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

    謝淩與端坐在下首,靜默不語。

    “我謝家曆經三代,看似為皇上器重,權傾朝野,世人豔羨,可誰又知我們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難處?我的兒,你往前想一想,這世上有幾個寵臣重臣下場是個好的?就怕盛極必衰啊。”

    謝侯爺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眉目間全是無奈。

    皇上對謝家有多寵信,就連懵懂的三歲小兒都知道,還能將一樁樁的例子脫口而出,甚至於每代的皇後也全是謝家人,譬如說當今的謝太後,此次的婚事她也出了不少力,就算是逝皇後身體虛弱,生下長公主後就香消玉損,可長樂宮直到現在都還供著她的排位,也沒有再立皇後。

    可細數所有朝代,有著滔天權勢的重臣下場都不會太好,何況謝家還手握重兵。

    “爹知你委屈,可要記住,你是長子,注定不能隨心所欲,你可明白?”

    謝家長子的身份,既是榮耀,更是枷鎖。

    謝淩與緊緊地抿了一下唇,終於還是開口說道:“兒子省得,自當謹記。”

    卻不止為何,眼前又突然閃過了那抹薄紅,但終究是離他越來越遠了。

    此時,挽清宮。

    宮裏漆黑一片,隻鏡子旁點了一盞燈,卻照不亮房間裏濃墨般的黑暗,賀搖清直直地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右手拿著刻刀,上麵沾有血跡,神色漠然。

    鏡子裏的人風髻露鬢,一縷青絲垂落胸前,珠白長裙挽迤拖地,其上仿佛有月華流動,端得是一副柔弱美人的模樣。

    他緩緩舉起左手描摹鏡中自己的眉眼,指尖用力到發白。

    有宮女在外麵輕輕敲門,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皇上提醒您,今天是三月十五。”

    這話說得雲裏霧裏,隻有賀搖清知道是什麽意思,他的指尖微頓,眼底暴漲的陰狠幾乎快要溢出來,深吸了一口氣,顫抖著右手撩開袖子。

    隻見其上遍布刀痕,大多已經結痂,有幾道還泛著新鮮血跡。

    賀搖清盯著左臂,直到眼神酸澀也不曾移開目光,好像要將這個字刻在心裏。

    景仁帝麵容威嚴,一身玄色龍袍,其上繡著滄海龍騰,知人善任,內政修明,向來以寬厚賢明為天下百姓愛戴。

    但這隻是對於百姓而言。

    賀搖清走進正殿,低頭行禮,眉頭微顰,端的是一個柔弱美人

    兒,絲毫不見剛才的陰冷姿態,開口道:“參見父皇。”

    景仁帝早就喝醉了,聞言抬頭望去,目光卻透過賀搖清不知道在看誰,嚴穆的臉上竟帶了幾分委屈,可配上他那張有些蒼老的臉,隻讓人覺得怪異:“挽錦,你怎麽才來看我?”

    世人皆傳,帝後從青梅竹馬到鳳冠霞帔,琴瑟調和,舉案齊眉,伉儷情深,隻可惜皇後娘娘早早便香消玉殞,皇上悲不自勝,發誓再不立後。

    謝挽錦,就是逝皇後的名諱。

    景仁帝撲到案前抓起紙筆,音色高昂:“快來,像以前一樣,你站著,我為你作畫。”

    賀搖清眼睫微彎,姿態柔順,仿佛絲毫沒有自己的感情,也不覺得悲傷憤怒。

    他一笑就有三分先皇後的模樣,景仁帝雙手顫抖:“挽錦!挽錦啊,你可知道我這十幾年是怎麽挨過去的嗎?你好狠的心……”

    他又哭又笑,看著手中剛作的畫,這上麵的人的確與賀搖清有幾分相似,但若要教人來認,卻絕對不會有人將兩人認錯,隻因這畫上之人眉目淡雅,清麗出塵,單論氣質就大不相同。

    “你不是挽錦!哦對了,你是搖清,對了,你是搖清,”景仁帝盯著畫作,宛如瘋魔一般大叫起來,狀若癲狂:“你這是個什麽姿態!你還記不記得你是公主!你生下來就是個女孩!”

    他突然抓起畫作撕得粉碎,抬頭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女兒”,聲音陰沉:“挽錦說過,她想要個公主,所以你就該是個女孩,要聽話,你隻是投錯了胎,當然也會像天底下所有的女兒一樣風光出嫁,怎麽樣?朕給你挑的如意郎君你還喜歡嗎……”

    他終於趴在案上一動不動,應該是醉倒了。

    賀搖清緊緊閉上眼,從出生起就伴隨著他的夢魘接踵而來,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旋轉,揮之不去的黑影全部都叫囂著一個聲音:

    你生下來,就該是個女孩。

    他突然感到一陣惡心,頭暈目眩,幾乎要站立不住,強忍下心中的暴虐,猛地抓向自己的左臂,剛剛止血的刀痕又滲出血來。

    快了,快了,他一遍遍地這樣告訴自己。

    作者有話說:

    聲明一下,感情上是不會虐的哈,不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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