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弟,四嫂可好久沒見著你了,聽說你現在是大忙人,連你四哥想跟你多說句話都不能夠,怕是把四嫂更加不放在眼裏了,”


    “冤枉啊,四嫂,我老十四可不是那種人,您跟我說笑呢。”十四連連擺手慌忙辯解。


    琬華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四哥得罪了你,你不想見他,可四嫂沒得罪你吧,上次去你府裏看弟妹,你就特地不在家,弘曆一個勁兒問十四叔叔呢,他惦記著你說過要送他一頭小馬駒的話,聽說你不在家沮喪了半天……怎麽,你還真打算跟我們不相往來了?”


    十四臉上發紅,訥訥道:“瞧四嫂您說的,我那天是真有事兒出門……”


    “你要跟我們不再往來也罷,”琬華板起臉打斷了他的話,目光望向一旁,兀自道,“你四哥和我就當是為兄弟白操了這些年的心,家裏的幾個孩子若是再問起十四叔為什麽很久不來了,也少不得要拿好話騙他們。幸虧弘曆還小,大約隨便扯個謊還能糊弄過去;其他幾個孩子若是在外麵遇到他們十四叔卻發現十四叔不像從前一樣喜歡他們甚至都不怎麽搭理他們,還不知會如何傷心疑惑……唉,也罷,他們已經長大了,受點打擊也沒什麽……”琬華歎了口氣,抬腳就走。


    十四迴頭望向琬華的背影,心裏萬般不是滋味,咬咬牙,甩手走掉了。


    ……


    琬華一直很擔心弘昐,一迴到家就讓人把他叫了來,誰知弘昐看起來很冷靜地道:“額娘,這事您不用管了,兒子心裏已有幾分計較。自己後院起火,我若鎮不住,也沒臉做男人了。我隻恨她平時裝作溫柔乖巧的樣兒,沒想到心思卻如此歹毒,真是人不可貌相!”


    “事故的前後經過我已聽說,疑點不少,但也並非就能肯定是她做的,”琬華歎了口氣,“沒有足夠的證據可不能隨便就給人下定論,免得到頭來冤枉了好人,那孩子平日的老實嫻靜可不像是假裝的。”


    “額娘,您還被她蒙在鼓裏呢!她不會親力親為,但整件事的背後主謀一定是她!至於為她效命的,一個是她的陪嫁丫頭翠柳,一個是她的奶嬤餘嬤嬤。隻要把這兩人抓來審問,真相就會水落石出。”弘昐眸光湛湛發冷,“咱們家第一次遇到這種齷齪事,我若不狠一點,震懾住她,將來還不知道會被她攪和成什麽樣。再說,若不懲治兇手,我對得起……”說到這裏,他抬眼瞅了琬華一下,聲音低了下去,抿住了嘴唇。


    琬華蹙了蹙眉,語氣卻仍是輕緩:“這件事一定要徹查的,但你也要先靜下來,不要像‘疑鄰偷斧’一樣隻憑臆斷,必須要有確鑿的證據。雅冬畢竟是你的嫡妻,一旦冤枉了人家,對誰都沒有好處。這事,你阿瑪也已知道,他會派人協助你,就怕你被感情左右了判斷,再者更不宜張揚……孩子,現在不是較勁兒的時候,相信阿瑪和額娘,好嗎?”


    弘昐忽然紅了眼眶,鼻子一酸,忍住眼淚點了點頭,心裏頭一次覺得自己很混蛋,白長了這麽多歲,到現在還不讓父母省心。“額娘……”嘴裏囁嚅著,卻發不出更多的聲音。


    “去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歇會兒吧。”


    琬華並不相信弘昐的嫡福晉雅冬會是主謀,從平時的各種生活細節中能看出這孩子安靜善良,如果她無時無刻不在偽裝自己的話,那她的演技也太令人驚歎與不可想象了,同時還具備如同諜戰片裏的超級特工才會有的謹小慎微感官靈敏,然而若真是這樣,又怎麽會在害人的時候留下諸多疑點?太過矛盾,隻能說明這種假設完全沒有道理。至於弘昐為何那麽懷疑她,還不是因為他平時根本就沒有關心過自己老婆,甚至都沒有與她認真相處過,僅憑臆斷便下結論,實在也是因為自己喜歡的女人受到如此傷害心緒難免會亂的緣故。


    ……


    找出兇手的過程並未多麽曲折,但卻出人意料,因為兇手是自首的,正是雅冬的陪嫁丫頭翠柳所為。


    翠柳與雅冬從小一起長大,對雅冬是掏心掏肺的忠誠與關心,心思也比善良的雅冬要多得多。自從入府以來,見二阿哥竟然不喜歡雅冬,甚至對其不聞不問,心中便多有怨言,為自家格格感到委屈。她也曾忍不住私下對著雅冬數落過弘昐,都被雅冬溫柔勸解,倒弄得她一肚子氣沒處發。後來竟然無意中知道了二阿哥有外室,心中的氣憤就漸漸轉化成了怨恨,而弘昐外室有孕的消息更加令這種怨恨激化,偏執地認為一切都是那個不要臉的歌伎的錯,如果那歌伎生了孩子甚至是兒子的話,那麽二阿哥今後更不可能把心放雅冬身上了,於是這種怨恨就漸漸轉化成了憎惡和仇怨,殺意便在這種情況下悄悄醞釀。翠柳又知道了前段時間二阿哥從這府裏撥去了兩個小丫頭伺候那外室,而自己又與其中一個丫頭芳兒關係不錯,於是害人的計劃就有了可行性。


    借口幫雅冬迴娘家拿些有用又“忘拿”的舊物、或者替忙不開的餘嬤嬤送銀錢迴家等等諸如此類出府了幾次。先是跟蹤弘昐找到了外室住址,“偶遇”出來抓安胎藥的芳兒,但起初她並沒有出手,計算著那歌伎大約服用過好幾副安胎藥,這才再次“偶遇”芳兒,然後趁人不注意換了藥,這麽做是想著對方已經安穩服了幾幅藥之後不會再對同樣的藥進行檢查,而安胎藥基本大同小異自己隻需要事先準備好一包藥,並將其中的一味更換成相衝的反藥就行了,很好作假又不宜敗露。這便是為什麽弘昐的外室頭天喝藥沒事,第二天早上喝了藥才出的事。


    事發之後,翠柳原本還在因為事情沒有出現意外並摘清了自己而暗自高興,誰知道自家那位爺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渾人,他不去懷疑直接伺候那歌伎的丫鬟婆子,卻直接就怒氣衝衝地質問雅冬,好像認定了雅冬是兇手一樣。這讓翠柳從高興到錯愕到著急到不安到害怕,心情就跟過山車一般。自己是為了格格好才甘願冒風險去做壞事,誰知道竟會害了格格為自己頂缸,這是她完全沒有料到也絕不想看到的。看到二阿哥因為問不出真相而惱怒著掄起巴掌就要扇到雅冬臉上時翠柳終於無法淡定,一下子衝了過去將雅冬護在身後,跪在二阿哥麵前倒豆子一般將整件事情的前前後後講了出來。


    時間、過程清楚明白,弘昐再審問過芳兒,細節地方全部對上,再查過內府裏出門人員的登記時間,由不得他不相信。


    弘昐攥了攥拳,雙眼通紅地盯著翠柳:“敢害爺的子嗣!來人!把她,拖出去杖斃!”


    後院正房。


    琬華聽完蕊香敘述了經過,蹙起眉:“還在打著麽?”


    “是呢,翠柳被打得現在連喊痛聲都發不出來了,雅主子一直跪在那兒求二阿哥,可二阿哥根本不理睬她……”想起方才看到的翠柳的慘狀,蕊香心有不忍。


    “你去告訴二阿哥,讓他別打了,再叫他過來,就說我有事找他。”


    過了一會兒,弘昐進來規矩地請安行禮,麵上已經看不出發怒過的痕跡。


    琬華讓丫鬟們退下,拍了拍身邊的繡墩:“過來坐著。”頓了頓,正色道,“翠柳你也重重地懲罰了,已將她打了個半死了,這事就此揭過。你莫急,且聽我說——雅冬是個極好的女子,既然已經進了咱家的門成為你的嫡妻,你就得跟她好好過日子,這是你為人夫的責任!她跟翠柳主仆二人從小一起長大情似姐妹,你若把翠柳打死了,她對著你心裏就永遠會有個解不開的疙瘩,你們之間就永遠會有無法修補的裂縫,這將來還怎麽能和和美美?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你外麵那個,等她病好了就將她接進來納為妾室,從今以後不要在外麵瞎混!今天的教訓已經足夠你反省了!對你的媳婦雅冬,額娘知道你並不討厭她隻是目前對她沒感覺,對嗎?”見弘昐神色肅然地點了點頭,繼續道,“那就從今天開始試著了解她尊重她關心她,每天跟她多說說話多交流,額娘相信你會發現這姑娘身上很多惹人喜愛的閃光之處的。”


    “……好吧。”弘昐答應下來,又暗自深吸了口氣,鄭重地道,“額娘,您放心,我不會再做混蛋的事了。”


    琬華眸中閃過一抹溫柔,摸了摸他的腦袋:“額娘相信你。”


    ……


    府裏終於恢複了平靜,兒孫自有兒孫福。對於兩個已經成年的兒子,琬華不用再費心去管。因為念伊喜歡住在圓明園,琬華便依然帶著弘曆去了園子,想著能在女兒出嫁前多陪陪她。


    初夏悄悄來臨,暖風輕拂,陽光明媚。念伊玩累了,就依偎在琬華懷裏,望著亭外的姹紫嫣紅,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春天種下的蔬菜長得綠油油的,草莓也快熟了……還是咱家好,真不想離開額娘、阿瑪……阿瑪還在書房跟戴鐸先生下棋嗎?都下了大半天了……”


    不遠處忽然傳來弘曆興奮地叫喊聲:“額娘!額娘!姐姐!你們快看!”隻見他小臉紅撲撲的,牽著一隻比他高出不少的通體純白的小馬駒往這邊跑,高興地揮著小拳頭,“快看快看啊,十四叔叔送我的!”似乎是嫌小馬駒慢吞吞的,迴過頭催促道,“小白乖乖,快走啊!”


    念伊已經笑著跑了過去,摸了摸小白的鬃毛:“很漂亮的馬駒啊,這麽溫順也不怕人,訓得真好!”


    弘曆拉了拉姐姐的衣袖,抱住小白的脖子:“小白太小你可不許騎它,十四叔叔說的,等它長大了才能騎的!”


    “臭小子,誰會騎你這小馬?”念伊嗤之以鼻。


    “十四爺來了?”琬華問跟著弘曆的丫鬟。


    “迴福晉,十四爺送來兩匹馬,陪小阿哥玩了一會兒,問起四爺在書房,就說還有事不打擾就走了,還向四爺和福晉問好,說過些天得了空再來。”


    那家夥……琬華無奈地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好吧,既然他能踏出這一步說明心裏還是放不下的,那暫時就不要強求他了,相信總有一天他會迴頭的。看向不遠處正與一匹小馬玩瘋了的兒女,琬華微微一笑,迴到亭子拿起針線繼續做起女紅。


    天氣一天天熱起來,康熙奉皇太後去熱河行宮避暑,德妃及其餘幾位後妃隨行侍奉,阿哥們中隨駕的隻有老三、老八、老九、十五、十六、十七。沒去的,當然隻能在京城享受盛夏火爐的炙烤。


    “家裏呆不住,也就你這園子,到傍晚這湖邊涼亭還能感覺到一絲清涼。”巴爾圖喝了一口冰鎮過的茶,將指間的圍棋落了下去。


    胤禛看著棋盤道:“反正你在家也是無事,閑暇就來坐坐。”頓了頓,唇角勾起,“總比在外麵跟人打架更容易打發時光不是?”


    “你都知道了?”巴爾圖一副“料定瞞不過你”的表情,輕歎了一下,“我和十四都屬於有點兒衝動的人,也沒多大事,說開了就完了。再說,我跟一小年輕置什麽氣,忒沒意思。”


    一旁正在做針線的琬華聞言驚訝地抬起頭:“你跟十四打架?發生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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