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了三個月。


    距離太遠了。


    好在麟國繁榮昌盛,都知道它大概的位置,問問路人也能知道方向,不然走彎路還得走更久。


    德嵐真君說:“咦?不就在前麵了麽,天樞,怎麽不走了?”


    天樞臉一紅:“暫作歇息,修整幾日罷。”


    德嵐真君後知後覺地看向他。


    是了,天樞還是國師時,最是珠光寶氣,雍容華貴。


    包括後來成仙官了也是。


    倒不是說他奢侈,而是,他大概自幼過的就是這般日子,不管青雲觀還是皇宮,樣樣都是旁人準備好。別人眼中的珍饈,不過是他眼中的尋常之物。


    而現在……


    衣服爛了。


    鞋子破了。


    頭發亂了。


    胡子長了。


    手起老繭了。


    近鄉情怯了啊。


    當時少年飛升何等風光,如今並非衣錦還鄉,哪怕天樞這樣的赤誠人,也是很難為情啊。


    德嵐真君哈哈一笑,“且等著,我進城為你置辦。”


    天樞鞠躬,“有勞德嵐真君。”


    他找了一處溪流,蹲在岸邊梳洗。


    頭發像草一樣枯萎。


    還有些癢。


    天樞摸了下,想了想,拿著不斷刀就著水麵刮了起來。


    把自己整成了禿頭。


    最後也刮了胡須。


    月傾城在刀內看著,嘖了一聲,這樣倒是又年輕了,有了幾分先前國師少年英才的樣子。


    她看了看天樞的眼睛。


    說來也奇怪,這幾個月來天樞其實過得並不好,他養尊處優長大,生而為人的許多艱辛他自是沒有經曆過。


    這三個月全經曆了過遍。


    就差沒淪為乞丐了。


    少年也依稀有了青年該有的模樣。


    隻是那雙眼,依舊澄亮。


    好似人從苦海過,滄海桑田初心依舊。


    “抱歉,阿月。”


    天樞因為沒別的工具,便用不破刀做了這種事。


    月傾城沒表示什麽,他就道歉了。


    然後,他小心把不破刀清洗,放在岸邊,專心致誌地撕身上的老繭。


    德嵐真君駕著馬車迴來,見他變成光頭都驚呆了。


    他從車上把包袱拿下來給天樞,“沒頭發哪裏適合我買的這些衣服,好在我還買了鬥笠,稍微能遮一遮。”


    他買的這些,都是貴公子哥的風格。


    光頭才刺眼了。


    天樞道:“多謝。”


    然後繞到另一邊下水清洗。


    月傾城從刀裏出來,問:“麟國如今怎麽樣了?”


    天樞道:“倒是也沒怎麽,隻是聽說有幾尊天樞的金身被毀掉罷了。情況比我想象的要樂觀許多。”


    可能天樞在麟國太有名氣,或是沒飛升前為百姓做了太多事,就算民間天樞被貶下凡甚至墮入鬼道的傳聞不絕於耳,麟國百姓依舊很維護他。


    月傾城淡淡地說:“但願如此吧。”


    片刻,天樞抱著髒衣服迴來。


    月傾城和德嵐真君都愣了愣。


    果然是人靠衣裝。


    “髒衣服怎麽不扔掉,”德嵐真君最先打破安靜的氣氛,“長大了啊,天樞。”


    先前髒兮兮的還看不太透。


    一換上與他先前風格類似的衣服,兩相對比,才驚覺天樞的變化。


    “留作紀念。”青年天樞把髒衣服收好,捏著鬥笠放到頭上,降下的陰影終於將他活佛一般的微光遮掩,“我們進麟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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