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率先行禮道:“陛下?”

    楚閬看了床榻上的林晚霜一眼,未曾說話,室內靜得可聞唿吸。

    林晚霜倒是暗自竊喜,不論楚閬是來看她還是聽到了方才沈辭的話,對她而言都是好事。

    沈辭側了側身,不管怎麽說,林晚霜現下都是楚閬的救命恩人,即便他中斷合作,也不可能阻止楚閬探望林晚霜。

    楚閬卻是將目光從林晚霜身上收了迴來,落在了沈辭的腳踝上,即便有衣袍阻擋,他也知道沈辭的腳肯定腫了。

    楚閬走到沈辭麵前,單膝跪下,撩起沈辭的衣袍去看他的腳。

    沈辭心中一驚,連忙抓住楚閬想扶他起來:“陛下,不可!”

    楚閬卻是沒有理會沈辭,隻是看著那白皙的腳踝腫得像個包子,臉色陰沉。

    沈辭掃了外麵一眼,棲梧宮雖然宮人不多,可一旦傳出去,就會如同立後的謠言一般,甚至更加可怕。

    沈辭臉色微變,掙脫了楚閬的手拂袖離去。

    出門時他看著棲梧宮外的宮人,冷聲道:“今日之事誰敢說出去,棲梧宮上下株連九族!”

    沒有人敢出聲,沈辭直接離開了棲梧宮。

    趙殷額頭上的汗已經落在了地上,就差積成一個小水窪了。

    楚閬緩緩起身,並沒有立刻追出去,而是走向了林晚霜。

    林晚霜假意咳了兩聲,頗為柔弱道:“陛下,臣女沒什麽大礙,勞陛下掛心了。”

    楚閬嗤笑一聲,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冷眼看著林晚霜,道:“你以為朕不知道究竟是誰救朕嗎?”

    林晚霜一愣:“陛下這是何意?”

    楚閬淡漠:“方才擋箭之時,是你推了先生吧?先生身子不好,你突然發力差點將他推入湖中,你為了搶功,害得先生受傷,你說,這筆賬該怎麽算呢?”

    林晚霜頗為委屈道:“臣女並未推國師大人,隻是救陛下心切,故而顧不得旁的什麽了。”

    “哦?”楚閬挑了挑眉,“那好,朕再問你,朕出宮遊湖,所知之人不過你,先生與趙殷,刺客從何得來的消息?”

    林晚霜臉色微白,隻聽見楚閬又問:“朕剛迴宮,消息並未散出去,怎麽丞相這麽快便知曉又趕進宮來,你敢說這一切你都毫不知情?”

    林晚霜張了張嘴,卻無話可說。

    楚閬起身:“遇刺

    一事真相究竟如何,朕看在林相多年忠心的份上不再追究,不過若是再有下次,朕便不會再留情了,你好自為之。”

    楚閬言罷便出了棲梧宮。

    沈辭迴禦書房的路上倒是碰見了來探望女兒的林丞相。

    林相見到沈辭,本就沉著的臉更加難看:“沈大人既然毀約,便不要再插手旁的事。”

    沈辭淡淡道:“林丞相,並未是沈某毀約吧,林小姐是相府千金,嫡女尊貴,萬般寵愛沈某可以理解,不過倒是有些不夠穩重,非是皇後佳選。”

    “你!”林丞相被沈辭氣到,指尖顫抖著指著沈辭,“本相的嫡女,還輪不到國師大人來指摘!”

    他說完便揮袖離開。

    沈辭沒什麽表情,又往前走了兩步,卻被人拉住抱了起來。

    沈辭看著楚閬陰沉的臉色,知曉他心情不好,卻並不對方才自己的言論多做解釋,隻道:“陛下,放臣下來,於理不合。”

    楚閬強勢地將人抱在懷裏,一言不發朝禦書房走去。

    他將沈辭輕輕放在床榻上,又取了藥過來,掀開沈辭的衣袍要替他上藥。

    原本一手能捏住的腳腕腫得握不住,他用掌心揉搓著紅腫的腳踝,分外輕柔,一邊責備沈辭:“先生既然受傷,怎麽還如此不知輕重跑到棲梧宮去?”

    沈辭默了一瞬:“還好…嘶…”

    楚閬微微用了點力,故作懲罰:“先生的腳都腫成這樣了,還說沒事,若是恢複得不好,或者加重了該如何是好?”

    沈辭抿唇:“即便如此,陛下也不應該忘了自己的身份,怎可在眾人麵前與臣子當眾下跪?”

    楚閬氣勢微弱:“朕沒有下跪,隻是想看看先生的傷勢。”

    沈辭:“那也不該如此,陛下身份尊貴,乃是大楚天子,您要記得自己的一舉一動解在天下人眼中。”

    楚閬揉著沈辭的腳,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卻也隻能點頭:“朕知道了。”

    沈辭見他聽話,便也不再說什麽,楚閬上完藥,對他道:“先生動一動,看看是否不適?”

    沈辭輕輕轉了轉腳腕,依舊傳來一陣疼痛:“剛上的藥,沒那麽快,休息幾日便好了。”

    沈辭剛要收迴腳,卻依舊被楚閬抓在手裏,指腹輕輕摩挲著,沈辭感覺癢癢的,忍不住將腳趾蜷縮了起來。

    “陛下…”沈辭開口提醒道。

    楚閬卻是說了別的:“先生可知,今日遇刺並不簡單?”

    沈辭略一點頭:“林相進宮也太過迅速,仿佛…事先知曉一般,他雖然之前一直是中立,並未站過陣營,但恐怕隻是靜待時機。”

    楚閬點頭:“朕與先生的想法一致,所以,林晚霜朕是留她不得了,朕已經讓林丞相接她迴去了。”

    沈辭點了點頭,這樣也好。

    楚閬帶著些許笑意看了沈辭一眼:“先生日後還擅自給朕說媒嗎?”

    沈辭:“……”

    繼沈辭要成為大楚皇後之後,又一則流言在宮裏甚至宮外傳揚開來。

    “昨日林小姐就被林丞相接迴了丞相府,也確實是陛下將人趕了出去。”

    “林小姐替陛下擋箭,我還以為陛下會娶林小姐呢,不是皇後也應該是個妃位,這般將人趕出宮去,豈非忘恩負義?”

    “噓!別亂說話,咱們在宮裏呢,你如此議論陛下,腦袋不要了?!”

    “我錯了,我隻是替林小姐抱不平,她為了陛下連命都不要了,可陛下竟然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

    “唉,林小姐進宮本就是為了陛下,那天聽說陛下要立國師大人為後的時候,她的臉色都變了。”

    “林小姐為了討陛下歡心,還特地親自下廚,做了糕點,唉,而且她也沒什麽架子,人挺好的。”

    “咱們覺得好有什麽用,得陛下覺得。”

    沈辭在禦書房卻也聽見了些風言風語,他腳上不便,坐在床榻上微微蹙眉。

    這才過了一夜,流言便傳遍宮內外,定然是林丞相授意,他這是要毀了陛下的名聲,還是借此威脅陛下?

    楚閬下了朝迴來,沈辭正坐在床榻上想得出神。

    楚閬側頭看了他一眼,朝他走近:“先生在想什麽?”

    沈辭的思緒被他喚迴來,抬眼看向他,小皇帝垂簾冠未除,一身繁瑣的朝服,神情淡漠。

    恍惚間又迴到了前世。

    沈辭這樣一動不動地望著他:“陛下…”

    楚閬不知他在想寫什麽,抬手去了垂簾冠,在床榻邊坐下,順手撩起沈辭的衣袍,去查探他腳踝的傷勢。

    沈辭眼前那逐漸重疊的兩道身影又被分離開去,在眼前消散。

    沈辭深吸一口氣,問:“陛下,今日早朝可有發生什麽?”

    楚閬抹了藥替沈辭揉腳,故意道:“先生指的什麽?”

    沈辭:“林相。”

    楚閬隨意地笑了笑:“先生果然料事如神,林相今日確實在早朝提出了要將女兒送入宮中一事,說什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又說愛慕已久以身擋箭,言下之意便是要朕娶林晚霜為後。”

    沈辭冷笑一聲:“林軒墨這個老狐狸,在外肆意宣揚林晚霜救了您,又在早朝提出這個請求,是鐵了心要讓自己的女兒進宮啊。”

    “陛下,顧將軍求見。”趙殷進來稟報。

    楚閬揮了揮手:“讓他進來。”

    顧清進到內室看見楚閬握著沈辭的腳,小心翼翼地揉撚,仿佛對待一件極為重要的東西一般,他目光頓了頓。

    楚閬背對著他,問:“可有查到什麽?”

    顧清手中拿著一支箭,箭上白羽,是那天遊湖刺殺他們所用。

    顧清道:“臣昨日追著刺客到了城內,百姓眾多,一時間不見了蹤影,隻追到一個刺客,然而他已自盡身亡,手中的羽箭臣查了一下,三支白羽。”

    “尋常羽箭上的白羽皆是五根,而刺客所用皆為三根,大楚似乎並無專門記錄何人所製此種羽箭。”

    沈辭出言:“若是他們隻是購了尋常羽箭掩人耳目,而後拔去兩根白羽呢?”

    顧清點頭:“臣明白了,這就去查。”

    沈辭將人喚住:“不必了,此事自有人會去替我們查。”

    楚閬看了沈辭一眼:“先生已有良策?”

    沈辭笑了笑:“良策談不上,隻是有人會按捺不住罷了。”

    他轉頭對顧清道:“顧將軍,勞煩你明日將羽箭送到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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