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聖上一紙詔書,謝侯被調離北疆也已經過去了二十餘年。現今駐守在北疆的,乃是宣威大將軍——許元武許將軍。

    他今日著一玄色便衣,身材魁偉,氣勢威猛,帶著一股從邊遠之地凝結的勃然肅殺之氣,身後跟著的許耀靈卻一身暗紅長袍,其上還繡著雲鶴暗紋。這兩人站在一起,一人精練英勇一看便是武官,另一人卻形容恣意活似個紈絝少爺,乍一看根本不像是父子。

    要說這許耀靈也是京城一大奇人,都是將要及冠了,卻還是整日一身錦袍四處遊逛,遊手好閑又揮霍無度,分明出身於武學世家,卻沒個半點世家子弟該有的樣子。許家也更是“奇”,有這麽個大少爺非但不糟心著急,反倒聽之任之,毫不逼迫,以至於京城的人講起“慈父慈母多敗兒”的道理時,總會拿許家的例子來告誡旁人。

    他倆此刻正站在武安侯府外,隻見朱紅大門開啟,從裏麵走出一個身形俊朗的人影,聲音滿是輕快欣喜。

    “小侄見過許叔,家父已在堂中等候。”

    這個俊朗人影當然就是謝淩與。

    看見來人,許將軍滿眼含笑,身上肅殺之氣不見,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才開口道:“大半年未見賢侄,今日怎麽感覺變化這般大?果然成了家就是不一樣。”

    謝淩與笑笑:“哪有,您說笑了。”

    “唉,可惜我這緊趕慢趕,還是沒能趕上你的大喜日子,”許將軍說著指了指身後侍從托著的長條形布包,滿臉神秘,“不過我可是給你帶來了難得一見的好東西,你先猜猜看,這裏麵裝的什麽?”

    “嘁,你那東西一看就知道是什麽,還用得著猜?”許耀靈毫不客氣地對嗆道。

    聞言許將軍也不生氣,隻是轉頭瞪了他一眼,但那目光裏的縱容寵溺卻比責怪多得多。

    看這父子倆的相處模式,可見京城的傳言不假。

    謝淩與側身讓許將軍走在自己前麵:“聽完您的話,小侄我可真是要迫不及待了。”

    許將軍笑著頷首,抬腳往裏走去。

    謝淩與正走著感覺肩被撞了一下,轉過頭看見許耀靈正挑著眉衝自己笑,他雖覺得幼稚好笑,卻還是同樣用肩撞了過去,兩人就在後麵這麽悄悄地推推嚷嚷,很快就到了正堂。

    謝侯爺早就在正堂前等候,看見他們快走幾步拱手作揖道:“許兄,你可總算來了。”

    許將軍同樣作揖,調侃道:“我這

    可不能算是慢吧?昨日才到京城見過聖上,今天可就連忙趕來了,這你要是還嫌慢我可是不認的。”

    “說笑呢,不敢不敢。”謝侯爺側身伸出一隻手:“給你賠禮,您先請進?”

    許將軍聲音滿是笑意:“那我隻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進了正堂,兩人一起坐在上首,許將軍端起早就泡好的熱茶,搖頭歎息道:“還是京城好,北疆那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個好茶葉都難找。”

    “我看你是看上我的茶了吧?想要就直說,何必這麽拐彎抹角。”謝侯爺看著好久不見的友人,調笑道。

    “嘿,這麽長時間不見你還是這麽‘會說話’,不過這幾天可是淩與的大喜日子,我不跟你一般見識。”許將軍說著,又突然一拍手,“差點忘了,快把那東西拿過來。”

    堂下拿著布包的侍從連忙上前,許將軍接過,輕撫著讚歎道:“這要是換個人,我可舍不得送出去。”說著緩緩掀開布包。

    謝淩與定睛望去,隻見是一個造型古樸的木製劍匣,劍匣打開,那其中躺著的,正是一柄劍。

    劍鞘如墨,沒有多餘的裝飾,隻可隱約看見劍柄上刻著的忍冬卷草暗紋,其上有著“凝霜”二字。謝淩與雙手接過,觸手冰涼,將劍緩緩拔出,一道銀光乍現,劍身極薄,刃如秋霜,清透如水,卻又閃著清冽寒芒。

    劍鞘如墨,劍身若光,至暗至明交織在一起,恍若天色黑白交際之時圓月初現,陰陽交替。

    真是一柄難得的好劍。

    任何習武之人在這柄劍麵前都不可能不為之晃神,謝淩與當然也是一樣,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劍身,眼中滿是欣喜驚歎。

    “這樣好的劍,我生平也隻見過兩次,這迴你可真是下了血本啊。”謝侯爺不禁讚歎。

    謝淩與這才迴神,小心將劍收起,深深作了一揖:“小侄卻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好劍,都快要看呆了。”

    “賢侄喜歡就好,”許將軍端起茶杯,“說起來得到這把劍也是機緣巧合,那日閑著無事親自帶隊追擊流寇,沒想到那群流寇正好劫了一個西域來的商隊,我好說歹說,又隔著一層救命之恩,那商隊頭領才勉強把這劍賣給我。”

    “那還真是不容易。”謝侯爺答道。

    許將軍不置可否,又往四周看了看:“秋柔和長公主殿下呢,他們怎麽沒來?”

    謝夫人本名宋秋柔。

    謝侯

    爺迴道:“秋柔迴宋家了,搖清今日身體不適,在房裏歇息呢。”

    許將軍不禁搖頭:“那我今日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欸,這有什麽?”謝侯爺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你不還要在京城呆上好幾日?也不急這一時。”

    卻見許將軍聞言楞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麽,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隻是迴了一句:“也對。”

    雖然還是笑著的,隻是這笑容怎麽看都有幾分苦澀,他不欲再繼續迴答下去,於是轉移話題道:“我還給秋柔和殿下從北疆帶了一點小玩意兒,隻可惜不能親手給了,讓侍從先拿下去吧。”

    “我的呢?”謝侯爺聞言放下茶杯,開口問道。

    “呸,你想的美,”許將軍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給你你還挑挑揀揀,上次就說了,再給你一次,老子就是你兒子!”

    “別,我可不敢收你這麽大的兒子,”謝侯爺重重咳嗽了一聲,當著兩個小輩的麵有些不好意思,轉而說道,“你來之前應該把其他瑣事都推了吧?不推本侯今天也不會放你走,今晚定要不醉不歸。”

    許將軍聞言笑道:“看我把你府裏的好酒全都喝光。”

    謝淩與坐在下首,手中握著凝霜劍,思緒卻有些飄遠了。他第一眼見到這劍就覺得熟悉,可直至現在才反應過來到底像什麽。

    刃若秋霜,凝著冷冽寒光,若是有人帶著凝霜在月下舞劍,月光灑在劍身上,凝霜便像是能斬斷月芒,卻又與月色融織在一起。

    那時月光灑在劍上,劍尖便能搖下道道清輝。

    簡直像極了……那個人的名字。

    可惜,謝淩與輕撫過劍身,心中輕歎。

    終究也隻是名字而已。

    作者有話說:

    才不是隻有名字像呢!

    ps:劍尖便能搖下道道清輝=搖清,各位小可愛有發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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