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一亮,沈辭一行人便上了馬車出了城,往祈川方向而去。

    馬車雖然不大,卻也能容下四個人,不過較之國師府的馬車終究是簡樸了些。

    沈辭從一旁拿過一個錦盒放在矮桌上,從裏麵拿出了七寶五味粥,給了一人一碗。

    沈辭道:“今日是臘八祭,我給大家帶上了一些七寶五味粥,辛苦大家快過年了還要與我奔走。”

    莫棋看著這七寶五味粥,直接端起來:“正好,我早飯都沒吃,餓死我了。”

    棠梨也點了點頭:“我也是,這碗粥來的正好!”

    白笙小聲低語:“謝謝沈先生。”

    臘八祭過得十分敷衍,沈辭心中過意不去,隻是四人又是小道繞路而行,沈辭中途還要動些手腳迷惑楚閬派來的追兵,花了五日才到了下一個城鎮,襄陵。

    馬車還未行至城門口,沈辭遠遠看著,城門口排起了隊伍。

    似乎有些不對勁。

    莫棋探出頭去望了望:“不對啊,平日裏城門都挺鬆懈的,沒什麽大事都會直接放行,怎麽今日攔著人一個個排查呢?”

    沈辭眸光微動:“陛下的動作倒是比我想像的要快。”

    莫棋揚眉:“你是說…咱們被通緝了?!”

    沈辭又看了兩眼,搖頭:“應該不是通緝,陛下若是想要找我不會如此大張旗鼓,他了解我,若是打草驚蛇,反而對他不利,這或許是下麵的人傳錯了令。”

    莫棋點頭:“那怎麽辦?掉頭?繞路?”

    沈辭蹙眉,倒是有些棘手:“我方才半途中已經設計將追兵引往別處,若是此刻改變路線,恐怕會和陛下的人撞上。”

    那可真是災難。

    莫棋抓了半天腦袋,他們馬車顯眼,眼看著就要被城門口的士兵發現,莫棋試探著問:“要不然,試試我山門獨家的變裝術?”

    三人看向他:“?”

    半個時辰後,襄陵城城門口有條不紊地進行排查著,守衛手中拿著畫卷一個個比對過去。

    不一會兒便輪到了莫棋。

    莫棋一身秀才的模樣,背上背著書簍,一手攬著身邊掩著麵容的女子。

    守衛將他攔下:“你是幹什麽的?”

    莫棋十分恭敬道:“哦,官差大人,小的是進京趕考的秀才,這不馬上就是春闈了嘛

    ,得抓緊時間了。”

    守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見他不似說謊,目光又落在旁邊的三人身上:“他們幾個呢?”

    莫棋順勢摟住沈辭:“這位是我家娘子,旁邊那個是小妾和書童。”

    他指了指旁邊的白笙和棠梨。

    守衛直勾勾盯著沈辭,目光都不帶移的:“這麽好看的小娘子,你說是你娘子就是你娘子?”

    莫棋想揍他一頓,但是…

    小不忍則亂大謀。

    莫棋想了想,對沈辭道:“咳,娘子,叫聲相公聽聽。”

    沈辭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一旁的白笙拉了拉沈辭,跟他換了個位置,挽住莫棋的手臂道:“相公,姐姐還生著病呢,咱們還要去看大夫,好了沒有,能不能進去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衝著城門守衛拋了個媚眼,那雙眼睛十分靈動,與之前古波不驚的模樣判若兩人。

    守衛頓時心都軟了,他咽了咽口水,道:“過吧過吧。”

    莫棋強顏歡笑著被白笙挽著進了城。

    沈辭和棠梨對視一眼,眼中含笑。

    四人進了城,沈辭便想將這一身女裝換掉,莫棋阻止他:“就憑你的容貌,現在換掉一準被認出來。”

    沈辭蹙眉:“莫非之後我都要這副模樣示人?”

    莫棋:“可是鬥笠太過紮眼,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沈辭知道莫棋說的有理,但始終覺得不舒服。

    反觀女扮男裝的棠梨和同樣男扮女裝的白笙就要自然的多。

    前者是因為新奇,而後者,沈辭從他淡然的眼眸中看出,應該是習慣了。

    襄陵離京都已有數十公裏之遠,想必楚閬沒有那麽輕易追上來,何況馬上就要過年,按照他們如今的路程,想必是無法在過年之前抵達祈川了。

    白笙走在路上,問沈辭:“沈先生為何想去祈川?”

    沈辭淡淡道:“見見不同的景色罷了,你離開了京都,恢複了自由,難道不想看看天地浩大,不想飽覽世間美景,不想…為自己活一次嗎?”

    白笙望著沈辭,沒能說出話來。

    他知道,沈辭這一路都在防著他,否則沈辭何須如此麻煩躲開楚閬的追兵,因為沈辭不僅要躲追兵,更要防止他給楚閬通風報信。

    可其實他根本沒有報信,

    因為他很羨慕沈辭。

    他羨慕沈辭逃離京都能放下一切成為一個自由自在的人,他也想拋棄一切,重新迴到以前,很久以前那個白笙。

    沒過半個時辰,沈辭便發現不少百姓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朝他們投來。

    “哎哎,這就是城門口議論的那個國色天香的小娘子?”

    “門口傳的熱火朝天的,說是比他們手裏畫像上的人還要好看。”

    “這蒙著麵紗看不清啊。”

    “你看那雙眼睛,含情脈脈的,絕對是個美人!”

    沈辭不過是瞥了他一眼,絕無含情脈脈。

    莫棋在旁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道:“阿辭啊,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含情脈脈,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白笙在旁邊也笑了笑。

    又聽莫棋調侃:“這四個字送給白笙還差不多。”

    沈辭默默地看了莫棋一眼。

    莫棋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說了不合時宜的話,連忙捂住了嘴。

    白笙淺笑道:“無妨,我知你隻是開玩笑,我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

    莫棋這才點了點頭,把手放下。

    沈辭一邊走一邊在想,既然楚閬不會打草驚蛇,襄陵為何偏偏大張旗鼓不聽聖令?

    莫非…

    沈辭盯了一會兒城門的方向,突然抓住莫棋的手,嚴肅道:“快離開。”

    莫棋不解:“怎麽了?”

    沈辭拉著他快步走:“陛下追來了,別問那麽多了,快走。”

    四人上了馬車,匆匆忙忙從南城門離開。

    莫棋一把拉起白笙:“是你向楚閬通風報信?!”

    白笙連忙擺手:“不是,我沒有…”

    可是他也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隻能毫無底氣地辯解著。

    莫棋哪裏會信他,一旁的棠梨也是瞪著杏眼看著他。

    “不是你,我們逃得好好的,主子還特地避開官兵的搜索,我們這裏隻有你會通風報信!”

    “楚閬來的這麽快,不是你還能是誰?”

    白笙委屈地看向沈辭。

    沈辭握住莫棋的手,令他擋開白笙,道:“不是他,他確實沒有報信。”

    “?”莫棋帶著惑色看向沈辭。

    沈辭抬起窗簾看了看馬車後麵

    ,並沒有人追上來。

    沈辭道:“是我的問題,我故技重施引開陛下的追兵,隻是我忘了,陛下終究是我的學生,他了解我,他已經猜出了我引開他,分散他兵力的想法,故而這一次他先算我一步,看透了我故意引他去了其他城鎮,唯有襄陵,我沒有做任何安排,他便猜到了。”

    莫棋努了努嘴:“這小皇帝還挺聰明。”

    沈辭看了一眼低著頭坐在自己旁邊的白笙,對莫棋和棠梨使了個眼色。

    莫棋是個沒什麽架子的人,乞丐都當過,哪裏有什麽麵子的問題,錯怪了道個歉就是了。

    於是他抬手要去摸白笙。

    白笙嚇得一躲,躲到了沈辭身後。

    莫棋隻能訕訕收迴手,摸了摸腦袋:“你別生氣嘛,剛才是我錯怪你了,等下了馬車,我給你買酒喝,請你喝最好的酒!”

    白笙自從流落青樓之後,便沒有人將他當普通百姓了,他是下等的奴,伺候人的下/賤之人,活該被人拳打腳踢,使盡手段。

    如今聽到這樣正兒八經的道歉,鼻子不由得一酸。

    棠梨是沈辭的侍女,也是個沒架子的人,莫棋都道歉了,沈辭又替白笙解釋了,她自然也是抱歉道:“白公子,棠梨錯怪你了。”

    白笙從沈辭身後探出頭來,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不用這樣的。”

    沈辭看著他道:“你也無需如此,這裏無人將你看做下等人。”

    白笙抿了抿唇,露出個笑來:“謝謝沈大…沈先生。”

    襄陵城城門口,有馬蹄聲重重踏在塵土上,匆匆行至城門前,那人騎著高頭大馬,逆著光身姿挺拔,他一拉馬韁,馬兒長籲一聲,雙蹄高高抬起又落下。

    “畫像上的人呢?”

    城門的守衛不認識來人是誰,但見此人眼神陰鷙麵容冷峻,一副不好惹的模樣,身上的衣袍和腰間的玉佩都是上等之物。

    應當是宮裏的貴人,或許是那位姓顧的將軍。

    於是守衛抱拳行禮:“迴大人,並未見到。”

    楚閬冷哼一聲,麵沉如水:“眼睛若是瞎了就別放在眼眶裏了。”

    他又來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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