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天氣也日漸冷了下來,大概冬天到了吧。希望這個冬天是寧靜的,能將這秋天的躁亂安撫,更希望這個冬天的雪是輕柔的,能將我們每個人的心傷撫平。

    那天晚上,少強哥照常陪我在後草場上散步,盡管天有點冷。可那晚,他明顯的與往日不同。

    少強哥陪我繞草場轉了一圈,路上一句話也沒說。我覺得有點異常,問:“少強哥,你怎麽了?怎麽今晚一句話也不說啊?你怎麽不講笑話給我聽了啊?”

    少強哥低著頭,繼續保持著沉默,一會兒,說:“也許,也許今晚是最後一個晚上了吧。”他的聲音低沉,話中帶了許些憂傷。

    “什麽?什麽最後一個晚上?”我滿頭霧水。

    “我……我隻能陪你今晚了,語儀。”少強哥抬起頭,看著我。

    “為什麽?為什麽隻能陪我今晚?”我驚疑。

    “我……我要走了,我也要離開這裏了。”

    “什麽?我沒聽清,你,你再說一遍!”我幾乎發狂。那一刻,我的心底似有兩層反方向的浪在相互撞擊,又如沸騰的水在上下翻滾。

    “語儀,語儀,你聽我說。”少強哥雙手緊緊抓住我的前臂,說:“我實在不想這樣,可是我真的無法選擇。我要離開你了。”

    我愣了老半天,似乎失去了情感,很平淡地說:“好,好,你要走就走吧。”

    還沒等少強哥說話,我忽然間提高了語調,使出了我能達到的最高音高,大叫:“走吧,都走吧,再也不要迴來!”說完,我甩頭就跑。

    “語儀——”少強哥喊著,追過來。

    他抓住我時,我幾乎快要倒下了。

    少強哥急忙扶住我,說:“語儀,你不要這樣,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聽!”

    “聽我說!”少強哥衝我吼道,眼睛死死的盯著我。

    我被嚇住了,安靜了許多。

    少強哥便扶我坐下,咬了咬嘴唇,輕歎一聲,說:“我父母離婚了……我恨父親,我不想與他在一起生活。”少強哥停了停,接著說,“我跟著母親過,可母親要帶我迴姥姥那邊去。所以我……不得不轉學。”

    說完,少強哥抽泣了一下。他似乎流淚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啊。

    少強哥家裏近來的事情,沒有跟我再提過。我真沒想到他的父母會離異。

    我迴過神來,說:“可……可是……”我一瞬間不知要說什麽,使勁從腦子中搜索東西,“你前幾天不是還說等下雪後,要帶我去雪城的嗎?還說要我痛痛快快地玩,把心中的不快忘記。難道你忘了嗎?”

    “沒,沒有。可是我……”少強哥欲言又止,“對不起。”

    “騙子,都是騙子!”我又跑開了。

    “語儀——”少強哥再次追上來,把我一下子摟在懷裏,說:“我求求你,不要這樣。”

    我趴在少強哥懷裏,流淚了,但沒有哭出聲來。不知是堅強了,還是打擊太大了。

    那天晚上,我倆都沒有迴宿舍,在教室裏呆了一夜。

    寒冷將兩個人捆在了一起,可卻不能讓彼此的心得到慰藉。

    我一直趴在少強哥的懷裏,根本沒有想要走開。

    “語儀,我們能這樣一直呆下去多好啊。”少強哥撫弄著我的頭發,意味深長地說。

    我當時沒能理解他的意思,也沒說話。

    我將臉緊緊地貼在少強哥的胸前,我感覺到他的心跳在加速,外麵昏黃的燈光照著我和少強哥的臉。少強哥水亮的眸子一直盯著我。

    忽然,少強哥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我仰起頭:“少強哥,你……”少強哥立刻用手指擋住我張開的唇,說:“不要講話!”

    那是一種威懾,隻能讓我老老實實。在別人眼裏,少強哥是威猛的獅子,可在我麵前,獅子收起了爪子,隻是一隻懂得愛情的溫順動物。

    接著,他鬆開手,慢慢地將唇湊到我的嘴邊,兩人的唇終於碰到了一起。

    我在一瞬間頭暈目眩。一種強烈的熱潮充斥我的全身,讓我全身一下子軟了下來。我猛地一下子緊緊地摟住少強哥的脖子,合上了眼睛。少強哥的唇舔過我麵部的每一寸肌膚……

    我感到自己神奇般地浮在了柔和的海麵上——了無邊際的海麵,輕漂漂地,讓我隻能看到天,沐浴在溫柔的陽光中,心中一股暖流在流淌。

    夜,靜得可怕,隻有兩人急促而不勻稱的唿吸聲。

    花季年齡也許總帶著一些好奇的衝動和懵懂的誘惑。

    “語儀,你知道嗎?在那段日子裏,看到你整日痛苦,我的心都碎了。我真想找到冷峰那小子,揍他一頓。也就是在那段日子裏,我發現我是愛你的,而這種愛跨越了兄妹之情。我不僅僅是把你當作妹妹。”

    “不,不是這樣的,我一直把你當作親哥哥。”我從他的懷裏出來。

    想想剛才的衝動,我不禁有點自責。

    “好,不論你把我當作什麽,反正我也要走了。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是愛你的。”

    我一聽到少強哥說他要走便又軟了下來,心中充滿了怨氣。

    少強哥比我大兩歲,顯得老練又成熟,而且對我又非常好。在他身上有一種男人獨有的魅力在吸引著我。有這樣一位哥哥,實在是我的造化。我需要這樣一位慈父般的哥哥。

    我自幼失去了父親,母親一人將我拉扯大,其中的酸甜苦辣可想而知。

    小時候,看到別人的小朋友被父親的大手牽著,或是被父親背著,抑或在父親懷裏撒嬌,羨慕之情由衷而發。而我卻隻能灰溜溜地走開。一個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卻因少了父親而殘缺。那時的我太小,僅六歲。我腦中沒有父親的記憶,有的僅是母親,還有別人小朋友的記憶,為此我經常怨恨自己小時候腦子笨。每當我看到別人的幸福家庭,我便怨恨父親,怪他早早地撇下我們,怨他不能給我應有的父愛。我的記憶中從沒有父愛。也許,就是童年的這段生活,給我留下了抱怨的習慣吧。從小沒有感受到父愛,或是沒有記住父愛的感覺,所以一直希望有一位大哥哥來關心愛護我。尋找了多年,終究無果。

    自從認識了少強哥,真正感受到了大哥哥般的關愛,自然把他作為最親的哥哥。而今,他卻讓我讓忍受無愛的空間,我實在無法承受這種改變。

    “不行,你不能走,我不讓你走,你是我最親的哥哥。你若走了,誰來愛我?”我哭了。

    “語儀,你不要這樣。我不能再留在這兒照顧你了,你以後可不能再撒嬌了。堅強點,做一個勇敢的女孩,慢慢等待屬於你的幸福吧。”

    冬天的夜實在太冷,我又偎依在少強哥的懷裏,感受最後一次的幸福。

    東方天際漸漸地發白了,夜的陰影正在消散……

    夜,就這樣慢慢地過去了。

    少強哥要走了,我送他出的校門。我沒有哭,因為少強哥告訴我要堅強。

    那天是飄著雪的,少強哥穿著一身白衣服,圍著一條白圍巾,消失在飛雪之中,隻留下通向遠方的一串腳印。在那風雪彌漫的遠方,我似乎看到身後有一座灰色愁城,矗立於半空中,靜靜地望著我。

    冷冷的街口,我在雪地上,立了良久,直到那串腳印被白雪湮沒。隻感覺雪片從臉上滑過,冰涼冰涼……

    在迴教室的路上,我腦中一直閃現少強哥的影子,偶爾也想到昨夜的親昵,不知該笑還是哭。

    冷峰走這麽久了,而我沒有他的一點音訊。現在,少強哥也走了,我忽然間感覺我對冷峰的情不是愛。覺得我隻是很欣賞他的才氣與容貌,隻是想懾服他的冷俊,隻是喜歡用他作引子在少強哥麵前撒嬌,隻是喜歡呆在少強哥懷裏的那種感覺,隻是喜歡少強哥哄我,逗我開心……少強哥走了,我沒有吵鬧,因為再沒有人會像少強哥那樣哄我了,我恢複了平靜。雖然心中有太多的不舍與思念,但我始終記著少強哥說的話“做一個勇敢的女孩”。也就是從那時起,我開始寫起了我的日記。我把想要跟少強哥說的話,全部寫在日記裏。隻希望日記能夠成為我與他的電話線,傳遞我們之間的交流。

    少強哥,冷峰走了,我的生活很暗淡,但是還有你的陪伴。而今,你也走了,我的生活便沒有了一絲色彩。

    冬天,是冰冷的,可它不但沒有把秋天的躁亂安撫,更沒有將我們的心傷撫平,而是在我們心中各自又刻上了一刀。雪花,是有棱角的,我的心也隨雪花而去,棱角分明。

    走在冷冷的大街

    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雪

    好想和你見麵

    可你何時出現

    少強哥,白色的天地間隱藏了白色的你。我向上天討公平,讓冬雪把你還給我,可是迴答我的仍是一席的白雪,無聲無息。

    如果你愛我就別傷害我

    這不是我犯下的錯

    如果你愛我就別傷害我

    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少強哥,你的離開等於是將我的快樂判了死刑。你說要我快樂,要我堅強,可是沒了你,我如何能快樂?但我能堅強,沒有了父親,沒有了你,我必須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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