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壞消息


    有了事情可忙,時間就會過的很快。


    忙忙碌碌的,很快小半年的時間就過去了,古明妍的集郵冊已經完成了大半本,新華字典也背誦下來了一大半。


    除了這些學習成果之外,古明妍還在她學會寫字之後,開始自己整理村子裏孩子們的遊戲和歌謠。


    經過一段時間的記錄整理,現在這項工作基本都已經完成了,讓她給做成了一本《古家村童謠、遊戲大全》。


    這本冊子古明妍自己也會時常翻看,看著冊子上的文字,每每都能讓她想起做遊戲時候的情形,自個兒就覺得這事兒非常的有意義。


    除此之外,古明妍還用了自己的方式,數字加漢語加拚音加英文加上輩子會的一點點韓語的融合,記錄下了她自己現在所能迴憶起來的上輩子世界發生的一些大事件,大趨勢,自己知道的未來股市的幾個大的變動時期,還有自家和京都那邊房地產的一些發展情況等等。


    其實真正在記錄的時候,古明妍才發現其實自己真正能記住的準確的東西並不是很多,隻有那些她上輩子自己親身經曆過的,或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事情的那種程度。


    加上她上輩子也不是學經濟金融的,對於這方麵的知識和發展情況相對了解的也不是很多。


    在寫的時候,古明妍都不禁覺得老天爺讓她穿越一迴真是有點浪費名額了。


    她就是一個平頭老百姓,最大的夢想就是過好自己的日子,最好可以什麽都不幹還可以吃喝不愁的那種,就是要達到財務自由的程度。


    沒什麽大夢想也不想特別的去改變世界,就想好好的不留遺憾的過完這一生罷了。


    想想這要是哪個掌握這些信息的大牛穿來了,不說改變世界吧,把自己混成個首富什麽的當當想來是不成問題的。


    哪裏像自己啊,目前最大的能耐,也就是收集點郵票積攢點家底兒而已,想想也是蠻廢柴的。


    不過,從另一方麵想,自己掌握這些也是比那些什麽都不知道的人強吧。


    人生總不能處處走捷徑鑽空子不是,更多的還是得自己踏踏實實的學習,用自己的努力換取與之相配的生活層次的。


    其他的另外的投資或是理財什麽的,都應該是錦上添花。


    即便是靠著這個掙到了足夠多的錢,但是沒有一個自己喜歡和為之努力奮鬥的事業的話,相信後麵的生活也會過的蠻虛無的吧。


    古明妍覺得自己現在過的還是很有意義的。


    除了集郵,記錄遊戲、童謠什麽的之外,她還會將自己的一些情感或是生活中有意思的事情像是寫日記一樣記錄下來,想要提醒自己每一天都不要隨便虛無的度過。


    盡量在每一天裏都能有所學習和收獲,這樣日積月累下來,一定會讓自己變得跟從前大不一樣的。


    日子就這樣慢慢過著。


    1967年8月25日,迎來自己四歲生日的古明妍,一邊感歎著過去的一年當真算得上是收獲滿滿的一年,一邊又不禁期待起又長大一歲的自己將要迎來什麽樣新鮮的故事呢。


    新鮮的故事倒是暫時還沒有,不好的消息卻又傳來了一個。


    當古明妍沉浸在自己的學習和收獲滿滿的小世界裏時,外麵的事態沒有一刻放鬆過。


    古明妍算是在刻意迴避這些事情。


    公社上的批鬥、抄家、遊街什麽的她都不會去看,不會跟著小夥伴們去湊熱鬧,反正她人小也沒人在意,爺爺奶奶更不會逼著她去看這些。


    當村裏的有些人家被定上不好的成分,人人都嫌棄,甚至小孩子們會孤立或欺負甚至辱罵那些人家的小孩的時候,古明妍自然是不會參與的。


    但是她也不能再幫助人家做什麽,頂多就是用不帶有任何偏見和嫌棄的眼神默默的看著他們,心裏祈禱他們能挺過去。


    她知道自己是個懦弱且自私的人,但是她是真的不想被牽扯進去。


    因為如果有人看見自己跟那些人走得近,自己年紀這麽小,那麽就一定會認為是她爺爺奶奶叫她這麽做的,那麽就會把他們二老也牽扯進去。


    這種結果當然是古明妍所極力避免的。


    當然,這些都是在不涉及人命的基礎上的原則。


    讓人能感到一絲絲欣慰的是,古家村裏的一些活動,大多隻是言語上的,最多就是對方在村裏受些異樣的眼光,幹的活相對重一些,到還沒有上升到暴力的範圍。


    不像是周圍有的地方,甚至有鬧出過好幾條人命的情況出現的。


    古明妍其實很慶幸自己找到了能關上門在家靜靜做來消耗時間的事情。


    不管是背字典也好還是收集郵票也好,當沉浸其中的時候,自己就會忘記所有的事,包括外麵那些暴風驟雨和被裹挾在其中的無辜的人們。


    但是,古明妍沒想到,這一次會真的有離自己這麽近的人受到這場運動的牽連,她覺得這次自己的心緒是很難平靜下來了。


    就在古明妍剛度過了自己四歲的生日後不久,傳來了來自京都的消息。


    古明妍舅媽周曉淳的父母,因為曾經在海外留學,被人舉報說是間諜,通敵,是反動勢力的爪牙等等。


    總之具體是定的什麽罪名也不知道,說到底,根本症結還是在二老早期的留洋經曆上。


    現在能打聽到的消息,是兩位老人已經在京都被抄家、批鬥過了,接下來就是要被下放到農場勞改了。


    古明妍聽到這個消息是在古建國迴家來跟古老爺子和畢老太太說起的時候,當時的她為此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因為其實早在古明妍在去年幫著家裏忙活那些可能出事兒的書本啊古董什麽的時候,她就順帶的打探了很多家裏的親戚和他們的職業情況這些,就怕這其中會有個什麽牽連。


    當時她就從外婆那裏,知道了舅媽周曉淳的娘家其實是在京都的,舅媽是因為工作才來到了安城,後來遇到舅舅,二人結婚成家安家在此。


    舅媽家裏除了她父母之外,還有一個哥哥。


    她的父母都是京大的老教授,哥哥也是老師。


    當時古明妍隻感歎這還真是真正的書香世家啊。


    感歎完她就在心裏隱隱有些擔心,想著運動開始後舅媽家裏會不會被牽連進去,畢竟是大知識分子家庭,且他們又是處在政治的中心。


    不過她接著又想到了舅媽的工作,算是她的一大保障,剛想放下點心呢,結果就被自家外婆白敬齡接下來的話給徹底地打擊到了。


    白敬齡告訴她,她的這兩位親家相當了不起,是早年留過洋的大知識分子,還是京大有名的教授。


    古明妍當時聽到這些個定語的時候,其實就已經能夠猜想的到未來會發生什麽了。


    畢竟知識分子,還是留過洋的大知識分子,想來家世也不會差,在這場運動中,算是被打擊的最為沉重的一撥人了。


    但是古明妍即使知道後麵可能會有的後果,她也什麽都沒法做。


    古家可以通過把一些犯忌諱的東西藏起來並且各自盡量保持低調來躲過這場運動,那是因為古家人本身的成分和所處的階級在這個時代都是沒問題的,是硬氣的,是經得起查的。


    但是像舅媽的父母這樣的,即便是早早的知道了消息又能怎樣。


    他們的經曆和職業就在那裏擺著,誰都知道,誰都改變不了。


    就算自己真的不怕被人懷疑的告訴了人家問題的嚴重性,二老又能做什麽呢?


    能為了避禍幹脆躲到國外嗎?


    那作為他們兒女的舅媽估計更得被牽連。


    所以古明妍什麽都不能做,隻能在心裏默默祈禱這件事不要發生。


    可是今天,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時不時不安內疚的心好像就這樣放下了,就像另一隻靴子終於落地,就像懸在頭頂的劍終於向著人刺了過來。


    古明妍在心裏不由得歎了一句:終歸還是發生了。


    古明妍抑製不住內心的愧疚,畢竟這算是真的唯一的一個她看到了問題所在卻沒有付諸任何行動的情形了。


    雖然已經有所預料,但畢竟她內心是不希望壞事真的發生的。


    這還是自運動開始以來,第一次古明妍身邊算不上特別遠的跟自家有關係的人出事情,這讓她切實的感受到了這些無比可怕的事情並沒有她想象中離自己那麽遠。


    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命運不由人的感覺是真的很糟糕了。


    要說其實古明妍不用特別的內疚不安,就像她自己說的,她對這樣的事情無能為力,盡管提前知道,但就像同樣提前知道運動會發生一樣,還是無力改變不是嗎。


    而且真的說起來,她舅媽家的這場悲劇的發生不僅僅是大環境下難以避免的事情,其中的人為因素也算是最重要的主導因素了。


    要說起周家二老的遭遇,那的確可算得上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了。


    兩位老人算得上是這時代的大學問家了。


    舅媽周曉淳的父親周老周季祥,算是學貫古今中西的大家,國學大師,曾在米國留學,在京都大學教授曆史學。


    而周曉淳的母親,姓林,名叫林白,曾跟周老在米國一起留學,精通五國語言,是京大外語係的教授。


    二老在京都被停職、抄家、批鬥了一番後,現在即將被下放。


    整件事情最令人感到憤怒和傷心的是,兩位老人算是被自己的親人給害了的。


    因為現在的局勢本就緊張,兩位老人地位不凡,再加上都是很有名的愛國人士,早年是拒絕了國外大學的工作邀請迴到國內建設祖國的。


    這樣的人品和經曆若不是有了切實的‘證據’,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有什麽事的。


    二老其實已經很注意了,畢竟他們周圍的同事朋友,出事的不要太多,看得多了早就知道這些人的套路了。


    他們也不是傻子,任由別人搓磨,對於一些事情早就做了防範和準備的。


    再說了,都是有兒女的人,即使不是為了自己,也要為子女多多考慮。


    委員會的人找借口上門多次,都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周家二老所謂與海外勢力勾結的罪證。


    當然是不可能找到的,因為這根本就不存在。


    老兩口其實是對政治風向比較敏感的人了。


    因為京都屬於暴風雨的中心,運動和一些消息都比安城這邊開始的要早。


    所以基本上在古明妍在自家忙忙叨叨防患於未然的時候,京都的一些地方就已經出現了些苗頭了。


    像是京都大學這種思想重鎮,初初鬧起來的時候,陣勢不是古明妍這種隻在後世看過些資料的人可以想象的出來的。


    老兩口在事情發生前就已經把很多東西都處理了。


    家裏的財物什麽的倒是其次,主要是各種的書。


    舍不得的太多,二人就找了個可靠的人幫著給轉移了。


    委員會的人沒有翻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但是也沒有就此放棄。


    也不知他們是如何勾結的,又許諾了什麽,二老的兒媳婦,也就是周曉淳的大嫂孫芳,不知從哪裏找出了早年周老與國外友人的一封通信,她將這封信交給了委員會,說是二老通敵的罪證,並且編造了一套證詞,‘揭發’了二人的‘罪行’。


    由於是家人實名舉報,而且那封信的確是周老與友人的通信。


    自此,二老的罪名坐實。


    沒有審判隻有批鬥,沒有辯白隻有辱罵,沒有別的證據隻有抄家。


    從受人尊敬的大學老師被打成人人喊打的賣國賊。


    麵對親人的背叛,同僚的閃躲,鄰居的落井下石,二老承受著巨大的煎熬和痛苦,家庭和事業瞬間分崩離析。


    造成周家二老悲劇發生的源頭,便是二老的兒媳婦孫芳了。


    要說孫芳此人家境也不錯,家裏是小官之家,配上周家這樣的書香門第也算是門當戶對。


    她和周曉淳的哥哥周曉軍算是自由戀愛,結婚後生活的也挺不錯的,兩人還生了個兒子,名叫周天宇。


    周曉軍是京電的編劇係的老師,是那種典型的文藝工作者。


    他對於世俗生活不太關心,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藝術創作上,經常下工廠和鄉村體驗生活,采風取材,有時候一兩個月都不著家。


    因為孫芳也有工作,兒子周天宇就由周老和林老師一手帶大。


    其實要不是這場運動,這個三口之家頂多就是發生點兒柴米油鹽的小矛盾,而不至於發展到後來水火不容的仇人的地步的。


    孫芳算是個比較有野心且渴望追求權力和財富的人了。


    要說起來這其實也沒什麽,隻是個人的想法不一樣罷了。


    隻是可惜的是,她是在結婚後才意識到自己這一點的。


    結婚前被丈夫周曉軍的儀表堂堂和滿腹才華所吸引,但這些濾鏡在婚後的柴米油鹽中很快就被消磨殆盡了。


    孫芳慢慢看到的是周圍的其他嫁入當官家庭的朋友們過的生活,再跟自己的一對比,難免就覺得丈夫沒權沒勢還沒錢,與她膨脹的欲望和野心相比,兩人這慢慢的矛盾也就出現了。


    按說她的生活也沒有很差。


    在京都那樣的大城市裏有房子有工作,生了孩子還有公婆這樣的大知識分子幫著帶,丈夫雖然沒有權勢,但對她也是著實不錯的,沒有什麽大男子主義的毛病不說,家務這些都會幫忙做。


    但是孫芳這樣的人吧,是不會看到自己已經得到的東西有多珍貴的,貪心和不知足是這種人的日常狀態。


    在丈夫這兒得不到想要的,她就把主意打到了公婆身上。


    周季祥和林白能夠在當時的情況下留洋海外,盡管是公費,但兩人的家世自然是不凡的,而且能在那個時候就有這樣的見識和理想,可見也不是一般人。


    這樣的人想來應該是家資頗豐的。


    孫芳在嫁入周家之前,就從周曉軍處了解了一些他家裏的情況。


    知道周家父母並不是僅僅像表麵上看起來那樣,隻是拿著大學老師工資的一般知識分子家庭,兩人還是很有些家底兒的。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在哪裏放著,但是按照周曉軍透露出來的意思,這應該是比不小的財產。


    不得不說這也是孫芳願意嫁給周曉軍的一個原因了。


    但是讓她失望的是,她以為公婆會在他們結婚的時候給出點好東西給她的,可是當時周家二老除了給兒子置辦正常的聘禮之外,並沒有另外給孫芳什麽。


    孫芳其實那個時候就已經慢慢開始有所不滿了,隻是新婚到底是甜蜜的,這些也就不算什麽了。


    隻是後來夫妻二人矛盾越來越多,孫芳的不滿聚集,不由得就又把主意打到了公婆家產的身上。


    那段時間她頻頻出入周家,言語間就是在打聽那筆財產的事情。


    不過周老二人是什麽樣的人啊,能夠在那個時代被國家選派出去留學的人,智商和情商都不會低,再加上這麽多年的經曆,老人家什麽看不出來。


    孫芳心裏這點事兒,在她第一次上門的時候老兩口就知道了。


    但是因為這年代講究自由戀愛,他們又都是留過洋的,思想比較開化。


    既然兒子看上了人家要娶迴家,這姑娘家庭和個人大麵上也都沒什麽好挑剔的,不能就因為點兒還沒露出來的小心思,做家長的就反對吧。


    而且二老是打算兒子結婚後就跟他們分開過的,不住在一起,兩人喜不喜歡的就沒那麽重要了。


    至於結婚的時候為什麽沒有給兒媳婦透露自家的家底兒,那是因為那些都是他們的父母輩給的東西,大多都是有紀念意義的。


    兒子兩口子又不是吃不上飯,又都是受過教育有工作能夠自食其力的人,自己老兩口身體都還健康著,遠沒有到分財產的地步,自然不會就平白的給出東西了。


    不過二老是這麽想的,但是那些貪心的人是不會考慮別人的想法的,這東西被她惦記上了,那就是無論如何一定要得到的。


    原本孫芳是想從二老手裏要點東西出來,一個是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想要過的富足一些。


    另外就是想用這些東西給丈夫打開門路,別一天隻想著當老師,想讓丈夫往從政的路上走的。


    說到底這個女人是貪戀權力的。


    她有這樣的想法,但奈何她丈夫周曉軍沒有這樣的‘上進心’,公婆也不搭理她的要求,問起來也隻說家裏什麽都沒有,還勸她認真工作,做好自己的事情。


    這種種的不滿匯聚在一起,加上運動的襲來,周圍的各種亂象叢生,便就滋長了孫芳心中的惡念。


    不知通過什麽關係,委員會的一個叫江紅進的人找到了她。


    二人這麽一對接,發現對方都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江紅進想要揪出周老他們的把柄立功升官,孫芳想要借此機會讓兩個她看不順眼的老不死消失,並且想在抄家的時候獲取她貪戀已久的財富。


    至於丈夫和兒子,對這個女人來說,都是可以舍棄的。


    麵對屢屢不配合她不‘上進’的丈夫,和不是自己親手帶大也並不親近的兒子,孫芳當然是站在唾手可得的財富和權勢的一邊的。


    就這樣,孫芳交出了早先她去公婆家裏打聽財產事情的時候偶然看到的,一封周老與他米國友人的信件。


    那時候二老還沒有轉移書和孫芳惦記的財產,家裏的東西又多,便沒有注意到少了一封信的事兒。


    但就是這一封信,成為了給二老定罪的最有力的證據。


    要說起來,這隻是封普通的友人之間相互談論近況的信。


    可委員會的人不懂啊,或者說他們壓根兒就不想懂,也不必懂。


    本就抱著踩你下去升官發財目的的人,還指望他能講究證據的真實有效性嗎,隻要大麵兒上看上去是有這麽個東西就行了。


    於是,兩位老教授也在繼他們眾多的同僚之後,被打倒了。


    抄家、遊街、批鬥,言語上的侮辱,對身體的,一切能想到的折磨人的方式二人都受了個遍。


    等到在郊區取材的周曉軍接到消息趕迴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下子像老了十多歲的父母,滿身傷痕的躺在家門外,家裏被人翻的亂七八糟的,所有的鄰居同事都對自家避如蛇蠍。


    他還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想著趕緊送爸媽去醫院要緊。


    正要動作的他,就隻見二老用神情麻木的眼神盯了他半晌,吐出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和你妹妹趕緊跟我們斷絕關係!”


    等到周曉軍好不容易從父母的口中知道了前因後果,他抑製不住自己的憤怒,立馬跑去質問孫芳。


    可是最後換來的卻是她的嘲笑和一紙離婚說明。


    明白過來自己是真的被枕邊人背叛,還害得自己父母到了這樣的境地,周曉軍當時是真的想殺了這個女人的。


    可惜他不能,因為他被緊接著進來的幾個大男人給壓住綁了起來,接連逼問他關於父母的財產被藏在了哪裏的問題。


    周曉軍這才明白過來,這個蛇蠍女人竟然是為了父母的財產,才聯合這幫早就盯上父母的人,裏應外合的就是為了把自家打入泥裏,好從中獲取自己的利益。


    怪隻怪自己識人不清,把這樣的女人娶迴家,還把家裏的情況透露給了她。


    之所以會有今天,都是他周曉軍害得。


    周曉軍當場就陷入了崩潰,整個人都瘋瘋癲癲的。


    後來孫芳他們的人審問了很久還是沒能問出具體的藏匿地址,不禁咬牙暗恨。


    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周曉軍,別說他本就不知道這東西被父母藏在哪裏了,就是知道,憑著他現在的心情,就是自己被折磨死,也不可能說出來讓這些人得逞的。


    到底是不能把人真的弄死,為避免周曉軍的報複,孫芳和現在已經成為她情人的江紅進利用關係,打算把周曉軍送到蒙省下放,讓他一輩子也翻不了身。


    因為嚴格來說周曉軍並沒有什麽罪名,頂多就是被父母所謂的罪過牽連,被人孤立和打壓罷了。


    所以真的要下放他,還得經過一番操作。


    就在孫芳和江紅進找關係打壓周曉軍的時候,周曉軍終於意識到這段時間便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父母還有兒子未來的命運,現在全壓在他的手上了。


    周曉軍繃緊了腦中的弦,此時的他完全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未來。


    他知道孫芳在對他露出真麵目的時候就沒打算放過他,他一點兒都不好奇也不在意自己的未來。


    因為此刻的他覺得自己就是周家的罪人,什麽樣的艱難困苦他都願意去承受,隻當作是為了當初做下錯事的自己贖罪了。


    顧不上自己的傷勢,加上畢竟年輕身體好,還能夠堅持,周曉軍便拖著殘破的身體,開始了他的行動。


    首先,他找到了自己的兒子周天宇。


    周天宇在二老被抓走調查的時候正在上學,沒有第一時間在現場,之後就一直沒有再出現過了。


    後來,周曉軍還是在自己爸媽的口中知曉了,他們被帶走之前交代了京大看門的張大爺,托他代為幫忙照管周天宇。


    周曉軍從張大爺處接走了兒子後,顧不上孩子的狀態,趕緊想辦法給父母治傷。


    此時的周家已經被翻的亂七八糟,稍微值錢點兒的東西都被帶走了。


    周曉軍之前已經迴過一趟自己的家了,那裏早就被孫芳這個惡毒女人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洗劫一空了。


    所以現在一家四口人算得上是一貧如洗,別說去醫院看病了,就是連吃飯都成問題。


    周曉軍甚至都想問問父母那筆財產在哪兒,想用裏麵的錢暫時度過這個難關。


    但是想了想,他又覺得還是不行。


    孫芳幹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為的就是那些財產。


    現在沒能得逞,一定會讓人盯著自家,就是想順著自家被逼的無路可走隻能去取東西的時候下手,到時候又是‘人贓俱獲’,自家算是罪加一等,沒了最後的利用價值,誰知道那幫人又會給他們安上什麽樣的罪名。


    就在周曉軍絕望的時候,他發現家門口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打開門查看,發現門口放著五個二合麵饅頭和一罐子湯,旁邊還有用手絹包著的幾張大團結。


    周曉軍有點不可置信,周家二老卻像是早知如此似的,並沒有顯得有多驚訝。


    周曉軍這下算是知道了,那天鄰居同事們都表現出的極力迴避的樣子應當也是情勢所迫,自家是什麽樣的人家,這麽多年的同事鄰居誰不清楚,雖然沒辦法正麵的幫自家說話,但給予這點幫助還是能夠的。


    周曉軍好似被這些食物溫暖了,本來絕望冰冷的心好像又燃起了點希望。


    第二天,周曉軍就帶著那些錢,試圖聯係一些人脈,看這事情是否還能有迴轉的餘地。


    周家也不是什麽叫不上名號的無名之輩,各行各業的還是頗識得幾個人的。


    雖然在這個時候不能指望人家一定會幫助自己,而且周圍這些朋友裏有很多也都受到了打壓,但不管怎樣,他還是要試上一試的。


    被逼上絕路的周曉軍此時也再顧不上什麽會不會連累別人,還有什麽不肯輕易求人的知識分子的清高了。


    他現在恨不能自己能認識什麽大人物,能伸把手,把自家從這水深火熱中拯救出去才好。


    周曉軍努力迴想自己和二老的所有人脈,最後經過重重的努力,終於找到了一個能說的上話的人,這人就是林白年輕時教過的一個學生。


    這個學生現在已是中年,也做到了挺高的位置了。


    他自稱老程,表明自己已經知道老師發生的事情了,但是對於定罪這事兒他是無能為力的,但是肯定能保下二老的性命就是了。


    隻是他建議,最好不要再讓二老在京都待下去了。


    這裏人多眼雜,沒處可躲,就是暴風的中心,想起來了就可能被人拉出來折騰一番,二老年紀都大了,實在是經受不起。


    老程表示自己手上還有些關係,最好是選個地方下放,如果當地有熟人照看最好,遠離是非,哪怕過得辛苦一點,也好過哪天老人一個想不開的,再發生什麽悲劇的好。


    周曉軍明白老程說的在理,也同意他的思路,隻不過他自己現在是自身難保了,剩下唯一能信任能把父母交托的人,就隻剩下妹妹周曉淳了。


    周曉軍原是不想聯係妹妹的,雖然他清楚這件事情早晚會牽扯到妹妹,但是他昨天已經與父母商量好了,等到事情有了眉目,父母就宣布與兒女斷絕關係。


    雖然他是寧肯受牽連也不想要斷絕關係的,而且自己本身就已經被盯上了,也說不上是誰受誰的牽連了。


    但是父母說的對,不為自己考慮,他也要為了妹妹和兒子考慮。


    妹妹的工作不能讓她有這樣的汙點,隻要斷絕了關係,劃分清界限,相信以妹妹的能力,還是能夠保住工作的。


    有工作人就有了保障,加上妹夫一家的人品值得信賴,也不至於讓父母再為她操心了。


    而對於周天宇來說,這更是重要。


    他才九歲,不能讓孩子小小年齡就被扣上‘狗崽子’的帽子。


    隻有他周曉軍與父母斷絕了關係,兒子周天宇的成分才不會受到影響。


    等自己走之前將孩子送走,托付給別人,相信兒子在新的環境中,也能夠像其他同齡的孩子一樣正常的長大。


    盡管不願牽連妹妹,但事到如今,不論是父母還是兒子,看樣子能夠信任交托的就隻有妹妹周曉淳了。


    周曉軍很快聯絡了周曉淳。


    周曉淳單位的保密性質決定了對外界信件、電報這些都是要審查的。


    所以,算是在周曉淳自己知道娘家發生的事情之前,負責審查信件的二炮領導就已經知道她家的事情了。


    不幸中萬幸的是,這位洪姓領導是位好領導,是個有良心的領導,更加是個有人脈的領導。


    他將周曉淳家發生的事跟被叫到辦公室來的寧榮臻二人一說,周曉淳當場就要崩潰。


    還是寧榮臻比較鎮定。


    他清楚現在最重要的是妻子會不會受到連累,如果連妻子都被連累的話,那大舅子托付的嶽父母和孩子就會更加沒有希望了。


    還好,周曉淳和寧榮臻都是單位的骨幹,現在正在進行的項目二人還是關鍵,所以洪領導不能承擔失去重要人才的風險,便做主將這事兒給二人壓了下去,使他們兩人不至於受到牽連,停止工作什麽的。


    其實這倒也不算是徇私,畢竟嚴格來講周曉淳已經跟她的父母斷絕了關係,雖然是以被通知的形式,但也可以看出人家父母是不願意牽連孩子的。


    按照現在的普遍做法,這種劃清界限的是不會被影響的,這是作為領導的他需要確定的部分。


    而作為二人的朋友,從私人關係上講,洪領導提出自己可以聯係人脈將老兩口接收到安城附近的勞改農場裏下放,如果二人有別的關係,還可以進一步的聯係看看可不可以放到更近些的地方,也方便照顧。


    寧榮臻和周曉淳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自是無比感謝。


    當下便跟領導請假迴去處理事情。


    領導知道這事情不了結,這二人也不會安下心來工作的,於是便幹脆的放行了。


    等二人迴了家,跟所有人把這事情一說,包括白敬齡和寧榮薇在內的人皆是又震驚又擔心。


    問清楚了周曉淳的打算後,也十分同意她將侄子接來照顧的想法,還為周家二老擔心,並沒有說要與他們家劃清界限或是嫌棄的意思。


    古建國也是知道周家的情況的,雖然沒見過媳婦嫂子的娘家人,但想也能知道絕對不會是出賣國家那樣的人。


    這運動開始了一段時間了,對一些事情雖然不能明說,但大家還是有自己的判斷的。


    雖說不能說全部的人都是被冤枉的,但這種因為被有心人的貪心給迫害裏的,還是不在少數的。


    眼看著人家受了難了,要來自家這地界兒,那他自然是要想辦法給幫忙的。


    所以古建國就開始想自己有沒有什麽能動用的關係了。


    勞改農場那是什麽地方他還是有所耳聞的,別說老人家在京都受了那麽大一番罪再一路波折的過來,再在那樣的環境裏能不能堅持的下去了,就是正常身體強壯的人,進去一段時間後那也得被扒掉層皮。


    所以那裏是絕對不能久待的。


    但是以二老被定的罪,想要直接下放到農村的生產隊似乎也不太可能。


    最好的方法就是先讓人去勞改農場,之後再找個借口把人給接出來,找個願意接收的生產隊放在農村,哪怕幹點粗活累活呢,想來也比在勞改農場的強。


    不過最多也就能運作到這兒了,再貪心點兒想要把人放在城裏可不行,被人發現的幾率太大了。


    這些都是需要時間運作的。


    當下還是得先把孩子和老人接來再說,京都那潭子水深火熱的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周曉淳很快給出了迴信,表明讓周曉軍盡快安排孩子和父母過來,並叮囑他保重自己,不要放棄希望。


    周曉軍知道妹妹沒有受到牽連,當下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隻要妹妹沒事,那父母和兒子就可能受到些照顧。


    當下他也再不猶豫,那邊孫芳已經活動的差不多了,他自己也將被下放到蒙省,說是以知青的身份下鄉建設,但他知道等待自己的絕對不會是好日子就對了。


    周季祥和林白在老程的運作和洪領導幫忙聯係的農場的人同意接收下,被安排下放到了西北勞改農場。


    走之前二人身無分文,隻帶走了隨身的兩件衣服。


    他們知道兒子今後的日子不會好過,但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卻是無能為力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孫子周天宇能被接到他姑姑身邊,自己的女兒的品行自家知道,孩子放到她那裏絕對可以放心。


    隻是又想到周曉淳的工作忙,常年不著家,孫子過去了少不得得親家照顧,也不知道人家會不會嫌棄孩子。


    帶著無窮無盡的心酸和操不完的心,二老踏上了去西北的路途。


    在送走了老人之後,周曉軍便拉著兒子周天宇,把所有家裏發生的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告訴了他,並交代兒子一定要明辨是非,不能被孫芳那個女人所迷惑。


    之後就是無盡的囑托,讓他去姑姑家要聽話,不要害怕,不用擔心爸爸和爺爺奶奶,總會有團聚的一天。


    在姑姑姑父家要有眼色,懂禮貌,要跟姑姑家的哥哥弟弟好好相處。


    要記得吃飽穿暖,好好學習,努力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盡管再相信妹妹的人品,放心兒子不會受到苛待,可畢竟即將麵臨分別,還是那種不知何時才能再次團聚的分別,周曉軍再堅定的心此刻也如刀絞,充滿了不舍與悔恨。


    恨自己無法照顧還處於幼年的孩子,盡到自己作為父親的責任。


    悔因為自己的識人不清,使得孩子小小年紀就要麵臨這樣的家庭變故,生活分崩離析,被迫與最親的親人分別,還要獨自去麵臨全新的陌生環境,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挺過來。


    隻是再多的擔心也無用,周曉軍隻能把他能做的都做到,剩下的就是希望孩子和父母都能堅持下來了。


    這邊的事情基本了結,周曉軍早在他支援邊疆建設的通知下來之前就跟孫芳離了婚,不,應當說是兩人都寫了斷絕關係書,從此以後,周曉軍想,兩人再也不是夫妻,而是——仇人。


    他在二老走後第二天就跟著隊伍去蒙省了。


    周天宇被交給了老程,他會找人把這孩子送去安城他姑姑家。


    周家二老被下放了,孫芳到底是沒能達成所願獲得老人家的財產。


    她倒是恨的想多給周老兩人定更多的罪名,但奈何她並沒有什麽權力,依靠的也隻是江紅進的權勢而已。


    說到此人,不得不說單就這筆他與孫芳的交易來說,他一點兒也沒吃虧不說,還算得上是收益頗豐。


    他說動了孫芳交出所謂的證據,成功打倒了兩位學術大拿,他也因此升了官,現在算是委員會裏的二把手了。


    至於孫芳,好似是白忙活了一場,沒得到覬覦已久的財產不說,再後來想要找二老麻煩泄憤的時候還被孫紅進給攔住了。


    孫紅進跟她說上麵似乎有人在為兩人說話,有人作保,各種力量掰腕子的結果就是不再多定罪了,給下放到西北勞改農場去便罷了。


    孫紅進倒是不介意這個結果。


    他是個隻求功利的人,既然已經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又有上麵的意思,他自然不會再給自己多找事兒。


    而孫芳就不同了,她始終擔心不一下將周家拍死,將來自己會受到報複。


    不得不說她這想法的確沒錯,任是誰害得人家家破人亡的,都得做好被人報複到死的準備。


    不過,未來怎麽樣孫芳還不知道。


    當下的她雖然沒有拿到財產,但是因為站在江紅進的背後感受了一把權力的力量,這種感覺一經嚐試她就再也忘不掉了,於是孫芳便打上了江紅進的主意。


    這兩個人具體因為什麽原因願意在一塊兒的不必仔細計較,總之蛇鼠一窩,氣味相投。


    孫芳因為自己的實名舉報雖然沒人敢說她什麽,但是在很了解她情況的單位裏,她的日子也是很不好過的。


    畢竟誰周圍有這樣一個可以毫無情感拋下丈夫兒子,舉報公婆的人,都不會跟她親近的不是。


    因此,孫芳在單位也是頗受排擠的,偏偏這種排擠她是沒辦法改變的。


    孫芳也是個狠人,都把事情做到這一步了,那最後的一點子臉皮幹脆她也就不要了。


    她幹脆的破罐破摔,使手段擠掉了孫紅進在農村的老婆,並說服了孫紅進娶了她,成為了委員會二把手的太太。


    從此孫芳搬離了原來單位分的小房間,搬到了她夢寐以求的政府大院,過上了她之前一直渴望的官太太的生活。


    至於工作,之前的工作她是再也看不上了,讓給了娘家的一個遠親。


    之後她也沒有再做什麽正式的工作。


    反正家裏有權有勢,還有江紅進時不時不知從哪裏弄來的大筆的財富。


    孫芳被這樣的生活慣的,自是再提不起什麽出去辛苦工作的想法。


    隻在江紅進的背後給出出主意,管管家事,沒事兒了找過去的小姐妹好朋友們炫耀炫耀,對比對比自己的好生活,日子過得也是相當滋潤的。


    別說,她好似真的很適合這樣的事情,每每給江紅進出的一些整人的損法子,都是一般男人都沒法想到的。


    江紅進也是在孫芳的一些提醒下慢慢的位子越做越高。


    周圍的人知道江紅進背後有這麽一個女人,雖然震驚於這女人的手段和心性,但到底是顧忌著江紅進,對孫芳也是不敢得罪,多有抬舉的。


    孫芳就這樣慢慢的通過男人獲得了自己想要的財富和權勢,越發的覺得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是對的。


    她隨著江紅進的升官,自己也水漲船高,自認為見識了更大的場麵,感受到了權勢的力量。


    慢慢的也就淡忘了自己曾經嫁過人生過孩子,甚至因為惦記婆家的財產把人家一家子都害了的事情。


    對於孫芳來講,她也不怕周家人有一天翻身能夠報複她。


    這時候的她充滿著對自己的腦子和男人權勢的自信,覺得周家人就是被自己踩在腳底下的泥,根本就沒有可以翻身的那一天。


    放下了擔心的她好似自己就在心裏把這事兒給翻篇兒了,繼續過著她高高在上的官太太生活。


    而作為孫芳的娘家的孫家,能養出這樣一個女兒,並且放任她這一係列遭天譴的舉動的,又能是什麽好貨色。


    當下看著女兒得勢,這家人自是扒上來跟著沾光。


    一時也算得上水漲船高、風光無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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