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眼。”

    慕伊諾依言照做,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過後,頭頂忽然罩了件東西,垂下的部分蹭得皮膚瘙癢,他疑惑地睜眼打探,發現視線被蒙上了一片柔軟的白色。

    是拍攝香水大片時纏在周身的那層白紗,此刻正蓋在他頭上,慕伊諾瞬間明白了阮柏宸的用意,於是放軟表情,眼神清明,眼底藏著無盡的期待。

    “婚禮儀式上還差一步。”阮柏宸道,“我們宣誓完,我應該要吻你的。”

    “婚紗”下擺掃著慕伊諾的肩臂,暮色透窗,一雙明眸若隱若現,他的愛赤/裸,毫無保留地將此生交付給阮柏宸,身體屬於這個男人,心更是。

    “現在補上。”

    阮柏宸扮演起牧師的角色,鄭重地開口:“eno,你願意讓我照顧你一生一世嗎?”

    夕陽籠罩著床鋪,慕伊諾皙白的皮膚染上微許橘紅,不答反問:“隻有一生一世嗎?”

    阮柏宸滿足地笑著,忐忑地說:“我還沒膽量向你求個‘永遠’。”

    “你想對我做什麽,我都沒意見。”慕伊諾道,“餘生給你,‘永遠’也給你。”

    床麵凹陷,阮柏宸雙手掀起白紗,慕伊諾的這張臉他總也看不夠,每迴細細品味,都能產生新的心動。他先將人抱住,緩慢地觸碰,而後悄聲說:“下麵,新郎可以親吻他的小新郎了。”

    如同第一次接吻時的虔誠,也如每一次的認真和專注,慕伊諾的妝花了,房間漸漸披上夜色,從四點半到九點五十,他的意識反複被阮柏宸截斷,又重新構建起來。

    十點整,右手覆在慕伊諾背心,阮柏宸揉著他的發尾,哄道:“身上都是汗,洗完澡再睡。”

    慕伊諾沉著眼,啞著嗓子惜字如金:“壞了。”

    阮柏宸問:“什麽壞了?”

    “身體。”慕伊諾有氣無力地說,“這麽久了,還是不夠。”

    打橫抱起人邁向衛生間,阮柏宸安撫地拍著他後背,邊安慰邊表態:“管夠。”

    春節前夕,按照慣例,《nicole》的員工們提前一周放假,阮柏宸獨自堅守到大年三十。國風時尚還差最後一期收官之作,他已設計好拍攝場景,眼下正在製作香水新品發布會手冊,阮柏宸對著電腦屏幕,慕伊諾的五官無懈可擊,忙活一上午,他也隻是簡單調了調色。

    年三十下午,賀啟延抵達景南市和鍾愷團聚,bre

    eze酒店暫時交給阮柏宸管理。畢瀾搬到景園小區,住進慕伊諾買的別墅,阮柏宸這才知曉,當初慕伊諾置辦這處房產時,本意就是要送給畢瀾的。

    返迴酒店的路上,遇紅燈,阮柏宸牽起慕伊諾的手,憋不住笑意:“慕總原來一早就計劃著要和我住一起了?”

    事到如今,慕伊諾所有目的全部達成,他慵懶地靠向座椅,平淡地迴答:“先結婚,把你拴在身邊,再對你若即若離,死死地吃定你,然後故意矜持,實際是在循循善誘,最終要你對我癡迷,心甘情願,死心塌地。”

    阮柏宸大加讚賞:“不愧是慕總,我現在何止是死心塌地,命都在你手上。”

    慕伊諾道:“這場賭局,我的籌碼是,‘阮柏宸永遠喜歡慕伊諾’。”

    “籌碼該改改了。”透過風擋,阮柏宸望向遠方燦爛的夕陽,“從今往後,eno可以對我為所欲為,‘阮柏宸永遠深愛慕伊諾’。”

    賓州市明令禁止城區內燃放煙火,阮柏宸為哄慕伊諾開心,買了一兜子“電光花”,細長的一根,點燃後猶如花朵盛開,綻放得很漂亮。

    待天色徹底暗下,兩人爬上酒店天台,視野鋪開,盛大燈火宏偉璀璨,雪花飄落,淺淺地往地麵墊了一層白。電光花“噗呲”燃亮,暖黃火光照清慕伊諾的臉龐,阮柏宸在腦海中無數次構想這幅畫麵,所以他帶著相機,心滿意足地將這一幕留念。

    天台東側設有一處高台,阮柏宸坐上去,雙腿懸空,目光追著玩得盡興的慕伊諾,沒來由地眼廓酸澀。電光花放得差不多了,慕伊諾來到阮柏宸身旁,賴著人非要麵對麵摟抱著,一不留神就會摔向台下。

    “危險。”兩隻手箍著慕伊諾的腰,阮柏宸緊張地說,“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慕伊諾置若罔聞,隻道:“有你在。”

    萌生在心裏的那股酸澀感因這三個字猝然放大,阮柏宸擁緊慕伊諾,下巴枕著他的肩,視線放遠,欣賞著賓州繁華的夜景。

    慕伊諾似有所感,食指在他背上一遍遍寫著“eno”,問:“你怎麽了?”

    “我在想……”局促地吞咽一口,阮柏宸顫聲說,“這世間有這麽多人,偏偏,我成了最幸運的那一個。”

    “我這一生原本應該是什麽樣子的呢?”微風吹拂耳側,慕伊諾的發絲纏著阮柏宸的耳朵,他自問自答道,“守著同源路上的小店麵,每天吃著隨時都有可能沒下頓的外賣,交不起

    房租,要靠賀老板救濟,孑然一身,了無生趣。”

    “我從沒想過我會有今天。”不看景了,阮柏宸親親慕伊諾的嘴唇,繼續說,“不是‘敢不敢想’的問題,是我根本‘想不到’。”

    “四年前的十一月三號,我隻是碰巧去老楊麵館吃了碗牛肉麵,遛食喂野貓的時候,心血來潮地管了一件‘閑事’,打了場架幫迷路的你解圍,誰能料到,我的命運竟然因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eno,為什麽是我。”阮柏宸拋開尊嚴,丟掉體麵,同慕伊諾貼貼臉,聲音有點啞,“為什麽你選擇的人是我。”

    慕伊諾垂眸凝視著手上的戒指,沒接話。等身子在阮柏宸懷中徹底焐熱,他才緩緩道:“我告訴你答案。”

    “倘若沒有遇見你,我會接受慕天翰的安排,遵從他的意願過完我的人生,履行身為慕家孩子的職責。”

    慕伊諾享受著阮柏宸帶給他心安,說:“因為你,我才反抗的。”

    阮柏宸忘了唿吸,專心地聽,不願漏掉慕伊諾坦誠的每一個字。

    “從小到大,我始終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麽,慕天翰為我劃定了人生的方向,我隻需服從他的命令,聽話地走下去,接手美國的公司,參與政治聯姻,規規矩矩地娶妻生子……就行了。”

    “他是個冷血的人,我不敢反叛,這種恐懼深深地刻在我的骨子裏,哪怕我有多厭惡這條路,也總比承受他的懲罰好過。”

    “不去反抗,活著就隻是活著而已。”

    知春路上掛起了紅燈籠,溫暖的紅色點綴著熱鬧的長街,慕伊諾篤定道:“我想要你。”

    阮柏宸動容地長歎一聲:“eno……”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遇到你之後的每一天都在加深這個念頭,它像一顆種子紮根在我心底,慢慢地萌芽,逐漸生長成參天大樹,變為我的勇氣。”

    “為了能得到你,我終於敢選擇了,我走了一條自己想走的路。”

    “現在,你是我的了。”慕伊諾笑著說,“我的人生也是我自己的了。”

    “阮柏宸,我改變了你。”慕伊諾點燃最後一根電光花,將它伸向天空,輕輕地晃動著,“你也改變了我。”

    chapter99互相成就。

    099

    屋內開著電視,春節晚會的紅火透出屏幕,阮柏宸洗漱完從衛生間走出來,沒有尋見慕

    伊諾。

    方才在天台交心的一席話,聽得阮柏宸幸福感爆棚,把他的一顆心填得滿滿當當。他急切地想再抱一抱慕伊諾,身體力行地告訴對方他的心情。

    “eno?”阮柏宸雖叫了一聲,卻清楚慕伊諾不會迴應。裏屋的門敞著半扇,他邁上前完全推開,找到了人。

    暖氣充足,慕伊諾單薄的身子裹著阮柏宸的純棉t恤,光著腳,手上捏著一張全家福。

    阮柏宸從臥室衣櫃裏拿出一雙棉襪,返迴慕伊諾麵前蹲下身,邊為他套上襪子邊批評:“跟你講過多少次,就算咱家是木地板,也不能光腳丫。”

    慕伊諾扶著阮柏宸肩膀穿好棉襪,趿上四年前買的印著白色博美犬圖案的棉拖,視線由俯視變為仰視,認認真真地凝望著他。

    “怎麽了?”阮柏宸笑了笑,“為什麽這麽看著我?”

    緘默片刻,慕伊諾啟唇:“這間屋子裏有我們共同的迴憶。”

    冷不防的一句話,阮柏宸不明所以地點點頭,應聲:“是啊。”

    “還差一樣東西。”慕伊諾抬起手臂,將粘著雙麵膠的全家福貼在牆上,這張照片早已遍滿折痕,四角翻卷著毛邊,“我來補全。”

    阮柏宸認得慕伊諾的家人,慕伊言、夏茗敏、慕天翰。他注視著全家福中滿身稚氣的倔強少年,神色溫和地問:“這是你幾歲的時候拍的照片?”

    慕伊諾迴答:“十四。”

    “小eno怎麽以前就總垮著表情,一臉冷漠?”阮柏宸揉揉他的頭發,說,“像是被誰強行摁在鏡頭前,逼著你拍照似的。”

    “嗯,沒錯。”慕伊諾踩上阮柏宸腳背,雙臂環住他,嘴唇在他唇前若即若離,“確實是受人強迫。”

    “有個男人送了我一朵花,認為我收了他的禮,就必須聽他的話。我作勢要把花丟迴去,他還揶揄我說我玩兒不起。”慕伊諾低垂眼瞼,視線落在阮柏宸鼻尖上,親了親,繼續道,“之後我被他領進了影樓,這張全家福就是他拍的。”

    早已遺忘的記憶因慕伊諾的隻言片語緩慢喚醒,阮柏宸茫然地盯著他,隱約察覺到了一絲久違的熟悉感。

    “阮柏宸,你相信嗎?老天爺早就安排好了我們兩個的命運。”慕伊諾要吻,阮柏宸便給他吻,隻是眼神中夾雜著錯亂與驚慌,表現得有些心不在焉。

    慕伊諾說:“那家影樓的名字叫‘色彩’,和你的攝影店同名。”

    “嗡”一聲,阮柏宸腦中空白一瞬,又迅速被紛亂的記憶畫麵占據填滿。遊離的目光聚焦在全家福上,他正努力消化著巨大的不可置信,迷茫地呢喃:“怎麽可能呢……”

    “我們的第一次相遇不是2018年。”慕伊諾道,“是2014,那年我十四歲,你二十六歲。”

    阮柏宸艱難地做了兩次深唿吸,低眉看向慕伊諾,機械地搖著頭:“我們……”

    慕伊諾拿唇舌去堵他的話音,幾分鍾後補完整了後麵的話:“我們注定是要相愛的。”

    一整晚,阮柏宸被體內翻攪的情緒刺激得難以入眠,心髒有力地撞擊著胸腔,他睡不著,折騰得慕伊諾同樣,這一夜,慕少爺口中不再是“不夠”了,全變成了“不/要”。

    阮柏宸哪兒管他的求/饒和抗議,幸福感在他心中滿溢,也從慕伊諾身上一次次溢出,直至黎明。

    春節七天,他們一直待在家裏,新婚夫夫要比熱戀中的情侶更加瘋狂和親密。白天分兩個屋各自工作,互不打擾,以免拖垮效率,晚上熱衷於探索彼此的身體,情難自控,濃烈的愛意透過表層充盈著內心。

    三月新春,知春路上栽種的幾棵桃樹冒出新綠,花朵含苞待放,氣溫漸漸迴升。酒店套房中的等身鏡前,阮柏宸係緊襯衫袖口,扶正領帶,深藍色西裝襯得他英雋俊朗。

    慕伊諾坐在餐桌前喝美齡粥,右手邊一整顆小南瓜裏蒸著牛奶蛋羹,阮柏宸走迴他身旁,彎背吻上他的額頭,溫聲說:“我先去會場準備了,等下畢瀾來接你。”

    慕伊諾抬眸,正經八百地伸出手,麵色淡定,語調平緩,總裁氣質畢現:“阮攝影師,今天加油。”

    斂容屏氣,阮柏宸握住慕伊諾的手,正色道:“慕總也是。”

    新辰裏國際假日酒店,十五層雲鬆廳,上午九點半,這裏匯集了文化局的領導、國內一線雜誌總編、賓州攝影協會會長等眾多有頭有臉的人物。嚴小玲陪同莘雨薇歡迎貴賓,齊森正在檢查音響設備,唐玖爭分奪秒地背誦稿子——他是本次《nicole》國風時尚收官紀念展和wisuno品牌香水發布會的主持人。

    阮柏宸從寒暄敘舊的人群中穿過,兩側長達七十米的牆壁上掛著將近一百幅照片,國風時尚係列作品總共十二期全部於今日展出,一千本收藏冊已經售罄,作為市場部的經理,齊森當機立斷,現場開通預售渠道。

    四年努力,每一幅作品的

    細節之處都彰顯著阮柏宸的用心,這份成績是耀眼的,他卻並不在意外界的稱讚,隻是想急切地、真心實意地告訴慕伊諾,四年前的約定他會一直履行下去,“認真工作,保持努力”,成為更優秀、更出色的人,以及更完美的伴侶。

    這場個人首展是阮柏宸交給慕伊諾的答卷,也是他人生全新的起點。

    依次迴答完各大媒體記者的提問,采訪結束,阮柏宸逐一和領導們握手,於萬眾矚目中走向演講台。餘光掃過台下一名扛攝像機的員工,阮柏宸停頓腳步,定睛一看,是潘宇,賓州影協派他來做活動記錄。

    昔日在攝影店裏大打出手、水火不容的兩個人,如今一個原地踏步,一個勢如破竹,潘宇仍混跡在各種人際關係中,投機取巧、爭名奪利,而阮柏宸卻成了他鏡頭下真正的成功人士。

    無意挽救破碎的關係,恰巧手機響,阮柏宸低頭滑開屏幕,是霍舒然的微信:兄弟,恭喜你,混得不錯。

    此時的霍舒然和康衍正被嚴小玲招待著,落座貴賓區。

    同時發來的還有一條語音:“前兩天我和康衍跟徐方清聚餐,我倆對你那是讚不絕口,把你現在的名氣、頭銜往他麵前一擺,你是沒瞧見那家夥的臉色,綠得像被人綠了。”

    阮柏宸收斂嘴角忍俊不禁,目光逡巡,而後停落貴賓區西側,霍舒然跟康衍正朝他揮手。一位是他的大學同學,另一位曾被慕伊諾不懷好意地喚作“大叔”,這二位此刻儼然一副幸福美滿的樣子,甚至還默契地彎臂比了個心。

    迎著掌聲登台,阮柏宸以最簡潔的話語分別介紹了十二期作品的主題及立意,期間穿插著莘雨薇和特邀嘉賓《旅遊地理》雜誌總編高宏的發言。賓客滿座,隨著唐玖的尾音落下,身後投影上的內容替換為wisuno品牌花語係列香水海報宣傳圖,會場大門開啟,阮柏宸放遠視線,慕伊諾到了。

    《nicole》的此次展覽由wisuno投資讚助,wisuno的香水發布會由《nicole》全權操辦,慕伊諾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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