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與他倆從小關係就好,胤禛故有此一問。


    琬華搖頭:“從道理上來講,把我指給別人都有可能,惟獨不可能是太子。”


    胤禛疑惑:“什麽意思?”


    “太子是儲君,將來是要繼承大統,那太子妃將來會是什麽呢?”琬華摸了摸他的腦袋,勾唇淡淡一笑,“對,太子妃將來就是皇後。你再看看我們佟家,我太瑪法之前的顯赫暫且不說,單說如今的——姑姑已是皇貴妃,後宮無人可及,以副後身份掌管東西六宮;我家大老爺被封一等承恩公,我瑪法也是正一品的領侍衛內大臣;我阿瑪如今已經是鑾儀衛正二品的鑾儀使,我堂叔鄂倫岱也已是正三品的一等侍衛,將來要承襲大老爺的國公爵的;我二叔德克新還是我瑪法的側福晉所生,如今同我三叔隆科多一樣也已經是二等侍衛;我二堂叔法海,雖然不是福晉所生,但從小勤奮有為,能文能武,將來走仕途取功名,亦不在話下;更不用說大老爺那邊還有個嫡生的三堂叔誇岱、瑪法這邊還有好幾個沒成年的嫡生庶生的叔叔,將來那都能料到幾分的……還有,”


    琬華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歎了口氣:“我二姑是五年前參加選秀的,皇上給的旨意是讓她在家待詔,卻一直沒有動靜,這情況隻有一個解釋:大約過不了幾年,我二姑也要入後宮了。”


    在家裏她跟二姑非常親,二姑性子很好,是個十分恬靜的人。最初聽到二姑可能會入後宮的消息她還暗自神傷,結果發現二姑跟個沒事人一樣,每天依然過得安安靜靜樂在其中。從那時候起,她就對二姑佩服得五體投地。二姑溫婉柔弱,但是她總能感到二姑其實是個內心十分強大的人,在這個世上,這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我們家這個勢頭,已經顯赫到不能再顯赫了,坊間早有‘佟半朝’一說。你說皇上能讓佟家再出個太子妃麽?外戚勢力過大,對你們愛新覺羅家可不是好事。皇上要用人,也會將這些人掌控住,因此除皇族外任何家族的顯赫都有個度,這個度超越不得。超了,那就是萬劫不複。”


    “就像推骨牌嗎?”胤禛眨眨眼,“擺得越多就越壯觀,風險也會越大,萬一有一張倒了,其餘的就會跟著倒,傾頹之勢不過是一瞬間,攔都攔不住。”


    “胤禛真聰明!”琬華讚許地點頭,“唯一不同的是,推骨牌失敗了還可以重來,但是一個家族敗了那就真是敗了,除非時光倒流,否則終難再崛起。”


    胤禛點頭,若有所思,半晌又追問道:“那大哥呢?你說皇阿瑪會不會把你指給他?”


    “這我就不敢肯定了。”琬華完全是一副就事論事的嚴肅表情,低聲道,“應該不會吧。聽說他舅舅明珠最近被人抓到把柄,如今的官職大概都難保,按常理來講明珠現在應該會將原來支持自己的有些勢力的都抱成團,而姻親關係便是最保險的了。我們佟家跟他素無瓜葛,我偶爾還聽到瑪法告誡過阿瑪不要參與明珠和索額圖的明爭暗鬥,躲都躲不及,誰願意去趟那潭渾水?姑姑也是曉得一二,定會給皇上先透露意向,不出意外皇上不會把我指給大阿哥。”


    胤禛心裏又放下了一塊石頭,繼續追問:“那還有鐵帽子親王,還有郡王貝勒貝子,很多也到了成婚的年紀,有可能會被指給他們中的誰呢?”


    琬華痛苦地□一聲,連連搖頭:“別問我了,我心裏煩悶極了……”


    “好了,好了,我不問琬兒這個了。”胤禛拍拍她的肩,眼眸轉了轉,一本正經地道,“要不我讓額娘跟皇阿瑪好生說說,把你指給我,這樣就不用去想那些讓你煩心的人了,我倆今後也能一直在一處。”


    琬華抬手輕點他的鼻尖:“多謝你為我著想,不過這招實在是不靠譜。你一個小孩子,講出這話也不怕你皇阿瑪知道了說你整天不務正業?再者,自從妞妞早殤,姑姑身子總是不好,你也莫要想一出是一出地去煩她,平日好好聽話認真讀書習武是正經。”


    胤禛癟癟嘴,沮喪地垂下肩膀:“哦……”


    琬華笑笑,為他整了整衣領:“謝謝小四這麽關心我。我雖不想結婚,但也得聽命不是?到時候該怎樣就會怎樣,何苦早早想這些煩惱?”都怪她曆史不好,對曆史事件和曆史人物實在是知之甚少;不過話又說迴來,曆史再好的人,難道還能把清朝皇親貴族的所有外戚家族全都了解的清清楚楚還一點不忘的記在腦瓜子裏?


    “琬兒,四弟,你們在這裏!”


    琬華一看來人,忙起身行禮:“太子。”


    “太子哥哥。”胤禛也跟著行禮。


    “坐著吧。”太子笑著走過來,挨著他倆坐下,也背靠著廊柱眯起了眼,“這裏涼風習習,還真是個好地兒。”


    “今兒不是在文華殿開經筵,太子哥哥聽講去了麽?這就完畢了?”胤禛好奇地問道。


    太子點頭:“幾個大儒講四書五經,皇阿瑪還講了軍事禦論,收獲頗豐。等四弟再長幾歲,也能去旁聽了。”


    胤禛眼睛一亮:“臣弟也能去聽麽?”


    “怎麽不行?皇子都應該去聽聽。”太子笑道,“有時候幾個大儒見地不合,還可能吵起來,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忒有趣。”


    胤禛一臉向往,眸子裏亮亮的,璨如星子。


    琬華最愛看這哥倆兄友弟恭的樣子了,眯眼望向簷角上的兩隻雀鳥,嘴角綻放出一朵燦爛的笑容:“這樣的日子真好……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真好……”


    “你倆是過得好,我可慘了……”太子一手搭在胤禛肩上,一手撐著下巴,苦了一張小臉,“每天功課越來越多,還要開始學著處理些政事……昨兒第一次試著拉二十斤的弓,沒把我累趴下,到底也沒能拉開。”


    琬華“噗”地一笑:“難怪看你包著手,可又不像不方便的樣子。我說,你好歹也裝得像一點吧,別讓人一眼就看出破綻。”


    “一是你太聰明了。”太子表情幽怨地看著琬華,“二是你太不關心我了。要是老四包著手,你一定會心疼的不得了,問他‘怎麽受傷’‘疼不疼’之類的,哪裏還有工夫去想他是不是裝的;可是你一看我包著手,就看出我是裝的。唉……你怎麽能這麽偏心,我心疼死了。”太子做出個西子捧心狀,偏著腦袋連連搖頭。


    “撲哧……”琬華和胤禛不約而同被逗笑了。


    “你倆性格不同,我自然一眼就能分辨真假。”琬華抬起下巴,眉眼間全是笑意,豔若桃李,“你是個溫潤清傲的性子,很少會對別人傾訴煩惱苦悶,特別是小四與我以外的人,所以你越強調什麽,就越可能是不真實的。剛才你一過來我就看到了你包著的手,自然第一時間就產生了懷疑;小四跟你不同,他是個瀟灑感性的性子,他若是包著手,會生怕我誤會他在裝,甚至還可能拆開包紮讓我檢查,卻不會明明沒受傷還包著手,而且光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有沒有騙我……你們雖然性格不同,但也難得有相同點,比如……都高傲,都坦蕩,還都敏感。”


    太子默默聽完,半晌才迴過神,同胤禛對視一眼:“還真有點像……就是聽著不太像是好的話。”


    胤禛讚同地點頭:“是不像好話。不過我愛聽。”隨即臉上露出一個純潔無害的大大的笑容,“說明我比你老實。”


    你老實?!琬華翻翻眼睛,表示自己什麽都沒聽見。


    又閑聊了一會兒,太子便去了。琬華掏出懷表看了看:“時辰不早了,胤禛也迴阿哥所歇午覺吧,下午還要上課呢。”


    “那你呢?”胤禛滿臉不舍。


    “我去承乾宮跟姑姑告別,帶顏兒家去。”


    “那我陪你去,反正現在我又不困,睡不著,在阿哥所還怪悶的。”


    “好吧。”


    到了承乾宮,才知有客人在。暖閣內傳出陣陣談笑聲,以及小孩子的歡鬧聲。外麵的宮人對他倆福身,打起簾子,倆人剛要進去,忽然衝出兩個人影,一頭撞進了胤禛懷裏,卻是舜安顏和一個大約三歲的小女孩。


    “哥哥~”小女孩揚起臉,對著胤禛咧開嘴,露出小小的貝齒,麵頰如同初升的朝霞般純淨燦爛。


    “……噢,雯秀妹妹。”胤禛原本是要擺足兄長的款教訓一下這兩個愛瘋鬧的小家夥,但是一看到妹妹這麽可愛的笑容態度不覺就軟了下來。這個妹妹是德妃所生,說起來正是他同父同母的妹妹呢。


    小女孩咯咯一笑,對著他做了個鬼臉,拉著舜安顏就跑掉了。


    琬華忙對宮女吩咐:“去跟著小主子,奶嬤照顧不過來,小心別磕到哪裏。”然後又握了握胤禛的手,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德額娘也在裏麵,別忘了禮數。”


    胤禛點頭:“知道了。”


    德妃看起來還是那般年輕,秀麗中透出成熟,比以前似乎更顯溫婉嫻靜。看見胤禛,眼裏滿是欣喜。


    胤禛微微一笑,過去行禮:“給佟額娘、德額娘請安,額娘吉祥!”琬華也跟著福身。


    佟佳氏對著他倆招手,笑道:“剛才我還跟你德額娘說,小四一會兒肯定要送琬兒過來,果不出我所料。”


    胤禛撓撓頭,咧嘴一笑,拉著琬兒過去在佟佳氏身旁坐下。


    “琬兒我越看越愛,跟小四走在一起,倆人真像是金童玉女一樣。”德妃溫柔笑著,輕搖團扇,梨渦淺淺。


    琬華心道:什麽金童玉女,明明我比那小家夥高出好多,哪裏有這麽不搭配的金童玉女麽?想歸想,麵上卻仍露出能看見六顆牙的標準微笑:“娘娘謬讚了。”胤禛笑眯眯地斜眼瞅她,那神情別提多得意,琬華全裝作沒看見。


    屋外傳來小孩子咯咯的笑鬧聲,舜安顏和雯秀手拉著手跑進來。小丫頭一看大家都坐在這裏,立刻扔掉舜安顏的手就撲進了德妃懷裏,奶聲奶氣地喚道:“額娘,額娘……”


    德妃將她抱上膝蓋,掏出絹子給她擦汗:“瞧這一頭的汗。”


    舜安顏對著雯秀擠擠眼,自發地滾進了琬華懷裏,又拉拉佟佳氏的袖子:“姑姑給顏兒擦汗嘛~”佟佳氏失笑,刮了刮這小賊頭的鼻子,也忙為他擦額頭的汗珠。


    不知想到何處,佟佳氏看了看德妃懷裏的雯秀,溫柔的眸子裏透出一絲思念的水光來;而德妃也正好望向舜安顏,眸光又在胤禛身上繞了一圈,眼圈竟也有點發紅。兩個女人對視一眼,又心照不宣地移開目光,垂睫不再說話。


    琬華將兩人的表情盡收眼底,想起去年歿的小六胤祚,心裏如明鏡一般。眼見這情形大有尷尬之勢,咬咬唇,方笑著道:“姑姑,時辰不早了,琬華該帶顏兒迴家了。”


    佟佳氏頷首:“空閑了再進宮來,兩個孩子都喜歡你們姐弟倆呢。”


    琬華點頭應承。


    胤禛送琬華到了禦花園,從腰間取下一把金鞘匕首遞給她,“過幾日就是巴爾圖的生辰,我還不知到時候能否脫開身去看他,琬兒先替我把這個送他吧,就當是生辰禮物。這可是上次我從來京的一個喀爾喀台吉手裏得到的,鋒利無比。”


    “好。難為你還記得。”琬華揚唇一笑,收了匕首。


    “我當然記得。”胤禛無奈地白了她一眼,“對了,琬兒送他什麽?”


    “我還沒想好呢,每次到送人生辰禮物的時候就最愁人了,巴爾圖又什麽都不缺,買件禮物送他也太敷衍了。我想著,還是手工親自做一個給他吧。”


    “那你準備做什麽?”胤禛即疑惑又感興趣。


    “還不知道呢,我手工會做的東西也有限,實在不行就做個荷包送他吧,我最拿手的就是做荷包了。”琬華看看天,“行了,我帶顏兒走了,你別送了,這天氣怪熱的。”


    胤禛看著倆人走遠,才轉身迴去。行了好一段路,已經快到承乾宮外,他腳下忽然一滯,驀地瞪圓了一雙鳳目,像踩到火坑般怪叫著一躍而起,掉頭就追,心裏大喊:“這個白癡笨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送別人荷包是什麽意思啊!”


    作者有話要說:


    兄友弟恭哈~~


    這章也更不少捏~~t_____t~~內牛滿麵喊一句:小夥兒們表霸王啊~~~群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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