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生理學,實驗課,看屍解過程。

    這天早上天下著蒙蒙細雨,空氣濕潤帶著泥土的芳香,早飯是水煮雞蛋、蓮藕包子、豆漿,穿上了白色的大褂左胸印著某某醫學院,昨天晚上睡得比較好所以現在精力還算充沛,除了胡和趙仍在冷戰外,其他的寢室成員起床相互打了招唿。

    這是平凡的一天,我們照常去上課,今天的課在實驗樓,a座101室。

    大家都很興奮,顯然他們知道要去幹什麽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幹。我被擁在人群裏,有些怕又有些欣快,所有來醫學院校的人應該都意料到會有這樣的機會,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期待多少人厭惡,人群賭在大門口,等著進實驗室的指令下達。

    從我這個角度其實是可以看見實驗室一縫的,有幾個學生在桌子前晃悠,像在抹桌子又像在拖地,神情木然。

    老師說,你們自己進去看吧,我還有點事,看完了就可以自由活動了,下次上課交觀察報告。

    我就這樣跟著人流湧了進去,他們的眼睛冒著紅光,仿佛是要進去吃人肉而不是看人屍。

    看見了,不是抹桌子,是在扒皮,用小得快捏不住的小刀一點一點,分開皮和肉,那麽小心,像要把臉貼到屍體上操作。當然也不是拖地,拿著鑷子分離肌肉的纖維,我想起小時候燉的雞就喜歡順著肉的纖維一點一點撕,不禁有點想作嘔。

    屍體發黑了,表麵浮著一層光亮的油,他們說是屍油,在藥物裏浸泡太久產生的。它散發出極度的惡臭,讓人聯想到襪子、臭蛋、變質的肉、變餿的剩菜,即便這些加起來乘起來恐怕也比不上這個的氣味,我趕緊學著其他人找出帶香的紙巾嚴實地捂住鼻子,胃裏還是一陣陣翻騰。

    我開始觀察。這間小房子裏有三具屍體,大概圍著三十個活人。屍體已經分不出性別,它們都趴著,僵硬而破碎,像煮爛的排骨被一節節分開,碎肉碎皮碎渣散落一桌,沒人收拾。那些操作的同學據說來自上一級,他們到底是成績優異前來標榜、還是學業欠佳仍須磨練呢,隻有被玩弄的屍體知道。他們個個帶著口罩手套,頗具技術地切切割割,到他們手裏這隻是一團肉,沒有意義。圍觀的男同學皺著眉頭,偶爾看見他們割出一些液體,喔的一聲想吐又使勁地捂住,眉頭更緊了。他們看得那麽痛苦卻又都不離開,他們在比賽嗎,早已下好了最惡毒的賭注,誰先走今後晚晚被鬼壓……

    當然還有屍體的臉,它們都朝下,很遺憾不能詳加描述了,但那一定不是段愉快的體驗,錯過也不用可惜。

    女孩們呢?房子裏隻有我和趙蕾還有燕紅。其他的都走了?什麽時候走的?

    我開始忍受不了,紙巾的氣味已經被汙染,吸入的空氣不太對勁,隱隱約約。我跑出來,外麵仍在下雨。我突然覺得也沒什麽意思,也許該像琴和吳麗芳那樣早早離開,或者甚至像胡文文一樣幹脆不來。我又開始揣摩那些繼續留著的人的心理,他們在尋找刺激?挑戰自我?完成任務?嚇得木了?真要學習?佩服學長?戀屍癖?精神錯亂?鬼上身?

    實驗樓附近的空氣太過潮濕,像混著屍油永遠也幹爽不了。實驗樓的花壇散著異味,像浸過藥水飄出毒霧。實驗樓的牆體陰影斑駁,像靠過硬屍掛過肢體。實驗樓的人們也如死了一般,難道都是屍體?

    屍體……不就是身體?隻是死了,不能更新,開始腐敗。

    身體……不就是屍體?隻是活著,能夠代謝,暫時新鮮。

    不對……屍體是沒有精神的,它不能思考,不能表現美創造美。

    不對……屍體也是有尊嚴的,它貢獻出來,給人研究造福後輩。但是我憎恨那個告訴我,每具屍體是學校花七千塊錢買來的人。他本人值七千塊嗎?

    屍體對應死亡、結束、惡臭、破碎、厭惡、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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