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見問,微微一笑,說:


    “燕子飛,楚阿房,你倆想到哪裏去了?我說不給你們鑄劍了嗎?”


    燕子飛和楚阿房都鬆了一口氣。


    燕子飛有些疑惑不解地問道:


    “徐大師,既然你答應給我鑄劍,那……我倆的盤纏、刀幣和‘留音石’你卻怎麽不留下?”


    徐夫人說:


    “楚阿房能把她這價值連城的寶貝疙瘩拿出來作抵押,足見你倆的真心誠意。既然是這樣,燕子飛,那我就破個例吧:現在你可以分文不交,等到三日之後來取劍時,再把五貫圜錢一次付清。”


    燕子飛不禁非常高興道:


    “好,太好啦!”


    “嗬嗬嗬……”徐夫人抬手一捋銀髯,“燕子飛,別高興得太早了。我把醜話說前邊,你的劍我是給你鑄定了,我的五貫鑄金,三日之後——也就是大後天的早晨,你前來取劍時,必須得分文不少地如數交給我。否則,‘燕子飛專用’的那把青銅劍你是拿不走的!”


    燕子飛愣了一下,正要說什麽,卻聽楚阿房笑道:


    “對,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燕子飛隨後也說,這時,他懸著的那顆心落了地,覺得有些渴了,就伸手端起剛才他沒有喝的那盞茶水,一飲而盡之後,一邊打量著做工精美的空茶盞一邊稱讚道,“好,這青銅茶盞鑄造得真是太好了!”


    “這還用說?”楚阿房接過話茬兒說,“出自徐大師之手的鑄器,有哪一件不是爐火純青、登峰造極?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阿飛,你拿著的這個茶盞,底麵應該鑄有一個‘人’字。”


    “哦?”徐夫人不禁非常驚訝地問道,“何以見得?”


    “是啊,是啊!”燕子飛隨後也忍不住問道,“阿房,你並沒有翻看,卻怎知我拿著的這個茶盞底麵有一個‘人’字?”說到這裏,他隨手把青銅茶盞翻過來一看,果然,在那琢磨精致的茶盞底部,正當中,赫然鑄有一個筆力遒勁的篆書“人”字。燕子飛不禁瞪大了眼睛,“哎呀,這可真是太神奇了!阿房,你究竟是怎麽知道的啊?”


    楚阿房莞爾一笑,說:


    “阿飛,我不光知道你這個茶盞底麵有一個‘人’字,我還知道這個青銅茶壺的底麵鑄有一個‘徐’字,徐大師剛才飲用的這個茶盞底麵鑄有一個‘特’字,我剛才飲用的這個茶盞底麵鑄有一個‘夫’字,”說到這裏,楚阿房伸手把她剛才用過的茶盞拿起,翻過來一看底麵,果然鑄有一個“夫”字,驚得燕子飛目瞪口呆,徐夫人也滿麵驚愕之色,隻聽楚阿房繼續說,“另外,我還知道,在徐大師的間壁內室裏,還有一個青銅茶盞,那茶盞的底麵鑄有一個‘製’字。徐大師,我說得不錯吧?”


    “啊?啊……正是,正是!”徐夫人連聲答道,“老夫鑄造的這套茶具的確是一壺四盞。茶壺的底麵確實鑄有一個‘徐’字,如果剛才我飲用過的這個茶盞底麵若是個‘特’字的話,那麽,內室桌案上放著的那個茶盞的底麵就一定是個‘製’字了。”說到這裏,徐夫人急忙把他飲用過的茶盞拿起來,翻過來一看,果然底麵鑄有一個“特”字。他不禁大驚失色,驚詫至極之中忍不住問道,“楚小姐,這……這……這……你是怎麽知道的啊?快說出來讓老夫也長長見識。”


    楚阿房微微一笑,剛才她聽到,徐夫人已經把對她的稱唿“楚阿房”改為“楚小姐”了——她從這個改變中,知道徐夫人對她已經刮目相看了,心中不禁感到十分欣慰。但是,她表麵上卻不動聲色地說:


    “這個嘛,其實很簡單,我是通過觀察之後判斷出來的。當我剛一走進徐大師的坊間時,就發現這裏的所有物品——無論是掛在牆壁上的東西、還是放在台案上的工具,都由大到小擺放得有條不紊,井然有序……我就知道,徐大師是一個很有生活規律的人。近朱者赤。因此,我猜出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做事情也一定會很有規律性。所以,當尊夫人端著茶盤走出來的時候兒,我見那一壺三盞從大到小在茶盤上擺放得整整齊齊,就確定了這一點。尊夫人的言談舉止極有修養,也很懂待客之道。所以,她才按照先客後主的順序,把第一盞茶水遞給了我……當我接過那清香四溢、沁人心脾的茶水再一品嚐時,心中頓生感激地想道,尊夫人真的把我和燕子飛當成貴客了,因為她沏的茶是上品‘碧螺春’,不僅如此,裏麵還加入了適當的茉莉花、枸杞子和蜂蜜……我在品茶的同時,也在欣賞青銅茶盞,心想,徐大師不愧是徐大師,不光鑄劍有術,天下無雙,鑄造出來的茶盞也堪稱精美絕倫。按照常規,四個茶盞和一個茶壺組合在一起才算是一套十分完整的茶具。徐大師在鑄造任何一件青銅器時,都會留下自己的姓名。因此我想,這套茶具也會毫不例外地要鑄上‘徐夫人特製’的字樣。隻是茶盞的底麵太小,不便鑄很多的字,況且,一壺四盞五件加一起才是一套,缺一不可,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把‘徐夫人特製’這五個字,分別在每一件的底麵鑄上一個字,隻有這樣才能充分體現出它的整體性。因此,我得出的結論是,這套茶具茶壺為大,底麵理應鑄上首字‘徐’……至於我能準確無誤地說出哪個茶盞的底麵鑄有哪個字,自然是根據尊夫人擺放茶盞的順序猜測出來的。”


    徐夫人聽罷,恍然大悟,不禁對楚阿房的敏銳觀察力和精確判斷力佩服得五體投地,他不由得衝楚阿房豎起大拇指誇獎道:“佩服,佩服!楚小姐,你真是一個奇女子啊!嗬嗬嗬……正所謂‘活到老、學到老’,今天老夫真的是長了不少見識!”


    “是啊,是啊!”燕子飛隨後也說,“我也長了不少的見識!嘿嘿嘿……阿房,說實話,剛才我看你一邊喝茶一邊說茶水好喝、茶盞精美,我以為你那是為了討好徐大師才故意說的奉承話呢,敢情當時你真的是在品茶賞盞哪!”


    “那是當然了。”楚阿房答道,“我可不像你,端起茶盞‘咕嚕’一口就把那麽清香甜美的茶水給倒進了肚子裏。你那哪裏是在品茶?分明就是暴殄天物!”


    燕子飛的臉色不禁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我哪知道喝茶還有那麽多的學問?你事先又沒告訴我。”


    說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來。


    徐夫人也笑了,朗聲道:


    “好,就說到這裏吧。楚小姐,燕子飛,恕不奉陪,我要繼續工作了:先將手頭那把青銅劍磨礪出來,然後就開始做劍範,給燕子飛鑄劍。”


    “好。”燕子飛和楚阿房齊聲說,“徐大師,你忙吧,我倆告辭了。”二人說罷,起身就走。


    “楚小姐,燕子飛,你倆慢走,我就不送了。”徐夫人看著燕子飛和楚阿房的背影說,忽然他又叫道,“等一等!燕子飛,把你的名字寫下來——要不然,我弄不準你的名字究竟是哪三個字,萬一鑄成錯別字可就前功盡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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