可是你的離開都帶走了這一切,我恨你,爸爸。

    在心中跟天堂的爸爸說這些,不知他能否聽得到。

    迴頭想想項雪飛,在他看來,家庭的貧困,就注定我愛情的貧瘠。像我這樣,家庭貧洗,愛上一位“貴府少爺”,似乎是一種永恆的錯誤。但對於我,這種永恆卻成為一種美麗。在他的眼中,似乎隻有像雪儀這樣的“大家閨秀”才值得他去擁有。可我知道,在我的內心有一個完美的世界。那裏清幽,雅致,那裏有高山流水,那裏有梅蘭鬆竹。這可不僅僅是一位“閨中嬌人”所能比的。可這又能有什麽?項雪飛他看不到,或更確切地說,他看不上。難道家庭的拮據能夠逾越愛情的純真?項雪飛真的看重這些世俗的環境?我不敢相信,我眼中的這位完美兒真的會是這樣。

    走在校園的後草場上,感覺一切美好都不曾被我擁有,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整個灰色小城裏,空無一人。遠遠駛來的灰色馬從我身旁閃過。

    從來,沒有感覺到,像現在這般無助。像秋末的最後一片葉子,枯黃無力,垂死掙紮。

    曾經麵對一次次的打擊,我挺胸昂首,因為我堅信,自己是一個強者。雨打濕了頭發,眼淚摻在雨水裏,仍有絲絲的鹹意。燈光在雨中顯得格外朦朧、昏黃。我看不到燈,雖知道它在發光。

    雨水冰涼,滲透到我心上,不是你不夠堅強,隻是這種處境實在無人可擋。內心的委屈訴與誰?誰又會來給我溫暖與力量?大事小事,到頭來,隻能一人來扛。

    風吹吧,雨下吧,這片葉子不落,你們便不會罷休。看你們那猙獰的臉,即便是魔鬼,又能怎樣?

    風吹吧,雨下吧,這片葉子,落下了。落地又何妨,待來年,又是一片新芽。

    高二的苦難日子總算是熬過去了。將自己心愛的黃絲發,束束削下,拾起其中的一小撮兒,栓上了紅線,作為永遠的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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