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的。”阮柏宸實在不會哄人,玩笑說,“哼哼唧唧一晚上了吧,眼睛都腫成核桃仁了。”

    賀啟延不滿地抗議:“打什麽岔,老子要跟你不醉不歸,你是不是慫了!”

    阮柏宸不屑地從鼻腔中哼出一聲:“賀老板,自打你認識我那天起,見我喝醉過嗎?”

    這倒是事實,阮柏宸酒量驚人,大學時每次聚餐喝酒,都是他負責善後工作,護送兄弟們平安地返迴宿舍。他沒試過自己的上限是多少,微醺的感覺時常出現,但尚未經曆醉到斷片或者不省人事。

    走迴breeze門口,阮柏宸示意慕伊諾迴家學習,大人們把酒言歡最忌諱有小孩兒在場。慕伊諾不肯,臉色一沉阮柏宸就妥協了,於是權衡道:“那你去把書拿下來,別在酒吧幹坐著。”

    推開店門,視野盡頭的舞台上立著一支話筒,賀啟延此刻心思脆弱,又觸景生情地吸吸鼻子。

    先進後廚簡單做些早餐,蔥油餅卷火腿配燕麥粥,阮柏宸幾口囫圇吃完,剩下賀啟延自己幹瞪著碗盤,沒胃口。

    喝酒不能空腹,賀啟延勉強咽了半碗粥,端來花生米和芥末豆,取出一瓶自己調製的荔枝果酒。阮柏宸為兩人倒滿杯,小口細品,他象征性地磕上賀啟延的杯沿兒,笑著說:“祝鍾愷在景南的發展一切順利。”

    果酒度數不高,阮柏宸像在喝白開水,與賀啟延隔著吧台對飲。迴憶著鍾愷第一次來breeze酒吧表演,那時他才二十歲,結束後這家夥竟然不收錢,提出的要求是,“賀啟延,我想請你做我的男朋友”,賀啟延眼下笑個不停,忽而感慨:“宸哥,我當時覺得這大學生可真他媽臭屁,結果誰能料到,我栽得這麽厲害,後半輩子全搭進去了。”

    餘光中店門開了又合,阮柏宸舉杯的動作頓了一下,慕伊諾抱著經濟學的書坐在窗邊的桌位裏,沒去理睬吧台的動靜。

    時光倏然倒迴兩個月前,慕伊諾初進酒吧時也是坐在那個座位,趴在桌麵熟睡,等著阮柏宸來領走自己。

    賀啟延轉動酒杯,問:“是不是挺臭屁的?”

    阮柏宸迴過神疑惑地看向他:“什麽?”

    “慕伊諾。”賀啟延幫他續上杯,口吻中帶著幾分不正經,“跟你差著一輪的年紀,也敢喜歡你。”

    “靠。”阮柏宸鬱悶道,“不是正聊你和鍾愷呢嗎?怎麽突然就轉到我身上了?”

    “你不老嫌我哭哭啼啼得沒完沒

    了嗎?”賀啟延勾唇迴答,“拿你分散分散注意力唄。”

    單手支頤望向正低頭背書的慕伊諾,賀啟延不免感歎:“這位可人的小少爺,得是跟你有多深的緣分,才會跨越千山萬水,和你在知春街這種又小又破的地方相遇啊。”

    天色大亮,八/九點鍾的陽光淌進酒吧,慕伊諾的棕發粼粼閃閃,皮膚白得幾近透明。四周的景色單調普通,他像一顆落入沼澤中的寶珠,也像一朵開在泥潭裏的茉莉,美好得令人心生向往。

    賀啟延將早餐端給慕伊諾,迴來後,同阮柏宸一人一杯無聲暢飲。已過微醺,賀啟延顴骨顯紅,盯著阮柏宸心不在焉地往嘴裏扔花生米,他還是把心中的疑慮問出了口:“你真打算讓慕伊諾迴美國嗎?”

    阮柏宸挑眉:“不然呢?”

    “你的決定沒錯,我讚成。”賀啟延客觀道,“有的人注定不平凡,生來的與眾不同隻需一眼就能看出來。慕伊諾的家庭、身份、地位,是我們這種人一輩子也及不上的,如果留他在這裏,就是在扼殺他的前程。”

    阮柏宸悶下一口白酒,揶揄他:“這還用你說?”

    “但是宸哥。”賀啟延傾身離近他,眸光微凝,語聲心疼,“少年人的感情最為純粹、赤誠,慕伊諾肯為你放棄他擁有的全部,誰能做得到?這份心意太難得可貴了。”

    “人的一生最接近‘美好’的時刻,當屬情竇初開,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賀啟延歎口氣道,“你難道真的要狠心拒絕他,讓他孤零零地帶著遺憾離開嗎?”

    “放他走了,再想見到可就難了。”

    “我怎麽樣無所謂。”阮柏宸置下酒杯,說,“慕伊諾不行。他才十八歲,他的人生都還沒開始。”

    “你敢想象嗎?他能半個月讀完一本經濟學的書,嘴裏隨時可以蹦出流利的英文,拿數獨題當課餘消遣,連手機遊戲玩兒的都是炒股一類的……”阮柏宸搖頭道,“美國,離賓州有多遠,你敢用小小的知春街去做比較嗎?”

    “慕伊諾是什麽樣的人,該有什麽樣的人生,你我都清楚。”阮柏宸語氣堅決地說,“我這輩子雖然平庸、碌碌無為,一無所成甚至枉活一場,但我從沒做錯過事,從沒辜負過任何人,我承受不了這種罪惡感,不是‘接不接受’的問題,不對等的關係早晚會拖垮我們兩個的。”

    賀啟延暗下目光,沉聲問:“宸哥,你還不敢承認你喜歡慕伊諾嗎?”

    “我敢,我

    可以誠實地告訴你,我是真的很喜歡慕伊諾。”阮柏宸說,“可你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嗎?用一句特庸俗的話概括,‘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賀啟延,你看看我,再看看eno。”阮柏宸閉了閉眼,重新睜開時嗓音微顫,“你覺得我配嗎?更何況我還大他十二歲,怎麽?當不夠癩/蛤/蟆,還想當頭老牛嗎?誰給我的底氣‘吃嫩草’啊?”

    賀啟延醒了瓶威士忌,心下憋悶得厲害,幾種酒摻在一起喝很容易上頭,但為了緩解內心的愁鬱,他們別無選擇。

    “eno他……太美好了。”阮柏宸軟下麵色,平靜道,“我能短暫地出現在他的生命裏,陪伴他度過兩個月的時光,我已經很知足了。”

    賀啟延抬頭望著坐在落地窗前的少年,他正捧著書本朝窗外側目,然後用手去接冬日的陽光。

    末了,賀啟延問:“宸哥,你舍得嗎?”

    “他的未來無可限量。”阮柏宸迴答,“哪怕疼得像從身上割下塊肉,舍不得也得舍得。”

    chapter65徹徹底底地繳械投降。

    065

    賀啟延被阮柏宸最後這句話刺激地連幹三杯,感同身受地聯想到自己,酒意侵占理智,他開始脆弱、矯情,借著酒精發泄內心的不痛快。

    “咱倆這都什麽命啊。”賀啟延半天支支吾吾的,嘴皮子沒停過,但最終也就吐露出這麽一聲清晰的喟歎。

    皮膚罕見地泛紅,阮柏宸用力擠擠眼睛,視線不甚清明。取出根煙咬上,他索然無味地抽著,越沉默越煩躁,酒杯來來迴迴拿起又放下。

    酒勁兒超越“盡興”,難以控製地直奔“過度”,意識發昏發沉,賀啟延早就半癱在椅凳上,斷斷續續地哼著鍾愷寫的歌,腦袋繼而往下一沉,栽進了臂彎裏。

    十二點左右,酒保進酒吧做營業前的準備,自覺擔起照顧賀啟延的任務。慕伊諾離開桌位,走近吧台扶住阮柏宸,男人眼瞼微闔,煙快燃盡了,聞見令他心動的香水味,他稍稍抬眸,伸手溫柔地輕觸少年的鼻尖。

    俊朗的五官,眉目間揉著英氣,高挺鼻梁下是沾了果酒後濕潤的嘴唇,慕伊諾心弦一顫,問:“你喝醉了嗎?”

    “應該還沒。”阮柏宸將煙頭丟進酒杯,仰頭活動酸硬的脖頸,側身邁下高腳凳,他朝酒保頷首示意,領著慕伊諾返迴出租屋。

    囿在封閉的酒吧中,感知閉塞,尚

    且察覺不出異樣。甫一推門,迎麵摜來冷風,阮柏宸當即背脊一軟,眼前閃爍著白花,暈眩感直衝向天靈蓋。

    快步上樓,掏鑰匙對準門鎖,死活找不到鎖孔,慕伊諾接過來手腕輕擰,門開了,阮柏宸直接把自己摔進沙發裏,吐了口鬱氣後便紋絲不動。

    慕伊諾卸下帆布包站在他腿邊,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人。阮柏宸的睫毛壓得很低,若不是胸口的起伏不規律,幾乎以為他已經睡著了。

    淡紅的頸部繃出一線青筋,微凸、明顯,阮柏宸慵懶地躺著,慕伊諾滾動喉結,心率不穩,神色卻強撐冷靜,語調平緩地問:“要不要喝點蜂蜜水?”

    “不用管我。”出租屋內光線昏暗,阮柏宸視線始終落在被陽光抹亮的窗格上,不知在想什麽。他困倦地停頓幾秒,而後衝慕伊諾擺擺手,“今天起得太早了,趕緊迴屋補個覺吧。”

    慕伊諾要求道:“你陪我。”

    阮柏宸苦笑著說:“我等下要去洗澡,你先睡,eno乖。”

    慕伊諾不動換,阮柏宸似乎早有預料,沒敢同他對視,他怕自己扛不住。氣氛僵持半刻,小少爺身上的香味由遠及近,阮柏宸痛苦地擰起眉,讓慕伊諾抱了個滿懷。

    發燙的肌膚相抵,阮柏宸當即闔住眼,喝醉後的感覺他算是完完整整地體會清楚了——所有肢體上的觸碰都會比平時更為致命。

    慕伊諾正伏在他胸口,兩個人所起的變化接觸到一起,阮柏宸額角猛然一抽。殘存的理智迅速被酒精泡軟、吞噬,他克製不住燃在心裏的那團火,隻覺得自己渾身都要燒著了。

    環在肩膀上的力道消失,慕伊諾鬆開阮柏宸,與他麵對著麵,瞳色漂亮得勾人。他牢牢地盯住眼前人,唿吸逐漸趨向劇烈,下移的目光粘著對方微抿的嘴唇。

    熱氣撲麵,慕伊諾傾身湊近阮柏宸,緊接著後頸被對方一把攥住。蠻力拉開距離,阮柏宸將慕伊諾拎進臥室,二話沒說,調轉腳步鑽入旁邊的衛生間。

    灰暗的空間壓抑、擁擠、潮濕,阮柏宸擰動水龍頭,掬一捧涼水潑在臉上,絲毫沒能減緩體內的燥熱。

    他剛才險些縱容慕伊諾離經叛道的行為,甚至無法遏製地想要感受一下那兩瓣紅唇的軟度,急切難耐,折磨又熬人,到底還算是清醒,沒讓自己做出後悔的選擇。

    雙手撐住盥洗池台,額發在滴水,他低頭覷一眼腹下,難捱地唿出口氣。

    指尖泛白,阮柏宸

    咬緊後牙,滿腦子的慕伊諾想得他快要發瘋。

    自嘲地笑出聲來,阮柏宸在心中罵道,你也好意思癡心妄想。

    眼前再次浮現出慕伊諾坐在陽光中念書的身影,阮柏宸神情一瞬緩和,他想,隻要能遠遠地看著他的小少爺就好。

    這時,衛生間的門開了,阮柏宸陡然凝起眉心,懊悔地埋怨自己為何進來後忘記上鎖。慕伊諾端著杯蜂蜜水走到他身旁,喂給他幾口,阮柏宸受不了慕伊諾哪兒都是香噴噴的,不得不和他拉遠距離,背脊抵住冰涼的水泥牆壁。

    他有種極其不好的預感——果然,慕伊諾把水杯放在池台上,沒走,隔著濃深的黑暗鎖定著阮柏宸的一舉一動。

    阮柏宸偏頭咬上煙,火苗從打火機中猛烈躥出,他祈禱能用嗆鼻的煙味兒趕走慕伊諾。怎料,這位少爺就像釘在了原地,神情不改,繚繞的煙霧反而在兩人周圍增添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許久過後,慕伊諾朝前邁近一步,阮柏宸立即開口:“離我遠點。”

    慕伊諾說:“不可能。”

    阮柏宸:小兔崽子真是反了天了。

    “阮柏宸,我不理解,你既然喜歡我,我們為什麽不能像現在這樣永遠生活在一起。”慕伊諾直白地問,“你覺得我優秀,配不上我,你用這種理由傷害我,是不是對我太不公平了?”

    腦子清醒的時候就不是慕伊諾的對手,更別提此刻暈得連哪裏是北都辨不出來,咬住煙尾,阮柏宸用力嘬一口煙,隻道:“出去。”

    慕伊諾在任何事情上都是遇強則強,阮柏宸不講理,他索性也用不著客氣。

    “你恐怕對我的了解還不夠深刻。”慕伊諾低聲說,“一旦我反叛起來,誰都攔不住我。”

    耳邊的聲音消散,阮柏宸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香煙掉落在地,下一秒填補進口腔的觸感,令他身形狠狠一顫。

    錯過最佳的阻止時機,滅頂的欲/望刹那傾覆所有理性,慕伊諾貼得太緊了,唇舌柔軟地攪動著他的渴望,阮柏宸腦中“轟隆”一響,徹徹底底地繳械投降。

    不清醒的時刻終於來臨,丟掉雜念,拋棄矜持,阮柏宸不再掙紮和抵抗,兩手箍緊慕伊諾的腰,搶過接吻的主導權,蠻橫地將人鎖進懷中。

    暴躁、失控、情難自已,同是初嚐感情的人,一個克製,一個激進。慕伊諾的唿吸被阮柏宸截斷,很快缺氧,眼神迷離而又渙散,十幾分鍾過

    去,他的吻技緩慢從生澀轉變為成熟。

    慕伊諾好聽的嗓音粘膩誘人:“阮柏宸……”

    欲念翻湧,阮柏宸快被慕伊諾這把火燒化了,他就像困於沙漠缺水的旅人,隻能飲著對方這味毒藥來解渴。

    阮柏宸抱著人滑坐到地麵,摟在腰後的手轉移至前邊,衣料摩擦,行為放/縱,衛生間內溫度驟升,耳際環繞的是慕伊諾顫/抖的低吟。

    chapter66到此為止了。

    066

    水杯順著盥洗池光滑的坡麵墜落,尖銳的碎裂聲切斷了阮柏宸醉生夢死的狀態,肩膀極細微地打了個顫,他的眼神猝然清澈。

    周遭太安靜了,唯有慕伊諾急促的喘/息。遲滯地反應幾秒,阮柏宸才恍然迴到現實中,腦袋裏嗡鳴得厲害。

    他驚恐地將右手移近眼前,五指粘稠,掌心潮濕,阮柏宸臉色倏地慘白,手臂脫力砸向地麵。

    緩過神來的阮柏宸後悔又無措,內心被羞愧感填滿,但他此時卻顧不上自己,因為慕伊諾一直在他懷裏發抖。

    加深唿吸,阮柏宸抱歉地輕喚:“eno。”

    慕伊諾聞聲將他抱得更緊,光潔的膝蓋蹭著地麵,顯/露的腰身瘦得好似一把就能握住。

    貼著牆壁,阮柏宸把人扶起來,緊張地洗幹淨手,蹲身為慕伊諾整理好衣服。全程垂著眼,一句話沒有,等慕伊諾衣著完整地站在他麵前,阮柏宸才艱難地唿出口氣,沉聲道:“eno,我……”

    慕伊諾說:“我不能離開你。”

    阮柏宸錯亂地抬起頭,他們的距離太近了,慕伊諾的眼神表現出來的,是一個少年難得擁有的熾熱與坦蕩。這一抹凝在自己身上無堅不摧的目光,致使阮柏宸心生膽怯,神情失色黯淡。

    寂靜被拉長,無聲的空白裏,阮柏宸幾次吞咽,仍然沒能壓下去躁動的情緒。良久,他開口道:“去睡覺吧。”

    “我還沒洗漱。”慕伊諾從阮柏宸牙杯中揀出自己的牙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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