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蘇錦煙盯著車門上的如意雕花愣愣地出神,蕭倩的那番話猶如魔咒般一直縈繞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你的丈夫尉遲世子早在娶你之前,便許了他表妹白頭之約。”

    她根本不想在意,但不知為何,袖中的手指卻不停地發抖。

    她甚至唾棄自己,為何要在意這樣的事?

    從母親去世後,父親寵愛王氏還讓她大了肚子的那時候起,她便清楚,這世間的婚姻隻不過是一種生活形式罷了,所謂男女恩愛、秦晉之好,通通也隻是鏡花水月。

    她知,從小便知,也正清楚如此,所以對以後嫁給誰人並無期待。

    彼時聽說她要跟璟國公府的世子聯姻,她點頭淡然地應了聲好。嫁誰又不是嫁?左右不過是換個地方生活,左右不過是生活中多了個相敬如賓之人。

    於是,就這麽的,她坦然地嫁過來了。

    但是,也許是這些日子尉遲瑾與她扮恩愛夫妻扮得太像,讓她產生了錯覺,以至於自己想給他生孩子。

    想到此,她自嘲一笑。

    蘇錦煙啊蘇錦煙,可莫要如母親那般栽了跟頭,到死了還怨。

    盡管極力排解,可這股難受的情緒卻一直擾著她,哪怕迴到府中也不得安寧。

    丫鬟婆子們見她進門,稟報道:“世子夫人,三小姐來了,正在花廳裏坐等著呢。”

    “什麽時候來的?”她換下衣裳,穿了件日常衣裙。

    “剛來沒多久。”

    “好,我這就過去。”

    走到花廳門口,她暗暗地調整情緒,見了尉遲雁扯了個笑:“你今日怎麽得閑來我這了?”

    尉遲雁正吃著桂花糕,口中囫圇不清地:“夫子迴老家祭祖了,我便才得了空的。”

    “嫂嫂去哪了?”她問。

    “去婉儀公主那吃茶了。”

    “茶好吃嗎?”

    “好吃。”

    “可遇到什麽有趣的事,嫂嫂說來聽聽。”

    聞言,蘇錦煙頓了下,而後半是認真半是說笑地:“遇到有人說了你哥哥的壞話。”

    尉遲雁黛眉一擰:“真討厭,說我哥哥什麽壞話呢?”

    “說......”她緩緩道:“你哥哥和表妹的事。”

    她話音一落,尉遲雁忍不住大咳,口中的糕點碎

    屑也噴了些出來。平複片刻後,她瞪大眼睛問道:“嫂嫂都知道了?”

    “知道了。”

    “嫂嫂不生氣?”

    “為何要生氣?”蘇錦煙說道:“那是以前的事不是嗎?”

    尉遲雁似乎沒料到她能這般想得開,麵色又放鬆起來:“也是。”

    “嫂嫂,”尉遲雁遲疑道:“其實我還挺喜歡婧柔表姐的,最開始也是因為她不能嫁給哥哥,還埋怨了你一頓。”

    聽得此話,蘇錦煙隱約證實了自己的猜想,但還是問道:“已經談婚論嫁了嗎?”

    “嗯,”尉遲雁點頭,隨後又搖頭:“也不是,我隻是有一次聽母親提起過,說婧柔表姐與哥哥關係好,日後做了夫妻說不定很和諧什麽的。”

    “關係有多好?”

    蘇錦煙臉上的笑容得宜,像是在聽什麽有趣的事似的,尉遲雁也沒多想,她這般問,便如實答道:“婧柔表姐喜歡作詩和書法,還給哥哥送過詩集和許多孤本字帖呢。對了,婧柔表姐女紅也很好,去年送了我一塊繡帕,送了哥哥一個香囊。”

    “那你哥哥呢。”

    “哥哥啊,”尉遲雁搖頭:“哥哥做事神神秘秘的,可沒讓我知道。”

    送走尉遲雁,蘇錦煙一個人在花廳裏坐了許久,直到日落,直到掌燈。

    婢女們過來請她:“世子夫人,世子爺迴來了,該用晚飯了。”

    “好。”蘇錦煙淡淡地應聲。

    正屋,尉遲瑾一身玄色錦袍慵懶地靠在軟塌上看書,見她進門,眉眼也沒抬。

    過了好半晌,他才笑著問:“為夫就這般好看?”

    蘇錦煙沒心情:“夫君,用飯吧。”

    “好。”

    尉遲瑾放下書卷,拉著她去洗手,然後兩人坐在飯桌前。

    蘇錦煙給他盛湯,給他布菜,一如往常那般將他服侍周到,但尉遲瑾卻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情緒。

    “你今日不高興?”他問道:“可是去吃茶遇到什麽事了?”

    “沒有,”蘇錦煙搖頭:“就是有點累了。”

    聞言,尉遲瑾也沒多想,隻隱約覺得她今日有些奇怪。

    吃過飯後,尉遲瑾說有事去了趟書房,迴來後身上起了點汗,叫人備水沐浴。

    他喊蘇錦煙:“過來。”

    蘇錦煙抬頭:“

    夫君有何事?”

    尉遲瑾挑眉,張開手臂故作不悅。

    蘇錦煙這才放下東西,走過去幫他解衣袍。

    男人的衣裳並不複雜,將腰帶解開,再去外袍便是裏衣。可這些平日裏做慣了的事,今日蘇錦煙卻做得艱難。

    原因無他,她盯著他腰間的那隻寶藍色香囊看了許久,上頭的花紋別致,針腳細密,連香氣也悠悠地。

    “怎麽了?”尉遲瑾見她遲遲沒有動作,狐疑地問。

    “夫君,”蘇錦煙緩緩開口:“我身子不適,可否讓丫鬟進來?”

    她不想服侍他,不想去碰別的女人送他的東西。

    怎麽說呢,即便再想得開,但自己丈夫身上掛著別的女人送的香囊,她也覺得膈應。

    “你哪裏不適?”尉遲瑾追問:“可要叫大夫來看看?”

    “不了,”蘇錦煙轉身:“我去歇息一會兒就好。”

    “上哪歇息去?”

    她明顯走的是門口的方向。

    但蘇錦煙沒再搭理,出門吩咐丫鬟們進去伺候,便徑直去了西廂房。

    從小她就有個習慣,但凡遇到不開心的事,隻要看看賬本,看看上頭進賬的銀錢,心情就會好起來。

    可她看了許久,直到夜幕深沉,依舊覺得憋悶得慌。

    她將賬本合上,放進抽屜。

    霜淩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隱約猜到應該是與那個蕭小姐說的話有關。但她家小姐有什麽事向來都隻是藏在肚子裏,即便是問她也不會說。

    心裏無奈歎氣:“小姐,夜深了,要迴去歇息嗎?”

    蘇錦煙的動作頓了片刻,忽然豁然開朗起來。

    自己在這逃避半天,隻是不想見到他罷了。可避得了一時又哪能避一世?

    其實她早就打算好了不是嗎?若是夫君珍愛她,那麽她也珍愛夫君,若是夫君不貞,那就相敬如賓便是。

    隻是相敬如賓而已,又有何難呢?

    “迴吧。”她說道:“總是要迴的。”

    出了門檻,她突然想起一事,於是又說道:“你明日去藥店買些藥來。”

    “什麽藥?”

    她湊近霜淩耳邊吩咐了一番,霜淩聽後大驚:“您要這虎狼之藥做什麽?會傷身子的。”

    “我自有分寸。”她說道:“隻你一人去

    ,莫要讓別人知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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