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李氏急慌慌來找周彥煥,見了周彥煥,未語淚先流,端的是一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樣兒。


    周彥煥趕忙將美人攬在懷裏,問道:“你這是怎麽了?哭什麽?”


    李氏抓住周彥煥的胳膊,哽咽道:“臣妾有罪,馨兒她……她病了,嗚嗚嗚……”


    周彥煥一聽,趕忙問道:“病了?病得如何?找了郎中沒?”


    李氏輕輕拭去眼淚,羞愧道:“自從馨兒跟了臣妾,臣妾就發現她食欲不佳,臣妾原本以為是孩子認生,換了地方不習慣。可現在我們感情融洽,馨兒卻始終不見好轉,臣妾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找了郎中來給馨兒仔細看看。


    直到這時,臣妾才知,馨兒脾胃不合的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怕是出生時,就有這毛病。隻是表現不太明顯,底下人又心粗,才沒發現。若是一直拖下去,臣妾真不敢想,嗚嗚……都是臣妾不好,若是臣妾早些發現,馨兒就能少受些苦了,嗚嗚……”


    周彥煥聽完,也有些焦急,見李氏哭得傷心,又安慰她道:“這事兒也不能怪你,都是這些個下人不用心,看來得換換人了!幸虧你仔細,若是一直耽誤下去,落了病根兒就麻煩了。好了,我們去看看馨兒吧!”


    李氏點點頭,這才止了哭聲,倆人相攜去了孩子的病房。


    自此以後,譚王妃的小女兒周憶馨就成了李氏挽留周彥煥的法寶。


    日子一天天過去,若是沒有大兒子周正澤的‘提醒’,也許周彥煥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這天晚上,周正澤和周正博來給周彥煥請安。


    現正,周正澤四歲,周正博三歲,已經開始學一些簡單的字和禮儀規矩,因此每天晚上都會來給周彥煥請安,匯報當天所學,說些家常話。


    不得不說,周彥煥對幾個孩子很不錯,除了外出征戰的時候,每天都會抽時間看看他們,即便是公務繁忙,也從不耽誤。


    周正澤從小就懂事穩重,他偎在周彥煥懷裏,把今天先生教的字,挨個寫給周彥煥看,又把今天做的事情統統跟周彥煥叨咕了一遍。周正博恰恰相反,是個坐不住的主兒,這會兒,正拿著小木馬滿屋子跑呢,瘋得很。


    周正澤叨咕完,想了想,又補充道:“爹爹,澤兒今天去看妹妹了,妹妹好像瘦了呢,李姨娘說妹妹脾胃不和,是真的嗎?”


    周彥煥點點頭,“你妹妹早產,出生時脾胃就弱,你是當哥哥的,以後有時間要多去看看妹妹。”


    周正澤疑惑的看著周彥煥,不解道:“可是,可是,妹妹以前明明不這樣啊?我們和陳叔叔在一起的時候,妹妹吃飯可好了!”


    周彥煥聽了兒子的話,愣了愣,臉上陰晴不定,好半天臉色才緩過來,他把周正澤抱到腿上,裝作無意的問道:“澤兒怎麽提起陳叔叔了?”


    周正澤對著手指頭,悶悶道:“我都好久沒有看到陳叔叔了,他答應給我講‘孫悟空’的,才講了一半呢。”


    周彥煥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失笑道:“原來澤兒是饞故事了啊?爹爹也知道這個故事,以後爹爹講給你聽。”


    周正澤搖搖頭,神情很是失落,“那不一樣的,陳叔叔講得好聽,我想陳叔叔了……”周正澤越說聲音越低,最後幾不可聞。


    周彥煥語氣酸酸的,假作抱怨道:“澤兒那麽想陳叔叔啊?連我這個爹爹都比下去了呢!”


    周正澤抬手抱著周彥煥的脖子,搖搖頭,“不是的,爹爹最好了,可是,除了爹爹和娘親,就是陳叔叔對我們最好了。我喜歡和陳叔叔在一起住,弟弟妹妹也喜歡。”


    這時,周正博也圍了過來,跟著附和,“博兒也喜歡!”


    周正澤看著周彥煥,問道:“爹爹,你不喜歡嗎?”


    周彥煥歎了口氣,低聲呢喃,“我啊……我也喜歡……隻是……”


    等孩子們走了以後,周彥煥的臉立刻冷了下來,“來人!去把當時給譚王妃和小姐診病的郎中請過來,記住,這事兒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底下人領命而去,不足半個時辰,便帶著滿頭大汗的郎中,悄悄來到周彥煥的屋子。


    周彥煥看了郎中一眼,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這才問道:“當初小姐出生時,是你給她診的脈?”


    郎中急慌慌趕過來,本以為有人得了急症,卻不想竟被問及王爺小女兒的事情,一時間有些愣怔,過了好一會兒,才答道:“正是在下。”


    周彥煥盯著郎中,眼神冷厲,“你也是山上的老人了,我問什麽你便老實迴答什麽,若是有半句虛言……哼!”說著,周彥煥手中用力,上好的茶杯四分五裂,茶水濺了一桌子。


    郎中嚇得一哆嗦,戰戰兢兢應道:“在下明白,一定不敢期滿王爺!”


    “那就好!”周彥煥點點頭,問道:“小姐到底有沒有脾胃虛弱的毛病?”


    郎中略一迴想,搖搖頭,“迴王爺,小姐出生時,確實有些氣血不足,但隻要調理幾個月,應該就無礙了,至於這脾胃虛弱,卻是沒有的。”


    周彥煥眼睛眯了眯,懷疑道:“你能確定?”


    郎中聽了這話,有些氣惱,“王爺,在下行醫多年,不敢說醫術超群,但這樣的病症還是能確定的。再者,小姐出生後,陳將軍也讓在下給小姐看過兩迴,就是氣血虛弱之症也調理的差不多了,又何來脾胃虛弱?”


    周彥煥臉上驚疑不定,過了一會兒又問道:“那什麽原因會導致後期脾胃不和?”


    郎中皺皺眉,答道:“這個原因多樣,但大多都是飲食不當所致,至於具體原因,則要診治後才能知曉了。”


    周彥煥點點頭,道:“好了,我知道了,你迴去吧,今天的事兒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明白嗎?”


    郎中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郎中走後,周彥煥伸手召出暗衛,吩咐道:“去查一下,究竟是怎麽迴事!”


    暗衛一躬身,悄然隱沒在夜色中。


    李氏用完燕窩羹,陰測測道:“潘氏那個狐狸精,打量著我不知道她那點鬼心思呢,有她好看的時候,走著瞧吧!還想跟我鬥,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一天到晚跟個娼婦似的。”


    身後的丫鬟趕忙附和道:“就是!還是小姐手段高明,奴婢看,這王妃的位子,早晚都是小姐的。”


    聽了丫鬟的話,李氏的表情緩和下來。


    那丫鬟見李氏高興了,又小心道:“小姐,王爺有兩天沒過來了,你看……”


    李氏冷哼了一聲,道:“去,多給那個死丫頭喂點紅薯粉!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煩都煩死了!”


    丫鬟答應一聲,就要下去。


    “等等!”李氏叫住丫鬟,又囑咐道:“做得幹淨點,別留下馬腳。”


    丫鬟點點頭,笑道:“小姐放心,我小心著呢。”


    這丫鬟從衣箱裏拿出一個首飾盒,打開後,裏邊是半盒麵粉,她盛了小半碗,用開水衝調開,便去了譚憶馨的房間,強行給孩子喂下去。


    暗衛看了看被嗆得滿臉通紅,哭聲嘶啞的嬰孩,複又隱沒在沉沉夜色裏。


    周彥煥聽著暗衛的稟報,氣得渾身發抖,過了好半天,才擺擺手,讓暗衛退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李氏的貼身丫鬟來報,“王爺,馨兒小姐又有些不舒服,我家小姐正著急呢,想請王爺過去看看。”


    周彥煥狠狠地瞪著下麵的丫鬟,恨不能將其生吞活剝,“來人!把她給我抓起來,好好審問!”


    那丫鬟驚叫著被人帶了下去,過了一個時辰,又被人拖了進來。隻見那丫鬟一身血汙,衣衫破爛,顯然是受了刑的。


    暗衛躬身迴稟道:“王爺,這丫鬟已經招供。”說完,將一疊紙遞給周彥煥。


    周彥煥接過供詞,越看臉色越難看,最後氣極,竟摔了桌上的精雕白玉筆筒。


    原來這李氏為了博得周彥煥的好感,先是抱養了周憶馨,後來為了爭寵,竟在孩子的飯食裏做手腳。她隔幾天就給周憶馨吃一次紅薯粉,還是未經熬煮的,孩子腸胃無法消化,就表現出了脾胃不和的症候。


    若是周彥煥仔細查證,也能發現李氏的破綻,隻怪周彥煥太過相信李氏,這才著了她的道,也害苦了周憶馨。


    問明了情況,周彥煥命人將周憶馨抱迴來,封鎖了李氏的院落,又通知李氏的父母,上山接人。至於謀害周憶馨的其他人,一律打殺了,其中就包括李氏的家醫和貼身丫頭。


    孩子是周彥煥的底線,李氏既然敢對他的孩子下手,就要承擔應有的後果。


    李氏沒有等來周彥煥,卻等來了一紙休書。她看著周彥煥的人抱走周憶馨,翻出她藏的紅薯粉,抓走了她的家醫和奶娘,又封鎖了她的院落,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都癱軟在了地上。


    在李氏的家人沒來之前,李氏仍然住在原來的院落。原本高高在上的側王妃,一夕之間淪為被休婦,這其中的落差不可謂不大,李氏又怎麽能接受得了?


    小院裏時不時會傳來哭喊聲,求饒聲,可任她哭破喉嚨,也沒有人過問半句。從這點也能看出,李氏的為人並不怎麽樣。


    周彥煥因為李氏的事兒,抑鬱了好幾天,他對李氏非常信任,要不然也不能把女兒交給她撫養。可李氏卻利用他的信任,利用他的女兒,來爭寵奪利。


    這種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覺,尤其不好受,以至於周彥煥一想到李氏,就如同吃了一隻蒼蠅一般惡心。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在他命人去請李氏家人的這段時間,不幸的事情又發生了,這一次他失去了幼子,周正康。


    李氏被休的第五日,段氏慌慌張張找了過來。她見著周彥煥,咕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王爺!王爺!救救康兒吧!臣妾求您了!”段氏一邊說,一邊磕起頭來。


    周彥煥聽完,緊皺眉頭,他趕緊過去扶起段氏,問道:“康兒到底怎麽了?你就不能好好說!”


    段氏神色慌張,嘴唇發抖,聲音發顫道:“天花!康兒得了天花!王爺!!救救我們的孩子吧!”


    周彥煥聽完,頓時神色大變,接著就要往段氏的院落跑。


    幾個侍衛趕緊攔住周彥煥,苦勸道:“王爺!不可呀!”


    周彥煥一腳踹開前麵的人,怒道:“放屁!若真是天花,我就算躲開又有什麽用!”說著,周彥煥疾步走遠了。


    幾個侍衛互相看了看,兩個人飛跑出去找郎中,其餘的人朝周彥煥追去。


    當周彥煥見到兒子時,那一顆高高懸起的心,總算安穩了些。兒子的小臉上布滿紅疹,即便是周彥煥這個不懂醫理的人也能看出,這根本就不是天花。


    這時,之前飛跑出去的兩名侍衛架著郎中走了進來。這位郎中年紀也不小了,被兩個侍衛拖得上氣不接下氣,險些去了半條老命。


    郎中看過周正康的病情,無奈的搖了搖頭,也不說話,拎著藥箱就往外走。


    周彥煥扯住郎中的外衣,將人生生拽了迴來,“先生,這孩子究竟怎樣?你倒是說清楚啊!看完之後,一句話也不說算怎麽迴事兒?”


    郎中歎了口氣,無奈道:“王爺,您另請高明吧!小人實在是無能為力。”


    “怎麽?這孩子沒救了?難道真的是天花?”


    郎中聽了周彥煥的話,愣了愣,“什麽天花?誰說他得的天花?”


    周彥煥又是擔心,又是著急,捉住郎中的胸襟,怒道:“那這孩子究竟得了什麽病?怎麽就沒法救治了?你連個孩子都治不了,還當什麽郎中?”


    郎中見周彥煥動怒,趕忙為自己辯解,“王爺!不是小人不願意醫治小少爺,實在是無能為力呀!看小少爺這症候,是得了麻疹。若是一般的孩子,小人也有些把握,可小少爺早產體虛,心肺、腸胃都是先天虛缺,又得了這樣的病,哎……小人真的是無能為力,王爺另請高明吧。”


    周彥煥的心,仿佛沉到穀底一般,他見郎中確實沒有辦法,隻能放他下山,再另尋名醫。


    經過一番折騰,周彥煥來迴請了十幾個大夫,最終也沒有留住小兒子的命。在一天夜裏,周正康這個不滿一歲的孩子,無聲無息的離開了人世。


    周正康死去的第二日,李氏的父母也趕到了,他們聽了心腹人的稟報,也暗暗責怪女兒粗心大意,操之過切。女兒做下這樣的事兒,他們自然不敢去找周彥煥求情,隻能帶著形容憔悴的李氏離開。


    李氏走到前院時,正好與發送周正康的人碰到了一起。李氏看著哭得撕心裂肺的段氏和假意悲傷的潘氏,隻覺格外刺眼,心中一陣不甘,不經思考的話,便脫口而出。


    “段姐姐,你可知你的孩兒是怎麽死的?”李氏此話語出,整個院落頓時鴉雀無聲。


    段氏擦了擦眼淚,走到李氏跟前,問道:“妹妹,你是說我那孩兒的死因,另有隱情?”


    李氏瞅了瞅潘氏,湊到段氏耳邊低聲道:“段姐姐,你的孩子,是被潘氏害死的。她收買了姐姐小廚房的一個粗使丫頭,讓她在小少爺的吃食裏做手腳,小少爺吃了沾染髒東西的食物,這才得的麻疹。


    段姐姐,若是不信,可以迴去好好審問,再者說,我一個被休之人,也沒必要騙你,我之所以告訴你真相,也是不忍心看著小少爺枉死。”說完,李氏便跟著父母離開了王府。


    段氏站在那裏,愣了半天,突然撲向潘氏,死死的掐住潘氏的脖子,咬牙切齒道:“我殺了你!你這個毒婦!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費了好大勁,下人們才拉住段氏,潘氏已被掐得麵色發紫,脖子上都帶了紫手印。


    這時,周彥煥也趕了過來,他見兩人衣衫不整,頭發淩亂,不由怒道:“你們身為側妃,竟然大打出手,還有沒有點規矩?簡直豈有此理!”


    段氏見了周彥煥,仿佛看到救星一般,頓時嚎啕大哭,“王爺!嗚嗚……王爺要給臣妾做主啊!我們的孩子死的冤啊!是她!是她害死了我們的孩子!”段氏用手指著潘氏,神色猙獰,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


    潘氏聞言,嚇得花容失色,當即跪倒在地,大喊冤枉。


    周彥煥看著一院子目瞪口呆的下人,隻覺得渾身無力,他命人扶起段氏和潘氏,將兩人帶到自己的書房,這才問起了事情的經過。


    段氏一口咬定是潘氏害死了她的孩子,而潘氏則矢口否認。周彥煥將兩人都訓斥了一頓,命兩人閉門思過。


    等段氏和潘氏離開以後,周彥煥再一次召喚出暗衛,命他去調查小兒子的死因。


    經過了李氏的事兒,周彥煥對潘氏也不再完全信任,因此,他聽了段氏的控訴,心中難免有些懷疑。有道是無風不起浪,若是真的有人做了手腳,必定有跡可循。


    第二日,暗衛迴來複命,並帶迴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頭。聽了暗衛的迴稟,周彥煥半天沒有說話,他多麽希望這一切隻是段氏的信口雌黃,他多麽希望潘氏並沒有謀害他的兒子,可人證、物證都在那裏,由不得他不麵對。


    原來李氏所言確有其事,暗衛帶迴的丫頭,正是段氏小廚房的一個粗使丫頭。她收了潘氏的錢財,將親戚家患病孩子用過的餐具,帶到了王府,弄髒了周正康的吃食,這才導致孩子患麻疹而亡。


    這丫頭聽說周正康患病身亡,心中十分害怕,便悄悄逃出了王府,誰知剛出王府一日,就被暗衛找到,重新抓了迴來。等待她的是什麽,可想而知,一時的貪念,終將害了她的性命。


    周彥煥在書房裏枯坐了一夜,第二天賜了潘氏一杯毒酒,結果了她的性命。


    周彥煥的齊人之福隻享受了一年多,便被殘酷的現實傷得麵目全非。這是周彥煥第一次麵對後宅鬥爭,赤*裸*裸的殘酷,卻又殺人於無形。


    雖然周彥煥是靖邊王之子,但他的成長環境還是比較單純的,對於後宅陰私,沒有切身體會。從小到大,周彥煥身邊環繞的都是男人,這些人忠心耿耿,事事替周彥煥著想,自然不會讓他接觸這些肮髒事兒。


    從本質上說,周彥煥還是個土包子,他未曾經受過王府生活的洗禮,也無法理解王子皇孫生活的不易,更沒有他們的價值觀和處事方式。所以,當周彥煥自封為王之後,雖然享受到了左擁右抱的生活,卻無法保持後院的平衡穩定,這才釀成了今天的慘劇。


    自從兒子夭折之後,段氏就有些瘋瘋癲癲的,她已經無法再生育,必然要麵臨身後無人的慘境,這些天更是一口一個報應,嚷嚷著,譚王妃來找她索命了。


    周彥煥對於這樣的段氏,不會再有興趣,原本他能容忍段氏,也是衝著孩子,可現在孩子沒了,段氏也瘋了,他對這個女人就隻剩下可憐了。


    周彥煥身為靖邊王之子,卻被靖邊王妃和現任靖邊王——周彥浩追殺多年,其中的辛酸苦楚也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因此,周彥煥對自己的孩子十分疼愛,更無法容忍別人加害他們。可段氏,李氏,潘氏卻無一例外,都把主意打到了他孩子的身上,這是周彥煥最不能接受的。


    周彥煥處死了潘氏,休棄了李氏,若不是段氏當時身懷有孕,他也絕不可能饒了段氏,可即便如此,也換不迴孩子的性命。


    周彥煥從小受柳先生和宋師傅教導,要建功立業,要待機而動,至於女人,那隻是一種陪襯,一個延續子嗣的工具,想要什麽樣的沒有?


    在這種觀念的影響下,周彥煥野心勃勃,在公事上英明果斷,卻從未瞧得起女人,也正是這種輕視,讓他吃了大虧。這一年多的慘痛教訓,讓周彥煥重新認識了女人,在以後的歲月裏,他從未再輕視過女人。


    人在脆弱的時候,最容易想起往事,而周彥煥現在,就處在比較脆弱的時候,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陳文東。


    從幼年讀書,到被困鄭府,從鎮守邊關,到自立為王,周彥煥經曆的每一件事,都有陳文東的影子。這個人占據了他太多的歲月,隻要迴想往事,就不能不想起陳文東。


    直到此時,周彥煥才意識到,陳文東對他來說有多麽重要,陳文東究竟為他付出了多少,以至於沒了陳文東,他連迴憶往事都做不到。


    周彥煥不得不承認,和陳文東在一起的日子,是他這一生中最快樂,最幸福的日子。即便他自立為王,雄霸一方,也不曾體會過這種快樂。


    可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陳文東淡出了他的生活,周彥煥卻記不清了。


    一直以來,周彥煥都把陳文東當成了他的‘女人’,和譚王妃、段氏一樣的存在,雖然他不能給陳文東名分,卻也沒有忽略他。


    周彥煥現在想來,其實他們根本就不一樣,他可以毫不猶豫的處死潘氏,能下手處死陳文東嗎?一想到陳文東會死,他的心都仿佛刀割般難受。


    潛意識中,周彥煥總覺得陳文東並沒有死。雖然大家都說,陳文東活著的希望不大,可周彥煥就是覺得他還活著,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周彥煥想不通的是,如果陳文東活著,為什麽不迴來找他?他都那麽求他了。


    出征前一晚,周彥煥曾經去找過陳文東,當時他是真的後悔答應陳文東出征了。可陳文東堅持,軍中又無人可用,他身為主帥,沒有任性的權利。至於後來的一番說辭,其中有真情流露,也有演戲的成分。


    陳文東一向心軟,周彥煥正是認準了這一點,才讓陳文東屢次妥協,卻也讓陳文東屢次受傷。


    那晚,陳文東的沉默,讓周彥煥有些心慌,到最後,他是真的害怕了,所以他妥協了。他擔心陳文東做傻事,如果能讓陳文東活著,他願意放他自由。


    事情已經過去快一年了,周彥煥始終沒有陳文東的消息,周彥煥又不傻,自然明白,要麽是陳文東真的死了,要麽就是陳文東根本不想迴來。


    這種認知,讓周彥煥內心酸楚不已。


    總之,周彥煥消沉了,既有痛失愛子的難過,也有對陳文東的懊惱和擔心,還有一絲自責和愧疚。


    這種狀態持續了一個月,周彥煥突然就想明白了,人死不能複生,即便後悔,他的幼子也會不來了。可是陳文東不一樣,他肯定沒有死,還可以挽迴。


    周彥煥開始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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