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在這個清晨。

    謝淩與今日恰逢休沐,於是便起得稍晚了一點兒,睜開雙眼看見頂帷,一瞬間竟感到了些許陌生。

    自從賀搖清去了清泉寺,他便沒有再睡書房。

    等迴過神來不禁笑著搖了搖頭,他住進書房才不過幾月而已,這張床榻可是睡了十幾年也有餘了,怎麽現在卻會有這般感受呢?

    謝淩與緩緩起身,感到肩背有幾分酸痛。

    說實話,書房的小塌既窄又硬,本就不是供人休憩用的,常人住上一晚可能都受不了,更別說一睡就是好幾個月。可他之前睡了那般久也不覺得難受,現在又迴到了床榻上,本應該是寬敞舒適的,卻覺得渾身也不舒服起來了。

    他起身打開窗子,好似是習慣一般地首先看向某個方向,神色間帶上了幾分怔然。

    算算自賀搖清離開,才不過六七日而已,可他覺得日日都慢,便好像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現在迴想起來,這人來到自己身……來到武安侯府,也不過幾月,可不知為何,他卻覺得這人已經來了好長時間。

    以至於已經讓他習慣了每天早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人,除卻公事之外的所有閑暇時間也都與他一起——或是出府遊玩,或隻是坐著各自做自己的事,哪怕不說話,也已覺安心。

    以至於這幾日竟有幾分無所適從了。

    從前這人還沒有過來的時候,自己閑暇之時,又是在做什麽呢?

    謝淩與皺眉思索片刻,萬事都覺索然無味,便不再想下去。

    他依然是看著遠處,又迴想起了那人離開之前說的話,不知不覺間,神色便帶上了幾分淩厲凝重。

    那人離開之前,提得最多的便是……自己的凝霜劍。

    之前隻是覺得他是心血來潮才問自己要,並未想過太多,現在仔細迴想起來,這人幾次三番提起凝霜來都頗為突兀怪異,雖還是不知到底是怎麽迴事,但總之應該和凝霜有著些許關聯。

    可這劍是許叔送的,其中也應未轉交過旁人,謝淩與這幾日將整把劍上下仔細摩挲研究了好久,千思萬想,也並未發現有什麽古怪之處,但保險起見,還是將凝霜妥善封存好,不再帶出來用。

    這時的他,卻萬萬想不到會是那般嚴重的事情。

    可哪怕他心智謀略遠勝於常人,到底還隻是弱冠之齡,雖知曉自家現在越發力不從心、如履薄冰,可到底

    也未有哪家臣子能越了過去,更何況總覺得還有父親在上頂著,萬事便好像都隔了一層膜。

    很多事情,知曉是一迴事,真正認識到卻是另一迴事。

    他未曾想過皇帝的忌憚竟達到了到那般不分是非的地步,更未曾“享受”過,被親近之人倒戈背叛的錐心之痛。

    賀搖清總說他分明是個少年將軍,卻溫文如玉似個君子,這話不假,他如那般活了整整二十年,便一廂情願地覺得身旁認定之人都如他一樣。

    最後的結果卻宛若個笑話,以至於從那之後,身處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怫鬱痛楚之中,多少次午夜夢迴,恍惚間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整整二十年來一直認定的思想作為以及堅持是不是果真是個錯誤。

    可此時的謝淩與隻是皺眉思索,左手不自覺地緩緩摩挲著窗柩,目光所向的,從始至終都是同一個方向。

    ——直到一陣突如其來的腳步聲打亂了他的思緒。

    這腳步齊整,鋪天蓋地,隱約可聞的,是盔甲兵刃走動時的相擊碰撞之聲,並且越來越近,漸成圍攏之勢,最終朝向的竟是自家府邸!

    什麽?!

    謝淩與精神一凜,猛得站直,甚至什麽都來不及細想,隨意抓起一件外袍便衝出了門。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侯府府外,整個府邸,猝然間出現的諸多兵士正圍散開來,成包圍之勢。

    而正門之外,門丁已被製住,被眾兵士簇擁著的兩人,一人身著四爪蟒袍,麵容陰柔,眼窩深陷,嘴角掛著的笑容陰惻,故作驚異,語帶譏嘲:“怎麽突然開始發起楞了?莫不是激動地說不出話來了吧?這可不行,你的‘賢侄’可正在裏麵等你呢。本宮向來喜歡成人之美,這密旨一會兒就由你來宣讀,也才對得起如你這般忠心耿耿、不徇私情的臣子,你說是也不是,許大將軍?”

    最後四個字被他說得一字一頓,接著從身旁太監手中接過密旨,牽起嘴角地遞了過去。

    ——沒錯,那被簇擁著的另一人,不是旁人,竟正是許元武!

    許將軍渾身輕微一震,藏在寬大衣袖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可轉瞬間卻又放鬆,像是沒有聽出身旁太子口中的輕慢嘲弄,微微彎腰接過聖旨,聲音平緩恭謹:“太子殿下謬讚,臣不過是盡職盡責,萬萬不敢當。”

    而太子像是沒有聽見他說話,兀自抬起左手,示意身後將領上前。

    “開始喊吧,”他嗓音愉悅,“

    當然,我更樂意裏麵的人敬酒不吃,直接破門而入。”

    所以當侯府大門打開之時,不禁失望地搖了搖頭,可轉瞬又笑了起來,看著裏麵站著的人,說話聲沿著齒縫發出來,就像是一條吐著毒信的蛇。

    “奉聖上之名,執親頒密旨,特來候府‘看望’,若有失當之處,還望海涵。”

    真真是笑話!謝淩與微不可見地環顧一圈,腦中閃過思緒萬千,目光如同利刃。

    見他如此,太子舔唇笑了起來,目光裏是高高在上的輕慢嘲弄,卻轉而開口道:“今日這般情境,本宮心情也實在是好,就不治你們母子見孤不跪的罪名了,可這滿院的仆從也實在是該殺,來人——”

    他話音未落,武安侯府滿院仆從便慌忙跪了一地,口中皆唿不敢,一時之間喧雜聲起。

    這些仆從不見得是蓄意對他不敬,隻是見包圍的兵士嚇破了膽,一時之間呆愣得不知跪拜,再者說,這也遠遠達不到要掉命的地步。

    身為一國儲君,竟去恐嚇一堆仆從,也實在不是什麽本事,可這太子低頭看著煞白著臉色跪了滿地的眾人,臉上竟還有幾分自得似的。

    立在前方的謝淩與扶住母親氣得有些發抖的身軀,直直地望過去:“太子殿下今日如此興師動眾,又說是帶著皇上聖旨,讓臣實在是不解惶恐。”

    “我看你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太子搖頭歎氣,眼底陡然出現的是難以言喻的興奮詭譎,聲音低地像是壓在嗓子裏,“許將軍,事到臨頭,還不趕快進來宣旨?”

    作者有話說:

    恢複更新啦~

    評論區的暖心小寶貝兒們麽麽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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