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暮色降臨之時,我的內心便會生出一種無可言狀的快感。

    我喜歡夜晚,不僅在於夜晚是一天緊張、勞碌工作的結束,更在於它是一種舒緩、輕鬆生活的開始。尤其是在海口這座椰風海韻的濱海城市,夜晚更顯示出一派嫵媚動人的南國風情。

    作為一個沒有經曆過真正愛情,便匆忙走近無奈婚姻牢籠而又倉皇逃離、孤獨守望的男人,在這座異鄉城市的幽深夜晚,深厚的孤寂如初次遺精時那莫名其妙的慌亂,時不時地困擾、糾纏著我。

    在許多個白天黑夜乃至醒著的夢中,我都像那位現代派詩人那樣做著白日夢,臆想著在某個雨巷或是其它未知名的地點和時間,遇上一個丁香般的姑娘,感受那丁香般的愛情。

    我是一個本質懦弱而又缺乏與異性交往經驗的男人,盡管時常我也會在眾人麵前說出一些滑稽乃至輕浮的俏皮話,惹得人們忍俊不禁地哄堂大笑。這也使得一些不知就理的人們輕率地判定我是情場老手,還會遭到那些故作正經的男人的詆毀,以及貌似淑女的假正經女人們的嘲諷。

    但天地良心作證,我至今也未對任何一個女人產生過淫邪的念頭,更沒有像那些好色之徒慣常所做的那樣,見到略有姿色的女人就機不可失地一邊用話語挑逗,一邊趁機做出猥褻的動作來。

    知人莫如己,我知道自己本質上屬於那種想學壞,卻難以真正壞得了的本分男人。

    本性懦弱而相貌平淡無奇的我,在很長一段日子裏都毫無指望地認為,那種被曆代文人墨客吟頌、讓無數癡情男女追尋的纏綿悱惻的愛情,如同遙遠天際那一抹虛幻的霞光,今生今世自己再也無緣抓捉、無從領會了。

    每每想到這一點時,我的內心便會升起一種莫名的惆悵與痛楚。那無異於一個身患絕症的病人,遭受著病毒的折磨卻又始終找不到解藥。

    然而,上世紀未的一個意境幽深的夏日之夜,坐在屋子裏發呆的我卻意外地接到一個陌生女人的電話。

    本以為那會同我以前曾經接聽過的眾多陌生女子的電話一樣,成為一種轉瞬即逝不再複現的過眼煙雲。哪知就是那次電話,如同偶然不小心碰撞開的感情潘多拉魔盒,一經打開感情的怪魔就蹦跳出來滿天飛舞,再也難以收複。

    那次電話的接聽,開啟了一段至今迴想起來仍苦澀不堪的傷痛情感。

    隻聽見那陌生女子在電話裏自報姓名說她是方蕊,跟我在影視培訓過程中演過小品。緊接著,她在電話裏簡要地迴顧起當初參加影視培訓的情景,又欲擒故縱地問起我目前的生活、工作狀況。經過她這樣一番迴顧,我才恍然大悟地想起先前的事情來。

    故事講述到這裏,請允許我先簡要地介紹一下自己的情況。我叫劉小江,在海口一家製藥公司藥物合成車間當操作工。我的工作是每天一成不變地陪伴著一個個碩大的化學反應罐,按照操作流程在反應罐裏放好一定數量的水,再按照規定比例將化學製劑倒進去調配好,然後將原料投進反應罐並加放催化劑。一切前期工作完成後,便啟動設備進行升溫、迴流等操作,使反應罐裏的原料藥物在規定的溫度條件下產生反應,從而改變其化學物質結構變成另外一種化合物,待所有的反應完成後,又將一種促使其發生中和反應的製劑倒進反應罐,讓生成的合成化學藥物結晶,並經過降溫和過濾等方式提煉獲得半成品藥物。將半成品藥物送到製劑車間經過壓片包裝,先前的藥物原料就變成人們在醫藥商店或醫院藥房裏所看到的那些成品藥了。

    這樣的生產過程,對於一些沒有過化工操作經驗的人們來說,也許有種新奇和神秘感。那情形就像中學化學老師在課堂上,將幾種不同的化學藥物倒進試管裏,便魔術般地變成了另外一種顏色和性質迥然不同的物質那樣,驟然引起同學們對化學反應的濃厚興趣。

    許多人在中學化學課堂上,對化學反應所留存的那種頗具神秘、魔幻色彩的記憶,也許會影響著他日後對化工操作的正確理解和認識。那感覺就像地球人對目前尚未確定是否存在的外星人在感官和理性的認識那樣,因外星人的陌生和蹤不可覓而頗感神秘和好奇。但假如哪天有人真能遇上外星人,並從此天天與外星人生活在一起,那麽他一定會覺得外星人就像自己脾氣暴躁的前妻那樣,平淡無奇且有著許多讓人無法容忍的缺點和毛病。

    同樣如此,如果哪天你真要進到一家化工廠工作,整天周而複始地同某幾種工業化學藥物和原材料打交道,每天重複著同樣的操作流程,整天飽受著化學藥品對身心的侵蝕,那麽你很快就會覺得先前所夢寐以求的化工工作,竟然會變得那樣枯燥乏味而了無生趣。

    長期浸泡在這種化學藥物車間裏,每天周而複始地機械、程序化操作,使我也變得機械起來,因而對生活感到百無聊賴。百無聊賴的我,便養成了傍晚時分沿著馬路散步的習慣。

    有天傍晚,我一如既往地漫不經心穿行在海口市區南大立交橋下,無意中看到橋墩上張貼著一張《海島神探》劇組招聘演員的啟示,上麵稱三十集電視連續劇《海島神探》即將在這座濱海城市開機拍攝,急需招聘主、配角演員及群眾演員若幹名,有意者請速去報名。

    同許多從未上過鏡頭卻一心想過把演員癮的人們那樣,當我看到那張招聘廣告後,不由得怦然心動。心動之餘,想到自己從未有過表演實踐經驗,隔行如隔山怎麽有條件去當演員呢?

    幾經猶豫,最後我還是抱著機遇不可錯失的矛盾心理,忐忑不安又鬼迷心竅地跑到去電視劇組裏報了名。

    電視劇組臨時設在龍昆南路鍾誠大廈一間屋子裏。當我報過名走出大廈時,心裏有種莫名的激動和期盼,夢想著自己能有機會在電視劇中,成功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然後一舉成名,不斷被那些知名或不知名的導演看中,從此成為一名職業影視演員。

    這種夢幻在腦海裏湧冒出來後,我又為自己從未受過任何表演訓練而沮喪。覺得像自己這種朽木難雕之人不可能被劇組錄用為演員。先前有過的片刻的輝煌的幻想頓時煙飛灰滅,自己隻不過是那隻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作了個短暫的異想天開的荒唐的美夢而已,夢中的情景在醒來後便不再複現,更不可能成為現實。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很快就接到了劇組的麵試通知。拿著那張通知單,明知自己對影視表演一無所知,內心紛亂之中,最後還是橫下一條心,壯著膽子前去應試。在麵試現場,我通過隨機抽簽拿到了一道啞劇表演題。題中要求我表演一個買菜人在市場上與人討價還價的情景。

    從未有過此類生活經驗和表演技能的我,隻得站在幾位陌生的所謂評委麵前,緊張地擠眉弄眼搖胸晃身地胡亂擺弄一陣,然後在不知該如何收場的情況下將擺弄的身子停頓下來。接下來就本能地快速巡望了一眼台上的評委,似乎個個評委人都麵部肌肉扭曲對我露出一副譏諷的神色。

    我顯得更加緊張了。

    緊接著是個人才藝表演。這使我慌亂無比。由於從未參加過這種麵試,也不知道會有這種考試,事先毫無準備的我,一下子懵懂得簡直不知道該表演什麽才好。急亂之中,我驀然想起初次去海南三亞天涯海角景區遊覽時,曾寫這一首名為《情致天涯海角》的散文詩,便壯著膽子當眾朗誦起其中的兩小段:

    你跫跫的足音,如橫笛輕奏的優美樂章,我踏著想像中的節拍,苦苦追尋,終於來到這讓人魂牽夢縈的天涯海角。

    在很早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從書本上,我知道了你的名字;從人們的言談中,我知道隻有尋找到天涯海角,才能真正地找到你。

    ……

    找到你,

    我要用我的愛,去愛著你的愛;

    我要用我的心,去心向你的心;

    我要用甜蜜的吻,去吻醉你的吻;

    我要用熱情的擁抱,去擁抱你的擁抱!

    ……

    讓我們就這樣,

    就這樣!

    就這樣相依、相偎,

    就這樣,

    實現那句天涯海角的誓言!

    表演完畢後,我看到那幾個被稱作評委的家夥,相互交頭接耳目光含混神色怪異地注視著我,我便在愈來愈重的慌亂中不知所措地離開了現場,心想這下一切都結束了,如此猝不及防的即興表演肯定被弄砸鍋了,我將失去那本就不可能實現的當上影視演員的黃粱美夢。

    從考場上出來,走在人潮洶湧車流喧囂的大街上,望著疾速行駛的車輛和匆匆行走的路人,我從先前那種慌亂失落的心緒中,逐漸恢複到了往日的常態。我隨意朝大街上望去,隻見許多開店、擺攤做生意的人們,和許多開租車或摩托車載客的人們,以及許多蹲守在街頭寂寞等候著被人叫工的民工們,他們或忙碌或悠閑或相互嘻哈打笑地玩成一團,他們身上絲毫顯現不出生活的沉重人生的苦痛。他們平平凡凡日複一日地過著這種平淡簡單的生活,卻又在平凡中獲得許多那些滿懷野心的人們,意想不到的充實和快樂。

    望著那些平凡、簡單而快樂的人們,我的心胸豁然開朗,不再去想當影視演員的事情,重新迴歸到了往日平靜的生活狀態,隻想同許許多多平凡的人們那樣,平淡且隨遇而安地過日子。

    然而,事情卻出乎我的意料。沒過幾天,我就接到劇組的電話通知,說我已被劇組錄用了,讓盡快前去與他們聯係。接到這一消息,我那恢複了常態的內心再次被擾亂,隻是再無先前那種驚喜和激情,內心隱約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慮和憂煩。

    按照約定時間去到所謂的影視劇組,發現幾乎所有報名參加麵試和沒有參加麵試的人們,都被劇組錄用了。劇組負責人說,因新招收的演員沒有戲劇表演經驗,劇組將組織所有新演員參加為期一個月的強化培訓。那位製片人兼編劇的中年婦女承諾,所有被錄用的演員參加培訓後,都將安排在電視劇中扮演一個角色,隻是每個參加培訓的演員,需先交納五百元錢的培訓費。

    盡管許多人對此心存疑慮,但大家被成為影視演員的夢想和與生俱來的虛榮心所驅使,在猶豫之中仍然抱著機會不容錯過的複雜心理,交錢進到劇組接受培訓。

    多年以後,我從事的新職業使我接觸到了多種類型的詐騙案例。騙子們行騙的伎倆大多簡單而雷同,可免少不了有許多人日複一日前赴後繼地成為受害者。這都是因為受害者本身懷有某種不切實際的欲念和迷信心理,才使得騙子們能輕而易舉地行騙得逞。

    影視培訓班開始後,所謂的劇組負責人請來一夥誰也不知道來路和底細的家夥與大家見麵。劇組負責人統稱那夥家夥為影視圈人士,說大家進入到這個圈子,從此就開始步入了影視圈。“影視圈”這個被媒體炒作得紛紛揚揚令人痛恨又令人向往的圈子,想不一下子就進入其中。所有交了培訓費而對該圈子一無所知的人們,內心頓時生發出一種莫名的興奮。

    那些“影視圈人士”敷衍著給大家上起了課,其中一個劇組負責人兼製片總監的家夥,竟然連基本的漢語言常識都不懂,卻還站在講台前滔滔不絕地為大家講解影視表演的理論和方法。

    許多學員都或多或少發現了這些疑點,可就像那個《皇帝的新衣》的西方寓言故事裏的成年人那樣,大家都被眼前的超級謊言嚇唬、蒙騙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和思維,隻是自欺欺人地眼睜睜看著騙子們的得意表演,沒有人能像那個不諳世音的孩童那樣,毫無掩飾地站出來一語道破天機。成人們懷有的這種虛偽的心理,往往使得騙子們的粗劣表演,能在眾人的眼皮下通行無阻百試不爽。

    直到培訓結束前,才有一名參加培訓的男子站出來,詢問那製片人兼編劇的中年婦女電視劇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開始拍攝。哪知那女人態度十分兇狠語氣異常強硬地斥責那問話男子說:“現在劇組很多人都在十分積極地為電視劇的開機拍攝做籌備工作,你卻發出這樣的詢問,是不是對電視劇組持懷疑態度?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就先離開好了!”那同樣夢寐以求想著當影視演員的男子,驀然被那女人一陣詐唬和恐嚇,隻得悔恨不已地向那中年婦女賠禮道歉,連聲稱自己先前是因為對劇組有所誤解才產生了錯誤想法,請求製片人及劇組其他領導原諒自己的無知和衝動。那中年婦女這才對其嚴厲訓斥一通,然後方才罷休。

    經過這樣一番波折,其他對劇組同樣持懷疑態度的人們,再也不願當出頭鳥去詢問電視劇開機拍攝的事情了。

    約半個月後,劇組就宣布培訓結束,電視劇卻沒有開機拍攝。有一些大膽的人們再次對電視劇拍攝的真實性產生質疑。那製片人兼編劇的女人再次出麵稱,電視連續劇的演員陣容強大,主角、配角加群眾演員至少需要二百多人,第一批招收培訓的演員才一百人,離拍攝所要求的人數相差太遠,需要再招收一批演員通過培訓後方能開機。

    參加培訓的人們心管心存狐疑,卻也隻好無奈地等候著電視劇正式開機拍攝的消息,同時暗自期盼自己扮演的角色能重要一些,出場的機會能多一些。

    我和方蕊就是在那場集體上當受騙的演員招聘培訓中認識的。

    我得承認,平常孤獨相處的我,在影視培訓中突然麵對眾多陌生的女子,內心深處也不由得湧動起一種掩飾不住的對異性的渴求。培訓過程中,我會時不時地將在場的女子打量、掃視和猜測一番。方蕊高挑勻稱的身材,豐碩飽滿的胸脯,潔白如冰的肌膚以及唇齒微露自含甜笑的模樣,自然吸引過我的眼球。培訓間隙呆在教室裏無所事事時,我曾無聊地猜測著方蕊的個人狀況:她可能在這座城市某家公司擔任財會或文員工作,也有可能是位做事精明處事圓滑的業務主管。不管她所從事的是何種工作,她的生活、工作一定較為舒適,至少不會像我這樣整天同化工製劑打著交道,日子過得機械而缺乏變化。

    我同時猜想,方蕊一定有位帥氣、灑脫,且頗有財力和較高素養的老公或是男友。閑暇之時,倆人一定會情投意合地相聚在一起,滿懷情趣地一起聊天、遊玩或是一起做家務看電視什麽的,生活過得一定很有情趣。

    我也曾在心底對方蕊白日做夢般地產生過片刻的臆想。我想像著哪天能有緣與一位像方蕊這樣的女子相識相交相聚,甚至共結連理,那麽我的人生將會出現一番美不勝收的景象,一定會擁有一種精彩幸福的生活。

    好夢易醒,何況我並不是那種喜歡自作多情,整日沉溺在白日夢中常醉不醒的男人。見到方蕊這種秀色可餐的女子,也隻是心猿意馬流雲行空地產生過一種虛無而不切實際的遐想。這種無意識的思緒,並不具有任何真實和實利的目的。坦率地說,我對方蕊產生的那種遐想,不過是長途旅途中艱辛跋涉的過客,偶然發現路邊的一叢綻放的清香花朵,不由自主地佇立途中作片刻的停留,對芳香的花兒觀賞、打量一番,或是感受一絲花的芳香。心頭即使會夢想著在未來的旅途中,能遇上一個花兒樣芬芳的姑娘,一路同行以減輕旅途的勞頓和疲乏,但意念和行為上,絕不會有過任何摧花折柳動手采擷的念頭,更不會產生將花兒獨占為已有的淫念。

    出於這種無意識的目的和動機,在整個培訓期間,我對方蕊並無任何主動的接觸和交流,僅有過的一次最直接的接觸,也是在小品訓練表演過程中。

    有天晚上,所謂的劇組安排小品表演訓練,我和方蕊分別扮演男女角色表演對手戲。小品的故事情節是這樣的:一對戀人約好在公園見麵,到了約定時間女友等了很久也不見男友到場。女友坐了又站,站了又坐,直到煩躁不安氣惱不已之時,男友才姍姍來遲。女友惱怒地坐在那裏不肯理睬男友。男友耐心地解釋自己遲到的原因,是因為在工廠裏與客人洽談重要的合作項目才耽誤了約會的時間。男友再三懇求女友諒解。女友這才轉怒為笑放棄偽裝,陪同男友一起迴到工廠處理事情。

    我和方蕊由於台詞記得不熟,在表演過程中眼看就要“卡殼”了,我便急中生智編撰了幾句台詞將表演進行下去。哪知方蕊見我沒有按照預先設定的台詞表演,一時沒反應過來,站在台上愣怔著不知該如何是好。見此情景,我隻好繼續臨場即興發揮,一句接一句地編造著台詞延續劇情。方蕊這才迴過神來,配合著將表演繼續進行下去。

    表演到最後階段,按照劇本設計方蕊扮演的女方對我扮演的男方說聲:“走,帶我到你們工廠看看去”。整個表演也就嘎然打住到此為止。但表演完最後的劇情,方蕊正準備離場時我突然來了靈感,故意戲謔地對方蕊叫說:“站住,別走!”

    方蕊正準備走下台去,臉朝前方並沒有看到我戲謔的神情,一聽這話還以為戲沒演完,立刻轉過頭來滿臉茫然地望著我。

    “演出結束了,要走也得我們一起下台去呀,走吧,跟你開玩笑呢。”我連忙向方蕊攤牌。

    我惡作劇的舉動立刻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方蕊嗔怨地瞪我一眼,隨後也裝成古戲中大家閏秀的模樣,扭捏著腰肢跨著碎步走下台去,與我一道將玩笑進行到底。

    我倆怪異的舉動,使現場的氣氛活頓時活躍起來。

    事隔多日之後方蕊才對我說,那次小品表演訓練前,有位男子曾向她約定好,要與她一起同台表演。在話語言談中,她知道那男子對她懷有曖昧之意,但她對那男子並無好感,因而不願意同他一起演對手戲,卻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絕他而傷人臉麵。所幸的是輪到她進行小品表演培訓時,組織者偏偏將她和我安排在一起。“這說明我們倆的緣分早已天定了。”方蕊這樣對我說道。

    聽到方蕊那明顯帶有挑逗意味的玩笑話,我少不得一陣竊喜,心理美滋得不得了。

    我同方蕊除了在表演中有過這樣一次直接接觸外,平時大多是一些擦肩而過相見不語萍水相逢的路遇。

    隻是有次去培訓班租用的中學教室上課時,我們幾位參加培訓的人員正好遇到那位編劇兼製片人的女人。大家出於禮貌都相互禮讓著讓那女人先上樓。正在這時,方蕊從後邊趕上來與大家不期而遇。方蕊問道:“你們都到了,怎麽都站在這裏不上樓啊?”大家誰也不好意思挑明,我便故意朝方蕊打了個手勢說:“我們都在等你呢,小姐,你先請!”

    方蕊一聽這話,眉毛微微往上一挑說聲“不客氣了”,毫不理會那女製片人,就從大家騰讓出來的空隙處徑自走上樓去。方蕊此舉,惹得那女製片人尷尬不已,但她也隻是望著方蕊的背影暗生悶氣,滿肚子的醋意卻難以發泄。隨後,那女人憤憤然卻又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走上樓去。

    那一瞬間,我覺察到了女人對女人的忌妒,像難以準確預測的地震那樣,在激蕩旋轉的生活中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

    那次不知是什麽原因,我不禁為方蕊那種我行我素目中無人的舉動,很有可能惹怒那小家子氣的女製片人而暗顯得有些擔心。在我以往的生活中,似乎從未對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產生過這樣的情感。

    隻是這種情感在我心心同樣轉瞬即逝,方蕊卻因而在我心裏留下了一些印象。

    培訓結束的那天晚上,大家輪次去到教室前麵的講台前,作自我介紹和相互留下聯係電話。方蕊上到台前,僅簡單地說了幾句語意模糊的話,連聯係方式也沒留下,更沒有介紹工作生活情況,就姿態高傲而冷矜地返迴座位。

    方蕊返迴座位經過我旁邊時,我故意調侃她道:“小女子姓氏名誰、家住哪裏、芳齡幾何,可曾婚配?”

    聽到我的戲謔之言,方蕊凝眸注視我片刻,然後神色儼然地說:“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見方蕊那儼然的神色,以為她對我說的玩笑話產生了反感,趕緊解釋說:“我隻是同你開玩笑,其實我這人很單純的,你可千萬別要當真啊!”

    哪知方蕊立刻神情飛揚地挑了挑眉頭說:“我也是故意逗你玩兒的,其實本小姐也很正點喲!”

    我這才明白方蕊剛才那副神情儼然的樣子是假裝出來的。我心裏怨喜交加,調皮地伸長舌頭朝她扮了個鬼臉,心裏卻覺得方蕊並不像我先前想像的那樣古板而冷矜。

    大家散場後,我與方蕊就再也沒有接觸過,也無從知道她的絲毫音訊。心裏從未曾想過與自己萍水相逢的方蕊,往後與自己還會有什麽剪不斷理還亂的聯係。

    大家在培訓結束後,耐著性子等候了一個多月,所謂的第二期演員培訓也終於結束了。大家眼巴巴地等候著劇組關於電視劇開機拍攝的消息,電視劇卻依然遲遲沒有開機。後來有人起了疑心,向有關部門投訴那女製片人利用拍攝電視劇為幌子可能存在詐騙錢財的動機。那女製片在接受有關方麵調查之前,突然通知極少數參加培訓的人們,一起去到大同路一家茶藝館參加電視劇的開鏡拍攝。

    大家先前的懷疑頓時煙消雲散,有關部門也暫停了調查。人們以為那女人確實想要幹出一番事業,拍攝一部有影響的電視連續劇,並沒有心存欺騙大家的意圖。

    但僅僅開機拍攝了一個下午,劇組便宣布收工了。那女製片人讓大家迴家等候繼續拍攝的通知。

    沒過多久,那編劇兼製片人的女人突然從這座濱海城市消失得無影無蹤。後來有人經過多方打探,才知道那女人采取同樣手段,先後在多個城市行騙屢屢得手,已攜款逃到了國外。大家這才知道所謂電視劇組招聘演員,不過是一場騙子利用人們貪慕虛榮而集體上當受騙的荒唐悲劇。

    大家在感歎世上騙子太多的同時,也對行行色色的騙子們層出不窮的伎倆深感驚歎和無奈。隨後,相互就在悔恨不已的怨言中作猢猻散,從此也很少見過麵了。

    與我萍水相逢的方蕊,卻在影視培訓人員作猢猻散一個多月之後,深夜突然打電話過來。方蕊此舉讓我頗感意外。

    麵對這樣一位頗有姿色的女子,用女性溫柔的聲音主動投花問路,作為一個生理和心理都十分正常的男人,我自然不會不解風情故作單純將她拒之門外。我滿懷欣喜地接聽著方蕊的電話。方蕊在電話裏問起我影視班其他同學的情況,然後就說我們當初怎麽那麽傻,竟然被那可惡的女人騙走了錢財。

    我附和著方蕊感慨了幾句。方蕊問我知不知道當初一起參加培訓的那些人員的近況,我說自己整天閉關自守地呆在工廠裏,對外邊精彩的世界接觸的機會實在太少,隻聽說過極少數幾個人的情況。據說楊彬在一家律師事務所當見習律師,高小琪則開了家婚姻介紹所,靠坑蒙拐騙弄些錢財,與那騙人的女人走上了異途同歸之道。

    隨後我們漫無邊際地閑聊起來。不善言詞的我,隻是禮節性地隨口應答著,後來就詢問她這些日子忙著在哪裏發財。

    方蕊說她不忙,整天呆在家裏,讓我有空能多同她聯係。我心想我使用的辦公室電話沒有來電顯示,方蕊也沒有告訴我她的電話號碼,讓我怎麽同她聯係呢。但我並不點破也不主動詢問她的電話號碼,嘴裏應允著心裏卻不以為然,以為方蕊隻不過是心血來潮偶爾給我打個電話,隨意閑聊幾句然後說句客套話而已。自己根本沒有把方蕊的話當真的必要,更沒想過要主動打電話給她。

    本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彼此之間不會再有什麽更深的糾結了。

    但幾天後的一天深夜,方蕊又打電話與我閑聊。

    聊話過程中,方蕊問我當時在培訓班上見到她時,對她的印象如何,認為她可能是在幹什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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