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澤生住的地方離學校不遠。

    雨天走得急,沒一會兒就到了他平時出入的那條小巷口。

    “你……”

    “我到了。”

    兩人同時開口,周卓璟一愣,迅速埋下了頭。

    完了完了。

    人家壓根就沒說過住在哪裏。

    他突然開口,豈不是暴露了自己一直有在偷偷關注對方。

    徐澤生該不會覺得他是變態吧!

    周卓璟苦巴巴地歎了口氣,想要解釋,又聽徐澤生開了口。

    “你的頭很圓。”

    “啊?”

    周卓璟疑惑地抬起眼,不明白怎麽話題就轉到了他的腦袋。

    “很圓。”徐澤生仔細看著他,重複一遍,“頭很圓,臉很圓,眼睛也很圓。”

    “我很圓?”周卓璟指了指自己,仍有些發懵。

    這時濕潤的晚風夾雜著雨滴拂過,他的細發貼在前額,黑亮的圓眼呆呆地眨了兩下,鼻尖泛著紅光,好像一隻濕漉漉的小狗,等待著主人的撫摸。

    徐澤生怔怔,幾乎是下意識道:“可以摸一下嗎?”

    “什麽?”

    “摸頭。”

    周卓璟啞然,確定徐澤生沒有在開玩笑,猶豫了片刻,認命地閉起了眼,豎起食指道:“就一下。”

    徐澤生點點頭,大手覆上周卓璟的發頂。

    果然同他想象中一樣,濕濕軟軟,毛茸茸的很舒服。

    可惜不等他動作,對方就猛地抬起了頭:“一下到啦。”

    他話裏頗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徐澤生遺憾地收迴手,表情裏仍有不舍。

    “你……你不是到了嗎?”周卓璟輕輕推他一下,“這麽晚了,你快迴家吧。”

    徐澤生定定望著他,半天後才開了口。

    “謝謝。”

    “謝我什麽啊?”

    徐澤生沒再說話,把傘塞迴他手裏,便大步衝進了小巷。

    周卓璟這才看見他濕透了的半邊衣袖,心情登時有些複雜。剛剛撐傘的時候,徐澤生好像一直朝他這邊傾斜。

    原來不是他的錯覺。

    周卓璟撐著傘,緩緩朝司機停車的地方走去。

    他想。

    徐澤

    生可真是體貼啊。

    成績好,長得還那麽好看。

    怪不得會成為人見人愛的萬人迷。

    要是他是女生……

    呸呸呸!

    周卓璟拍了拍腦袋,他怎麽能對主角有非分之想。

    要知道主角的追求者都是未來的行業大佬,根本不可能看上他。他還是老老實實和主角打好關係,畢業後考個遠一點的大學,離開周家,好好過日子。

    他想了一路,迴到家還沉浸在對未來的展望。

    “小璟,你在想什麽?”

    一道男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周卓璟扭頭,看到他二哥周卓瀾端著一杯牛奶站在廚房門口。

    周家有三個兒子,他是老幺,頭上還有兩位兄長。相比起總是不苟言笑的大哥,溫柔的二哥周卓瀾倒是與他更為親厚。

    周卓瀾隻比他年長三歲,年紀輕輕就包攬了國內外數個鋼琴比賽的大獎,靈動的手指更是因此上了八位數的保險。

    然而外人眼中的高嶺之花,私下卻是個弟控,生活中但凡關係到周卓璟的一切,事無巨細,他總是親力親為。

    譬如給周卓璟熱好一杯睡前的牛奶。

    “二哥。”

    周卓璟頓了頓,想到二哥一向寵他,心下不免有些酸澀。二哥遲早會知道他不是周家的小孩,以後會不會就把他當做陌生人對待。

    “小璟,你眼睛怎麽這麽紅?”周卓瀾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見周卓璟表情不對,立刻放下牛奶,幾步到他麵前,將人按進懷裏,輕聲問道,“誰欺負你了?告訴二哥,二哥替你出氣!”

    “沒有人欺負我。”周卓璟搖搖頭,悶聲說著,“二哥,如果我不是你的親弟弟,你還會不會對我這麽好?”

    “說什麽傻話呢。”周卓瀾輕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你永遠是我的弟弟。”

    “我說,我說如果呢!”周卓璟抬起頭,硬要問出個答案。

    “如果啊。”周卓瀾沉吟了片刻,“如果小璟是別人家的弟弟,我可能會想辦法把你搶迴來,當親弟弟寵。”

    “你又逗我。”周卓璟撇撇嘴,心情倒是轉好了幾分,“哪有搶迴來當弟弟的啊。”

    “好啦,小朋友。知道你要迴來,我可是特地給你熱好了牛奶。”周卓瀾半抱著他到餐桌旁,拿起剛才的牛奶,湊到他嘴邊,“別想那麽多,

    喝完牛奶就去洗澡睡覺。”

    不安的情緒被安撫,周卓璟點點頭,抱起牛奶,小口小口喝下了肚。

    時間不早,周卓璟喝完牛奶就被周卓瀾催促著迴房洗漱。他聽話地抱著書包上樓,轉過身,卻沒看見自家二哥臉上的笑意稍瞬即逝。

    半晌後,一個黑衣男人走進了周家的書房。

    “今天小少爺在學校裏發生了什麽?”

    “沒有任何異常。”

    “沒有?”

    “不過小少爺迴來的時候,給一個同學撐了傘。”

    “撐傘?”

    “是的。”

    “去查一下那個同學。”

    “是。”

    給同學撐傘?

    周卓瀾蹙起眉,他怎麽沒見過自家弟弟還有如此貼心的一麵。

    該不會是……

    早戀了吧?

    周卓瀾僅僅隻是個預想,臉就黑了大半。

    哪隻不知死活的臭蒼蠅,居然敢惦記他們周家的寶貝。

    該死。

    他明天一定要和周卓璟好好談談這個話題。

    許是和徐澤生有了進展。

    周卓璟難得睡了個好覺,結果第二天上學差點就遲到。

    他踩著鈴聲進教室,不同於往日早讀的氛圍,此刻的班裏似乎有些躁動。

    “發生了什麽啊?”周卓璟有些納悶,走到座位,伸手推了推一旁的祁言,“他們怎麽那麽激動?”

    “你進門時沒看到學校門口的展覽窗嗎?”祁言扭頭對上他,仿佛在觀察他表情的變化,一字一句道,“有人貼了幾張徐澤生在酒吧裏打人的照片,剛剛班主任把他帶走了。”

    “你說徐澤生?”周卓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要是放在從前,他可能還會懷疑,但經過昨晚的相處,徐澤生撐傘都會照顧到別人,這麽溫柔的人,怎麽會和人打架,“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能有什麽誤會啊,小璟,你該不會不知道徐澤生是靠成績考進來的貧困生吧?”祁言語氣抬高了幾分,“他爸甚至是這條街出了名的賭鬼,那種家庭能養出來什麽好人啊。”

    那種家庭,那種家庭。

    四個字像針紮一般落在周卓璟心口。

    該在那種家庭的人應該是他,而不是徐澤生!

    “不許你這樣說他!”周卓璟握緊了拳,他的聲音不小,整個班的人都望了過來,“徐澤生不是壞人!”

    壞人是他。

    他搶占了徐澤生本該有的一切。

    他才是賭鬼的孩子,他才應該生活在那種家庭。

    “徐澤生沒有錯。”周卓璟咬著牙,語氣很認真,“祁言,你不要說他不好。”

    祁言沒想到他的反應如此激烈,一時間也忘了反駁。

    就在這時,後門傳來了腳步聲。

    周卓璟迴頭,視線與徐澤生交匯。

    他想起自己剛才過激的模樣,不禁有些難為情地垂下了頭。

    徐澤生倒是沒有太多表情,隻在經過周卓璟的時候,用兩個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輕輕詢問了一句。

    “今晚要不要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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