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柏宸灌下最後一杯酒,提前離場,毫無留戀地走了。

    霍舒然跟著他出來,兩人在走廊上交談幾句,定下單獨見麵喝酒的時間,阮柏宸道一聲“改天見”,心急地朝著前廳邁步。

    絨布沙發上,慕伊諾正倚著一側扶手打王者榮耀,阮柏宸走過去揉揉他的頭發,小少爺一愣,分神的空隙,這局輸了。

    阮柏宸對服務員說:“麻煩您給我看一下白雲廳的賬單。”

    服務員餘光圈著慕伊諾,將早已打印好的賬單恭敬地遞上前,閉緊嘴巴沒吱聲。

    阮柏宸心裏一沉:……真夠貴的。

    慕伊諾暫停遊戲,舉給阮柏宸手機。阮柏宸按人頭算出平均費用,往霍舒然微信上轉了筆錢,在輸入欄中敲下一行文字:這是我和我弟的飯費,徐方清結賬時,你幫我轉給他,謝謝。

    對麵很快收款,然後迴複:放心吧,別忘記發我breeze酒吧的定位。

    電梯門緩緩合上,阮柏宸徹底輕鬆了,雙手插兜望著鏡中的自己,新辰裏國際假日酒店,他大概不會再來了。

    悄麽聲的,視線滑向眼尾,阮柏宸發現慕伊諾正在看他。被抓包後,慕伊諾沒再通過鏡子,而是扭臉直接與阮柏宸對視。

    阮柏宸問:“你哥掏錢,怎麽不選點鮑魚遼參之類的貴的吃?吃飽沒有?”

    慕家的一日三餐全是大補,慕伊諾以前還把燕窩當水喝,一到夏天就流鼻血。他迴道:“吃膩了,況且這裏的廚師廚藝不行。”

    阮柏宸笑了,說:“嘴還挺挑。”

    慕伊諾不鹹不淡地接話:“你做的我就不挑。”

    電梯抵達一層,馬上坐車迴家,慕伊諾拿迴手機繼續打王者榮耀,新消息跳進屏幕,他點開微信:“賀啟延問你聚會的情況,還給你轉了兩千塊錢。”

    正午的陽光淋在身上,阮柏宸眯眼望向人來人往的商業街,唇角笑意明顯:“真是哪兒的酒都不如breeze的好喝。”

    慕伊諾將轉賬“退迴”,迴複賀啟延:有錢。

    聚精會神地玩著遊戲,慕伊諾懶得看方向,單手摁鍵盤,另一隻手抓著阮柏宸的袖子。融入密集的人潮中,阮柏宸攬住慕伊諾肩膀,護著他走路,低聲問:“弟,你和徐方清聊什麽了?跟哥講講。”

    慕伊諾答非所問,態度冷硬:“外人麵前你可以喊我‘弟弟’,私下裏必須叫我eno。”

    阮柏宸學乖了,凡是會惹小少爺生氣的事他一概不做,否則後果得自負。按按慕伊諾肩頭,他重新道:“eno,說給我聽吧?”

    親密的舉動導致慕伊諾又一次分了心,眉間陰霾慘重,他又輸了。阮柏宸立馬閉麥不念叨了,專注於開路,為慕伊諾打遊戲保駕護航。

    迴到出租屋,換下束身的西裝,阮柏宸套上衛衣抱著筆電窩在單人沙發裏處理照片,慕伊諾全神貫注地在啃國際金融與貿易的教材書,兩三分鍾翻動一頁,課後習題答得全對。

    午後久坐到傍晚,阮柏宸疲倦地停下工作,佩服地看著慕伊諾,新買的書隻剩薄薄的幾頁紙了。中午慕伊諾吃得不多,阮柏宸計劃著晚飯做三菜一湯,還未詢問他的意見,房門被叩響,鍾愷的聲音迴響在樓道中:“慕伊諾,你的吉他買好了!”

    “咚”,慕伊諾大力合上書本,瞧都不瞧阮柏宸,趿著拖鞋急切地打開門。下一秒,“哢噠”,走廊安靜了,對麵屋的門也關嚴實了。

    阮柏宸坐在灰暗的客廳中眨眨眼睛,動作遲鈍,麵色猶如獨守空房的老人,苦且喪。他鬱悶地心道:一把吉他有這麽大吸引力嗎?

    心裏不是滋味兒地搬開筆電,做飯的熱情頓時削減大半,阮柏宸慢吞吞地從冰箱中取出食材,進廚房搗鼓著鍋碗瓢盆,時不時歪身瞄著客廳的門,摸一根煙點燃,沒有任何感情地擰火顛勺,然後將菜裝盤,窗外的天色轉瞬暗成了黑夜。

    七點四十九分,阮柏宸大馬金刀往餐桌旁一坐,靜氣凝神,用盡全部注意力也沒聽到一絲弦音,忍不住琢磨:eno進鍾愷家都快倆小時了,沒彈吉他啊,兩人貓一塊兒聊什麽悄悄話呢?

    雙臂交叉端在胸前,右腳踝架在左膝蓋上不安分地抖了抖,阮柏宸有點呆不住了,不是就練一個小時嗎?滿桌的飯菜都要涼了。

    卸下矜持,走去玄關把門擰開,樓道聲控燈亮起,阮柏宸衝著鍾愷房門,沒好氣地喊道:“eno,你哥叫你迴家吃飯!”

    chapter34-倒v結束快把你呀捧上天了。

    034

    十一月底,賓州早晚氣溫降於零下,偶有三四級風,刮在臉上像刀片,割得人皮膚生疼。阮柏宸苦口婆心地勸說慕伊諾,宣傳店鋪的事不要再管,應該專注學習,但他也早就料到,小少爺鐵定不會乖乖聽話,青春叛逆期的男孩最有自己的主意。

    “刮風下雪一概不許出去。”阮柏宸隻

    得退讓一步,跟慕伊諾談條件,“你這金貴的身體,萬一凍生病了,你父母一問原因,該怎麽看我?”

    話一脫口,阮柏宸心下算了算時間,不知不覺,慕伊諾已經在知春街住了將近一個月。之前的擔憂再次浮現心頭,阮柏宸斂眉深思,慕伊諾一直不肯迴家,也沒見他給家人報過平安,這太不合理了。

    慕伊諾兩耳不聞窗外事地翻讀著經濟學的書,絲毫不理睬阮柏宸從離家到進店喋喋不休的勸誡,急於想把教材最後所剩的內容背誦完,然後繼續念下一本。

    阮柏宸在一旁自言自語了半晌,遲遲等不來慕伊諾的迴應,無奈伸手擋住他看書的視線,歎著氣問:“eno,你在聽嗎?”

    目光描摹一遍壓在書上的這隻手,慕伊諾抬眸,即使置身暗處,淡藍色的眼睛依舊清澈瑩亮:“在。”

    阮柏宸噎住幾秒,嚴聲問:“能不能告訴我,你家到底在哪兒啊?”

    慕伊諾卷著頁角迴答:“早說過了,美國加州。”

    哪怕是看到過慕伊諾的護照,阮柏宸仍然不大相信他的話,思忖著繼續問:“那你是怎麽跑來知春街的?”

    慕伊諾誠實地答道:“迷路。”

    阮柏宸心說:……這路迷得可夠遠的。

    換了個方向問話,祈禱能獲取些有用信息,阮柏宸問:“你為什麽來賓州?”

    慕伊諾:“探親。”

    阮柏宸道:“探完親就不迴美國了嗎?”

    又沒聲音了,慕伊諾努努嘴不答話,坐在椅凳上沉默地望著阮柏宸,眼神直勾勾的,盯得他心慌又心癢。

    如同擠牙膏一樣,零零散散的迴答拚湊不成完整的答案,上次提到弟弟,這迴談及親人,慕伊諾的反應都不算積極,臉色也不甚明朗。

    通過這幾天的觀察,阮柏宸發現慕伊諾盡管有時候性格古怪、性情冷漠、愛耍脾氣,但他的思想成熟,言行舉止充分體現著良好的家教,或許是真的有難言之隱,他於是不再多問,暫且相信對方這麽做是有分寸的。

    周一上午客戶較少,午飯後,慕伊諾端著阮柏宸的玻璃杯喝兩口水,迷迷糊糊地朝著桌麵沉下去腦袋。阮柏宸拿餘光關注慕伊諾的動靜,短短五分鍾,小少爺換了六七個睡姿,眉心始終緊擰,一臉的不高興,煩躁地掃開淩亂的劉海。

    阮柏宸停止修圖,關心地問:“是不是睡得不舒服?”

    慕伊諾鬱

    悶地從鼻腔中哼出一個字:“嗯。”

    阮柏宸權衡著說:“要不,靠著我睡試試?”

    就見慕伊諾的腦袋幾乎是從桌麵上彈起來的,迅速將椅子搬到阮柏宸身側,枕著他的肩膀,壓皺他的衣服,小少爺舒坦地閉合雙眼,慢慢落勻唿吸。

    清淺的香水味拂過鼻下,阮柏宸深聞一記,食指摩挲鼠標,他不明白自己為何忽然變得焦慮。愣神半刻鍾,沒心思再對著電腦,阮柏宸稍稍偏頭,仔細觀察著慕伊諾的睡顏。

    淺棕色的發絲觸感柔順,長睫像兩把小扇子,鼻梁高挺立體,鼻尖光潔圓潤,阮柏宸笑了笑,想:生得這麽好看,不管男人女人,誰見了eno都會喜歡他的。

    光線堆積房間,沾上慕伊諾的側臉,皮膚白得晃眼,阮柏宸盯久了,莫名其妙的,指尖有點發癢。慕伊諾睡覺的模樣太乖了,眼睫毛偶爾輕顫,他彎曲手指盡量不著痕跡地碰了碰,又細又軟。

    阮柏宸沒探究自己的心理活動,正打算觸碰第二次,熟睡中的慕伊諾驀地蹙眉,用力擠擠眼睛,伏在肩頭的小腦瓜順著手臂一路向下滾去。

    大驚失色地接住,右手托著慕伊諾耳側,唿吸險些驟停,阮柏宸剛鬆氣,結果禍不單行,小少爺上身失去了重心,脫力地朝前傾斜,腦門直接抵住了他的胸口。

    阮柏宸自我反省:叫你手欠。

    折騰出一番動靜,慕伊諾仍不可思議地睡得異常安實,雷打不動,鼻息輕薄規律。隻是這個姿勢醒來,脖頸必定吃痛,阮柏宸左手繞到慕伊諾背後,半圈著他,稍稍放低肩膀讓他舒服地靠著腦袋。

    懷裏的人蠕動兩下,似乎是在調整姿勢,慕伊諾往前湊湊臉,鼻頭蹭到了阮柏宸的脖子。

    香味濃鬱,阮柏宸在猜慕伊諾今早洗漱完到底噴了多少香水。抱著小少爺睡午覺,幹不了工作,阮柏宸揚高視線望向店外,路邊的臘梅樹結著鵝黃色的花朵,飽滿可愛,他奇怪,以前怎麽沒覺得這麽好看。

    慕伊諾在阮柏宸懷中睜開眼睛,眨動一下,繼而再次閉合,不清楚是又睡了,還是正在思考著什麽。

    同源路上最不起眼的一家店,屋內亂糟糟的,四周逼仄狹窄,電腦屏幕幽幽地亮著光,阮柏宸輕輕拍著慕伊諾後背,希望他能一覺睡到自然醒。

    一點半,兩人開工,慕伊諾搬著椅子走到臘梅樹下繼續擺他的折紙攤,順帶著發傳單。他在門外引客,阮柏宸在門內待客,訂單源源不斷,他們

    有條不紊地忙碌著,沒少賺錢。

    直至過了下班時間,慕伊諾卻遲遲沒有迴來。

    阮柏宸關掉電腦,邁到門口去尋他的身影,頗為意外的,那把椅子上坐著的人並不是慕伊諾。佝僂的背脊、花白的頭發,目測是位七旬老人,慕伊諾蹲在她旁邊,一隻手被她緊緊地握著,一老一少陪伴著彼此,正悠閑地賞景聊天。

    這一幕令阮柏宸有些動容,返迴店裏拿出相機,拉近焦距認真構圖,取景器中的畫麵有未化盡的雪、疾馳而來的車、臘梅樹下的木椅,以及老奶奶和慕伊諾。

    拍下滿意的照片,阮柏宸緩步上前,與老人家打過招唿。餘奶奶慈眉善目,眼角笑出了皺紋,生著老年斑的手一直牢牢地牽著慕伊諾,動作中包含著長輩對小輩的疼愛,親切和藹。

    餘奶奶仰起頭,講話的語速很慢,她問阮柏宸:“你就是‘色彩攝影店’的老板?”

    阮柏宸頷首:“對。”

    餘奶奶說:“我住在右前方的那片小區,每天都會在附近遛彎兒,以前還真沒注意到這條路上有間能照相的店鋪。”

    順著老人家指的方向,阮柏宸知道餘奶奶所住的小區名叫“景園”,獨門獨棟的複式樓,賓州十大高檔住宅區之一,雖然房價不算最誇張的,仍是讓絕大多數人望塵莫及。

    餘奶奶道:“伊諾跟我講你是大攝影師,三句話不離你這個哥哥,快把你呀捧上天了。”

    阮柏宸心虛地看一眼蹲在地上凝視著路麵的慕伊諾,實在難以想象能從他口中聽到讚賞別人的話。謙虛地搖搖頭,大致將自己經營的業務介紹一遍,餘奶奶的笑容越來越清明,阮柏宸聽見她溫和地問:“小阮啊,你說你可以接外拍的單子,那你介意拍照的地點是在醫院嗎?”

    chapter35貼我身上得了。

    035

    以前開影樓,常去的外拍地基本上是賓州的各大旅遊景點,室內性質的多為婚禮或者公司年會,阮柏宸也接觸過專門與醫院合作的攝影工作室,這些人經手的訂單比較特殊——給新生兒拍降生藝術照。

    先入為主地以為餘奶奶也是同樣的請求,家中子女或有即將臨產的,他便一口答應:“當然不介意,有任何要求,您盡管提。”

    老人家沒再言語,起身想去阮柏宸的攝影店看一看,慕伊諾攙扶著她往迴走,步伐隨著餘奶奶的放緩,跨門檻時,他叮囑:“注意腳下。”

    跟在兩人身後的阮柏宸欣慰地笑了聲。

    店內的裝修一目了然,簡單環視一圈,餘奶奶心中估摸出個大概,她遲緩地來到電腦桌前拾起圓珠筆,在便簽紙上寫下地址:賓州市人民醫院,住院部四樓,406房間。

    扣上筆帽,眼角笑紋堆積,餘奶奶說:“明天上午九點半,我等你們來。”

    慕伊諾堅持要送她迴家,餘奶奶滿不在意地擺手拒絕,表示自己的身子骨還算硬朗,不必擔心,繼而平穩地邁出店鋪,背手朝著景園小區的方向踱步。

    騎著大二八返迴知春街,慕伊諾鑽進衛生間洗澡,阮柏宸在為開店以來接到的第一份外拍工作做準備,攝影包、三腳架、迷你補光燈,器材收拾齊全,他拿出手機查詢去往市人醫的路線。

    天際線上的暮色消退,夜幕降臨,衛生間的門開了,阮柏宸專注於計算路費,對著手機屏幕問:“在裏頭幹嗎呢?怎麽洗了這麽久。”

    沒等來迴答,於是抬了下眼,阮柏宸倏地定住表情,目光不受控地將慕伊諾裸/露的身形描摹一遍,大驚失色:“你衣服呢!”

    渾身上下就穿著一條白色內/褲,細直的長腿極具視覺衝擊力,慕伊諾淡定地抓著毛巾擦拭頭發:“髒了,我全給洗了。”

    阮柏宸顧不及應話,急忙從臥室門後的掛鉤上取下浴巾,展開把慕伊諾裹成蠶蛹,拉到沙發邊胡亂一通擦:“燒了暖氣就敢嘚瑟,著涼了怎麽辦。”

    先是小腿,再到胯骨、腰腹,然後抹去胸口和頸側的水珠,抬手的動作一滯,阮柏宸凝住視線,慕伊諾的額發淩亂地貼著額頭,稍有些長了,被掩藏的明眸若隱若現。

    喉結滑動,阮柏宸低眼取來慕伊諾手中的小毛巾,示意他坐到茶幾上。慕伊諾沒猶豫,利索地轉身,阮柏宸慌忙向後挪動,背脊貼住沙發,寶珠茉莉的香氣近在咫尺,熟悉的香水味直往鼻腔裏鑽。

    阮柏宸注視著慕伊諾的後腦勺,苦著臉道:“誰讓你坐我兩/腿/中/間了。”

    慕伊諾裝耳聾,不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暮色未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與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與珊並收藏暮色未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