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奎看到主子的飛鴿傳書後就再也睡不著了,就那樣聽著屋外的風聲發呆的看著油燈,手裏捏著一支特製的細毫筆不知道怎麽給主子迴複。


    因為照著主子的吩咐,如果等他這個被關在家中的人,發現事態嚴峻的時候再撤離那肯定是不成的,不說莊子裏其餘人等都要被舍棄,就是他獨自一人橫穿五百裏迴淨園山都難,畢竟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何況帶著一個孱弱婦人,說不定走不出去多遠就被流民衝散然後再無法尋迴。


    可要說棄了這塊可攻可守可藏匿的好地界,周奎也不樂意。


    因為官兵雖然會明目張膽的敲開大門搶劫,但他們還不至於嗜殺成性;如遇到大股匪流或者敵軍部隊時,他們隻要鎖住大門,等人撞開時,他們已經拋棄地上的莊園,躲進地下通道或逃進深山。這樣雖然辛苦卻也能保住一條命在,要不然老老小小的都怎麽安排?


    覺得自己有辦法保住大家的性命,周奎也不再糾結,思考這種力氣活向來是吳策的時,他還是簡簡單單以不變應萬變吧。


    想到當初雲青青拒絕主子堅決不願意離開這裏,周奎的粗眉一挑,小心的捏著細細的毫筆在碗裏沾了一點點水潤濕,筆尖毫毛上的幹墨就融化了一點,他如同大象挑戰走鋼絲,整個人趴在桌子上齜牙咧嘴的捏著筆,費勁的寫下歪歪擰擰的六個字:雲不走、練奇兵。


    寫完了以後周奎小心的吹幹了布卷上的墨跡,然後捏起來對著油燈的亮光得意的看著自己寫的六個字。


    本來可以寫六十小字沒問題的兩指布卷,在周奎手裏,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勉強寫下六個字,就這樣他也是極得意的,畢竟讓一個當初不甚認字的粗人寫出這點小字,還能讓主子看懂的程度,已經是吳策愁白了頭發,教他學了三年的最好成果了!


    想到用雲青青做借口讓主子不怪罪他,還提出練兵的好建議,周奎就覺得雲青青又聰慧又大方,越來越覺得她值得自己保護。


    小小的布絹卷成一個細卷塞進了空心管後用蠟封口,綁迴已經吃飽正打盹的鴿子腿上,空心管是用細草莖烤製而成,又解釋又夠細小,藏進鴿子腿上的羽毛裏幾乎和灰突突的羽毛融為一體,很難在鴿子飛過的時候被人發現痕跡。


    做好了這一切,隻穿著赤膊布褂的周奎才捧著信鴿起身來到院中,看著黑黝黝的天空深吸了一口冰涼空氣把鴿子往天空上用力一送,鴿子就頭也不迴的朝西北方向飛去,撲棱棱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這鬼天氣愈發的冷了。”周奎摸了一把胳膊上被夜風吹起的雞皮疙瘩嘟噥的看了一圈黑漆漆的莊子,滿意的看到一盞氣死風燈籠繞著主屋前後轉悠著,這才轉頭迴了屋中睡覺。


    而遠在幾百裏外的淨園山深山裏,坐落著一個看似普通的大型村落,正是旬冪前幾日剛剛迴到的淨園村。


    此村西北方向連綿七個山頭,和進村的連綿山脈形成易守難攻的合圍之勢,把周邊是月牙形田地的淨園村包圍在其中,東邊村頭水源旁矗立了一座莊嚴的高大祠堂,祠堂前一片平坦場院和天然山林地勢形成了“七星趕月”的風水寶地。


    此時祠堂內正燈火通明,大堂內滿滿當當的坐了二三十位男人。上首坐著的一位麵戴陰陽兩色麵具的男子,正和左手邊的老者兩人對視,兩人眉眼裏皆是電閃雷鳴!


    祠堂裏一片寂靜大家都看著上首兩人對峙,半餉老者抬手摸了一把半白的長髯,紫紅的幹枯嘴唇微動聲音強勢的開口:“少主子,這個時候正是群雄揭起的好時機,旬軍修養操練這麽多年,正是大好男兒簇擁主子掙出一片天的時候,大家都摩拳擦掌就等您一聲令下直取國都!”


    老者說完狹長的狐狸眼微眯,帶了幾分逼迫的看向上首的麵具人:“主子您可別忘了您姓旬,您要背負的是一個複國重任,而不是任性的坐在這裏觀望,卻把機會都讓給了別的勢力,如此一來您怎麽對得起先國主又怎麽對得起一直信認你的臣民!”


    “大長老好好說,小主子隻是一時沒有想開,他不會辜負大家長久一來的盼望的,你別急!”兩個順序坐在一起的老者一個急赤白臉的唱黑臉,一個瞅著機會唱紅臉,逼著坐在上首的旬冪隻有一條路可走。


    看到兩位長老說完就等自己表態,再看看在座的家族式長老、管事,旬冪有一種自己就是一個被架起來在火上灼烤的馬前卒,是一個被人用刀逼著前進的傀儡!


    想到這裏,一向不喜戰爭的旬冪就有一種深深的倦怠感,麵具後麵的白皙肌膚有些鬱氣的潮紅,手掌不自覺的移向了腰間的荷包,在摸到荷包裏疊整齊的畫卷時,他腦海中浮現的是,自己在關家村過著安逸生活不想離開時雲青青勸慰的話語:組織起強大的勢力保護自己保護在意的人……


    勢力!強大!想到那個由雲青青一手撐起來的溫馨的家,旬冪暗暗握緊了拳頭,冷漠的星眸逐漸變得如同深潭一樣深邃。


    有些隨意傾斜的坐姿一板脊背,氣勢騰的一下拔高起來,在下方長老和管事愣怔下冰寒語氣愈發低沉:“既然長老叫我一聲主子,那麽我是不是就有權指揮我的部下!”


    見老頭子還想用自己年輕的話來搪塞,旬冪冷靜的大手一揮打斷道:“兵不可一日無主,如何行動要麽全盤聽大長老的,要麽全聽我的,沒有一山容二虎的時候!”


    旬冪這話可謂誅心,大長老是倚老賣老覺得旬冪少不更事見識又少,準備自己在幕後指揮來著,但這話不能拿出來說,畢竟是打著主子複國的口號來指揮舊國部下的,以前主子立不起來他還能跳起來蹦躂蹦躂。


    如今主子主動出擊了他就不能腆臉說讓所有人聽自己的,也不敢當所有人麵說讓主子聽自己的,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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