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鵬繼續看著外頭。


    洛儷一行人自秦嶺山道而行,有些路段隻能路行攀爬,三個人帶著竹子,又有箱子,明明平日一天能走完的,硬是用了四天。


    轉眼已是十月中浣,他們終於到了利州境內,雇了當地百姓的牛車,從小道轉往官道,又雇了一個小鎮上兩輛馬車。


    十月二十五日,這天正趕路,就聽前頭的素繾大叫一聲:「唐七,大冬天的,你赤著上身跪在路中央,所為哪般?」


    唐七揖手,「洛三姑娘,在下有罪,不敢盜取洛家東西,誠心請罪。在下聽憑洛三姑娘處置,願打願罰。」


    負荊請罪!


    鐵彩衣當即挑起車簾,看著外頭的人,不遠處的林間還有幾個人,有馬車,有駿馬。


    洛儷跳下馬車,不緊不慢,蹦蹦跳跳,像個小姑娘一般,立在唐七跟前,「真的任打任罰?」


    「是,即便你要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素繾!」


    「姑娘!」


    「他不是帶了荊條,不打豈不便宜他了?原本我就給義父預備了厚禮,否則我半夜三更不睡覺去煉什麽江湖之水,可他倒好,趁著我去提煉冰聖水,把我的火聖水給偷了。」


    林間的唐門子弟一個個聽到此,激動不已。


    唐一唇角含笑,「小七不聽長輩吩咐,自作主張,得罪了貴人,若是打上一頓能讓姑娘消氣,就讓她打吧。」


    唐門子弟道:「大公子,此女真的能煉出火聖水、冰聖水?」


    「火聖水大家不是已經看到,現在唐家最缺的就是冰聖水,若是齊全了,定能鑄出絕世神兵,我唐家鑄器術有千餘年的歷史,不出一年,唐家定能名動天下。」


    另一人迴頭看著周圍的十幾個子弟,「一會兒不管他們做什麽,任何人都不得求情。」


    素綣下了馬車:「姑娘,真的要打?」


    「打!素繾,由你代勞,抽他二十。做了壞事,若不罰,當我是太軟弱麽?」


    素繾走近唐七,從他背上取了荊條,專照他的背打,一下比一下重,一荊條下去就是一條印痕,打到五六下時,滲出了血痕。


    洛儷瞧都不瞧一眼,「唐七呀,你沒到過江南吧,不知道洛三娘能止小兒夜哭,我可是江南第一惡女,天下第三的惡女,你落到我手裏,本是該打死了事。誰說我義父是你九叔,不看僧麵看佛麵,我就留你一條命,如何?」


    每打一下,唐七就嚇一下下唇。


    素繾打得很起勁。


    唐七道:「隻要姑娘能消氣,別說二十,就是兩百下,在下也承得。」


    素繾打了二十下,收住了手,將手中的荊條一丟,笑道:「姑娘。」


    唐一帶人迎了出來,揖手道:「唐家堡大公子唐飛龍拜見洛姑娘。」


    洛儷揖手還禮,「洛三娘見過唐大公子。」


    鐵彩衣亦跟著揖手:「鐵家莊鐵八娘見過唐大公子。」


    洛儷道:「兩個侍女一人叫素繾,一個叫素綣。」


    唐一等人與兩個侍女抱拳打招唿。


    洛儷道:「我們帶了一些煉器用的竹子,又有一口大箱子,請幫忙搬到你們的馬車上。「素繾、素綣,把聖水背上。」


    幾個唐家堡子弟搬竹子時,雖是不大一捆,扛在肩如同沉鐵。


    「是玄竹!」


    又有一個扛著竹子,輕飄飄的,比尋常竹子輕了許多,瞧著一大捆,結果一點份量都沒有,「這捆不會是冰竹吧?很輕!」


    素綣給兩輛雇來的車夫付了銀子。


    一行人十幾人護著兩輛馬車往綿州唐家堡方向行去。


    唐家堡住在綿州城南方六十六裏外的唐家鎮上,唐,是這個鎮的大姓,嫡支一脈都住在那個偌大的唐家堡裏頭。


    綿州城有一個唐姓,是唐門嫡支的一個分支。


    益州還有一支唐氏族人。


    兩個分支已經百餘年沒怎麽聯繫。


    唐家鎮除了嫡支嫡係,還有分支庶係,皆受唐家堡管束,這些留在唐家鎮的庶係,家中兒郎、姑娘得入唐家堡做下人、奴婢。


    次日午後,一行人進入唐家鎮。


    唐家堡大門已開,門口兩側站立著門丁,通往桃義廳的路上鋪麵了紅毯,兩側每五步立著一對精心打扮的侍女。


    洛儷下了馬車,與鐵彩衣走在前頭。


    鐵彩衣咋了咋舌,「表姐,好大的陣仗。」


    一進門,唐家堡的侍女款款行禮,「歡迎洛姑娘!」


    「恭迎洛姑娘!」


    「洛姑娘萬福!」


    三種說法交替而來,洛儷走在前頭,素繾姐妹一人背著一個竹筒,素綣又捧了一個六尺高的竹筒。再後頭跟著扛玄竹、冰竹的唐家子弟,抬著洛儷主僕一行的兩口大木箱子。


    洛儷一襲江湖女兒的束袖短裙,頭上隻用絲絛綁發,戴了一條白珍珠吊紅寶石的抹額,耳朵上垂了一對紅寶石耳墜,腰間佩了一條銀白色的錦帶。


    鐵彩衣與她的打扮有所不動,挽的是幹練的矮髻,手裏提了一把寶劍,亦是江湖女兒打扮。


    素繾著藍衣,素綣則是紫衣,姐妹的式樣一樣,就連上麵繡的花都一樣,髮式一樣,一個佩劍,一個佩刀。


    洛儷進了桃義廳,但見左上首坐著一個中年男子,瞧上去有四十多歲的模樣,而右首位置坐的是一個骨瘦如材,老骨嶙峋的病弱男子,坐的是輪椅。


    洛儷揖道:「洛三娘拜見唐門主!」她目光移向骨瘦老者,見他麵露激動,語調轉軟,向前幾步,重重跪下,「義父,傾城來瞧你了,在這裏給義父叩頭。」


    唐鵬伸了伸手,旁邊的丫頭向前,「姑娘快請起!九老爺腿腳不便。」


    唐鵬定定地望著洛儷,「像,很像……除了你皮膚比她稍黑些,與她長得很像……」


    她明明像極了父母兩人,但鼻子、嘴巴、下頜卻像極了梁家人。


    「義父,我出門前,爹爹讓我一定要孝順義父,承歡膝下,還叮囑傾城說服義父尋訪名醫。傾城瞧過母親留下的小劄,裏麵對義父的樂器讚不絕口。長相思原是義父送給母親的,我想讓義父替我做一件名琴,一定要比長相思還好,義父,你說好不好?」


    洛儷明明第一次見,嬌嗔一說,抱住唐鵬撒嬌,一時間看得周圍的唐氏族老們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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