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前抓不住她,如今也是。


    慕九歌看不明白邪君的情緒,他的眼中,像是承載了刻入靈魂的深情似的,可是她活了三世,記憶清清楚楚,從未和他有過情愛糾纏。


    在入翼境之前,他甚至無情的利用她。


    “邪君,你和我曾經有什麽淵源?”慕九歌問他。


    她雖記得清楚自己的三世,一世現代,兩世重生,但是在三生夢裏,她還看到過一世。


    那一世……


    那個發了瘋的女子,鎖住了雲長淵的一魄,至今還拘在她靈魂深處。


    邪君目光微閃,萬千情緒在刹那迸發,又似在刹那沉澱。


    他輕笑,“你不都要死了,知曉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萬一,我又重生了呢。”


    邪君一愣,“這種逆天之事,出現在你身上,也並非不可能,本來,你就是天地無法掌控的變數。”


    嘖,這話說的好狂。


    若非他是邪君,曾經還是邪神,傳說中神的存在,慕九歌都要覺得他這話就是胡謅。


    但是,以邪神的身份說她是天地無法掌控的變數……


    “你果然認識的是我發瘋的那一世。”


    “那一世,我是誰?”


    邪君目光暗沉一片,凝著慕九歌,猶如無底的深淵。


    他的嗓音黯啞的蠱惑,“你真想知道?若是知道了,你該會後悔的。”


    慕九歌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後悔?人之將死,也沒有什麽可以後悔的機會了。”


    她還剩不到一個時辰了。


    什麽也做不了。


    “小九啊,你總是這樣,執著起來,百無禁忌。”


    邪君歎氣,語氣裏,卻全都是寵溺縱容,“你越是這樣,我越是舍不得放開你。”


    說話間,邪君忽然伸出手,握住了慕九歌被冰刺住的那隻手。


    刹那之間,他的掌心便自動開了一條血口,鮮血流淌而出。


    血卻沒有低落到床榻上,而是黏在慕九歌的手上,沿著她的手掌,滲入她的皮膚裏。


    “你在做什麽?”慕九歌感到不安,想把他推開,可是無力的身子,根本扞不動邪君。


    他看著她,仍舊在笑。


    笑上染了血,“小九,我在救你,我找了你幾萬年,絕對不會再讓你在我麵前死去。”


    “即使,我拚盡一切。”


    邪君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蒼白,強盛的氣息隨著血液的過度,衰敗的厲害。


    他卻緊緊地握著慕九歌的手,在笑著。


    “小九,你不是想知道自己前世是誰嗎?我的血裏有我的記憶,你可以看。”


    慕九歌隻想把他推開,雖然他說是在救她,可是這種血色浸染,讓她感到十分不妙。


    但是,腦海中,卻開始浮現不屬於她的畫麵。


    那是魔氣森森的地方,到處一片焦土狼藉,在一顆染了血的漆黑石頭旁,正坐在一個臉色慘白的少年,他渾身都是傷,將不知什麽顏色的衣服,都染成了刺目的血紅色。


    他抬頭看著她,眼神沒有任何畏懼的波動,“你是來殺我的嗎?”


    慕九歌穿著一襲紅衣,衣袍隨風飛揚。


    她看起來比現在年輕要大一些,可能有二十的模樣,俏麗的臉上揚著輕佻的笑容。


    她的手指落在少年臉上的傷痕上,搖頭歎息,“這麽好看的一張臉,有傷可就不好看了。”


    說話間,少年臉上的傷痕,在她手指間消失不見。


    少年恢複了白淨的臉讓她極為滿意,伸手捏了捏後,她說:


    “生來就滿身邪氣的小孩,雙手沾滿了鮮血的少年,你,可願拜我為師,從此以後,我護你長大,你供我取樂。”


    師徒之情,從她嘴裏說出來,更像是購買了一個玩物的交易。


    少年怔怔的看著她,大概從未想過,被追殺到如此地步,他已經重傷到動彈不得,竟然還有一條活路。


    他要活著,這念頭從有記憶開始,就根深蒂固。


    為了活著他從來不擇手段。


    他用著僅存的力氣,艱難的跪在地上,對她磕了一個頭,“師父!”


    從此以後,少年的世界變了。


    不再是瘋狂的追殺,滿手的鮮血,隨時在生死邊緣垂死掙紮。


    而是,一竹屋,門前一片好看的翠草花海,一隻犯二的哈士奇,還有一個紅衣飄飛,隔三差五迴來投喂他,捏他臉蛋的師父。


    她說在他長大之前,不能離開這裏,於是他便乖乖呆著,一步都沒有走出去過。


    但是她總是要出去。


    她說,天天呆在這裏太無聊了,她出去是找樂子玩耍。


    他也想跟著她去,但是他知道自己這身邪氣,出去必然會遭到追殺,他不想連累她受傷。


    他便在她不在的時候,努力修煉,想著讓自己足夠強大時,可以不再畏懼任何追殺他的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她一起走出去。


    可是,還沒有等到他足夠強大的時候,她便十天未歸了。


    那時開始,天地能量在瘋狂爆動,即使在他這裏,靈氣中都充斥著死亡的血腥味。


    他預感她可能出事了。


    他再顧不得上遵守諾言,從安樂地帶跑了出去。


    不過是十餘年,人間早已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這裏破敗不堪,遍地屍骸,境況比魔域還要淒慘無比。


    空氣裏,刮著死亡的腥風。


    他害怕了,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他發了瘋的尋找她,終於,在崩壞的眾神殿裏看見了她。


    她一襲紅衣,絕豔紛飛。


    紅衣的衣角,卻不斷的往下滴落著條條血線。


    她滿目瘋狂的神色,在看見他的時候,輕輕一笑,“無殤,你不聽話了。”


    “師父!”


    他哭著朝著她跑去,可是她周身能量爆裂,讓他不斷的被卷走,吹飛,始終無法靠近一步。


    爆炸的能量在不斷的吞噬著她,將她的身體寸寸粉碎。


    “可惜,還沒能等到你長大,沒看到你偏偏少年郎的英俊模樣,為師抱憾啊。”


    戲虐的聲音落下,她的身體在他眼中,碎裂成灰燼。


    接著白光轟然炸裂,她的靈魂,灰飛煙滅。


    “師父——”


    竭斯底裏的哭喊,驟然刺痛慕九歌的腦子。


    她猛地睜開眼睛,大汗淋漓,眼中映出邪君帶著狐狸麵具,也擋不住的極美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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