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歡堂鎮,連璿濼一行人繼續南下,摸了摸自己扁扁的捕邪袋,又轉頭看了一眼掛在寒忘舒腰間鼓鼓的,仿佛裏麵的物件要溢出來一般的捕邪袋,她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


    那日在寒潭冰洞,他收了將近一半的女鬼,可謂賺的是盆滿缽滿。


    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敲鑼打鼓聲,連璿濼豎起耳朵細細一聽,是喜鑼,但又細聽一陣,又像是喪鑼,喜聲中摻雜著悲聲,奇怪的很。


    很明顯寒忘舒也聽到了鑼鼓聲,看出了連璿濼的疑問,還沒等她問,就先行迴答道:“是冥婚。”


    “冥婚?”


    所謂冥婚,便是男女死後尋得另一死去之人,或尋一活人拜堂成親,即為冥婚。


    這類風俗屬於惡俗迷信,不可提倡。


    一列黑白的身影向他們緩緩駛來,人群中心是一頂白色花轎,轎門兩旁吊著兩朵黑色的花,轎旁身側各自跟隨著一男一女,看裝扮大約是送親的金童玉女。


    隊伍從他們身旁走過,花轎的側簾被風輕輕吹開,連璿濼看到了裏麵的新娘。


    那女子麵色灰白,雙目緊閉,一身紅色嫁衣與這白色的花轎顯得格格不入。


    她胸口有明顯的起伏,很明顯是個活人。


    “師尊,新娘子是個活人。”連璿濼開口道。


    寒忘舒迴頭,看著漸行漸遠的隊伍,思索片刻,正要開口,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是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他踉踉蹌蹌的跑來,腳下不穩摔倒在地,卻還依舊掙紮著起身,目光一直追隨著那遠去的冥婚隊伍。


    腳下沒走幾步,他眼神忽然有一些渙散,身子向前傾倒。


    連璿濼下馬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怎奈何這男子身子實在太沉,一個沒支住,男子壓在她的身上,兩人齊刷刷的與大地爺爺來了個親密的接觸。


    “哎呦!”


    雖然這是意外,但是寒忘舒看到不免心中略感不適,正想下馬,卻被阿哲搶先一步,放開韁繩的手又重新握住韁繩。


    “師姐,你沒事吧?”


    阿哲將壓在連璿濼身上的男人推開,扶起她,為她輕輕撣去身上的塵土。


    旁人也許看不出端倪,但是身為玉門山長老,寒忘舒可是一眼便能看穿阿哲這小子的心思。


    他這是喜歡上連璿濼了。


    “沒事沒事。”


    連璿濼擺擺手,隨後目光落在癱倒在地的男人身上。


    他身上的傷口大多是鞭痕,有些已經皮開肉綻,外翻的肉已經有些微微泛白,最嚴重的還是他臉上那一道,紅的觸目驚心。


    男人長相極好,看穿著似乎家境不錯,不知與那花轎中的冥婚新娘是什麽關係。


    看向寒忘舒,她用眼神詢問他的意見,得到的是寒忘舒微微點頭。


    將男子帶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小縣城離,他們找了一家差不多的客棧,眾人歇下腳。


    傷口時不時的還在流著血,連璿濼找店小二要來了紗布及一些可以消炎殺毒的藥水,抬手便要去解開男子的衣衫。


    “哎,師姐!”還好阿哲及時阻止了她。


    連璿濼似乎還不知道什麽是男女有別,她從不在乎這個。


    “怎麽?救人要緊,現在是在乎這個的時候嗎?”連璿濼皺眉。


    我一女子都不在乎,你們這些大男人怎麽比我還矯情?


    “師姐,我們這裏這麽多男人,還用得著你嗎?交給我吧。”說著便伸手去拿連璿濼手中的棉球。


    “還是我來吧,我比你們細心,再說,我都不在乎,你們擔心什麽呀?”


    “璿濼師姐!”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一雙冰涼細長的手指從連璿濼手中拿走了沾滿藥水的棉球。


    “出去。”


    寒忘舒麵無表情道。


    打情罵俏,像什麽樣子!


    “師尊......”


    連璿濼還想說什麽,卻被寒忘舒一個眼神嚇退。


    幾人退出屋子,屋內隻留下寒忘舒與那名男子。


    阿哲看著趴著腦袋在門外左瞧右瞧的連璿濼,不禁說道:“璿濼師姐,並不是這世間所有男子都是善類,有些時候,師姐也要注意與男人相處的分寸。”


    聽見這話,連璿濼愣了一下,眼神中有著些許震驚。


    這小子,都敢這樣和她說話了?


    “你這小子,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來教育我了?我是你師姐,比你知道的多得多!你懂個屁!”


    阿哲有些微微生氣,從鼻子裏發出一個“哼”,隨即走開,不再理她。


    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連璿濼翻去一個大大的白眼。


    半晌功夫,屋門響了,寒忘舒從屋內走出,又將門輕輕帶上。


    “師尊,他怎麽樣了?”


    “你倒是很關心他?”寒忘舒有些陰陽怪氣。


    “額......”


    連璿濼不解道:“師尊,我是哪裏做錯了嗎?你怎麽語氣怪怪的?”


    他不語,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後離開。


    “?”


    連璿濼一頭霧水,今日這都是怎麽了?


    男子昏睡了一天一夜才蘇醒。


    他叫蔣聖,是距離這個鎮子不遠處一座名叫相思縣的前任縣令,那坐在花轎中被送去隔壁祁蓮縣成冥婚的女子,是他的青梅竹馬,鄢玉寧。


    兩人自小便有婚約,本已經著手打算今年年底便成婚,哪兒想到這祁蓮縣縣令的小兒子前些時日閑的沒事做來相思縣遊玩,一眼便看上了鄢玉寧,要搶她迴家做媳婦。


    蔣聖哪裏肯,爭執期間兩人動起手來,他失手殺了祁蓮縣趙縣令的小兒子,因此攤上了人命官司,才被捕入獄。


    得知自己的兒子慘死在相思縣,趙縣令先是一口氣險些沒過去,而後立即動用了自己身邊所有的關係,隻為了讓蔣聖在獄中生不如死。


    趙縣令找來一個所謂的大師為趙小公子超度,半夜狂風大作,棺材蓋被風卷起,趙小公子忽然詐屍,竟在棺槨中坐了起來,嚇得眾人魂飛魄散。


    那大師掐指一算,說道:“小公子冤啊,怨啊!”


    問大師如何解,大師隻一句。


    “解鈴還需係鈴人。”


    趙縣令倒是不笨,他第一時間想到了造成他小兒子死亡的直接原因。


    不就是因為那鄢玉寧嗎?


    沒有了蔣聖的庇佑,鄢家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趙縣令更是大搖大擺的帶著冥婚花轎來到鄢家門前。


    “我嫁,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鄢玉寧的條件,便是換蔣聖平安無虞。


    所以成親這日,蔣聖才得以出獄,才看到了鄢玉寧被抬著上了白色的花轎。


    在牢中他便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如今拖著殘破的身軀又追著花橋走了幾十裏地,太陽暴曬,幾日滴水未進,粒米未沾,才會昏倒,才會遇到連璿濼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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