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早來。


    到達雲山醫院時,天已全黑。好在黑夜的遮蔽性本就是阿湯所期待的,他從後備箱拿了一塊大大的油氈布,髒兮兮且嗆人的緊,卷了車內的小胖子往醫院內走。


    蜷成一團,抓住阿湯胸口的衣服,小小聲的指路。


    “那邊,拐著彎兒,前麵那棟樓.....”


    “你挺熟嘛。”頭頂上空男人悶笑道。


    “我跟你說了嘛,母子連心!”


    對於乖張的態度,與毫無科學邏輯性的解釋,阿湯一直存疑,母子連心?他的機器貓與文明城市的陌生女孩,居然能連心?


    那種在口中所驚歎的心電感應,是阿湯至今還留在文明社會的重要因素。


    很快,到達住院部。


    許小萌住在vip病房,探病時間點快過了,這層樓幾乎沒什麽人。


    阿湯抱著懷裏的胖子掂掂,分量死沉死沉的,他抱怨了句:“改天給你減減肥,換輕材料的!”


    笑笑:“那感情好。”它想的很美,等以後換了輕便材質,跑起路來簡直不要太順溜。


    運動鞋與地板摩擦出嗒嗒的聲響。


    阿湯的視線順著門牌號一路往前,他查過許小萌,自從聽見那女孩對著顧驍自稱哆啦a夢,他就開始暗暗注意她了。


    過道上,穿白大褂的慕川拿著報告邊走邊看,渾然不覺與他擦肩而過的可疑人物。


    直到他的耳邊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密語,“看,那男的,上次我來時還看過他了....”


    對聲音極度敏感的慕川一頓,瞬間迴頭。


    誰在說話?!


    擰眉看著越走越遠的背影,慕川將報告夾在腰側。不對,好耳熟的聲音,是剛剛走過去的男人在說話嗎?不,僅看背影,他便斷定與這個男人並不相識。


    或是幻覺?慕川輕抿了下嘴,許是吧。他剛轉身準備離開,突然間,視線越過男人肩頭,竟見某隻白乎乎的小手頂著氈布,探出一雙賊溜溜的眼睛。


    機——器——貓!


    慕川原地深吸口氣,他沒看錯吧,上次出現在許小萌病房裏的機器貓?


    口袋裏的手機此時震動,慕川緩和了好幾秒,才拿出接起,“喂,顧驍。”


    那邊一出口便是咆哮:“慕川,薑源是不是在醫院?!方敏找不到他人,又跟我打聽這家夥的在哪了!他是不是打算拋棄舊愛,結那個許小賊的新歡?!”


    慕川一笑,“他不在這兒,很久沒來了,要找他可能要到別處。另外,我很高興你給許小萌取了個許小賊的外號。”


    電話那頭一怔,咕咕囔囔不知說了啥。


    慕川的心思放在了前方男人的背影上,立刻轉了話題,簡明說道:“你要不要過來下,那個機器貓....我記得你很喜歡的那個,剛從我身邊過去了......”


    又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升起:“在醫院嗎,它又出現了?”


    “是。”


    “我馬上到!”


    啪,電話掛斷。


    慕川嘴角微勾,心想如果自己抱著機器貓向顧驍告白,他接受自己的機率會不會更大一點?


    唉,他歎了聲,抬腳跟上。


    尋著感覺,“停!”它指著左前方的門,“就在那裏!”說著便掙紮著要往下跳。


    懷裏的小胖子扭動不已,阿湯呀呀呀的抱不穩,一掌抽過去,“老實點兒!”


    哼哼,嗚嗚地縮著,壞主人~


    阿湯走到門口停下,左右看看,再彎下腰,耳朵貼在門上。嗯,他點點頭,門把手一扭,推門進去了。


    “阿湯你沒禮貌,都不敲門嗎?”控訴道。


    迴應它的隻有一記白眼。房內,除了床上躺著睡覺的許小萌外,隻有靠牆的小床上睡著一名看護,可惜睡的太死,人進來了都沒發現。


    這下子,誰都阻止不了那瘋狂的愛母之心了。


    若非這家夥是機器貓,阿湯都懷疑它會飆出激動的淚水。他把不住,隻好放它到地上,眼神示意他老實點兒,瞅瞅牆根,從褲兜裏掏出一顆用小塑料袋包裝的奇怪果子,走到睡著的看護旁,將果子拿出放在她鼻下。這是一顆他從島上帶出來隨身攜帶的沉睡果。


    小拳頭放在心口,腳丫子原地跳動,激動的隻等阿湯一聲令下。


    “去吧。”阿湯看著它笑。


    一聲喲唿,快速奔到床頭,抓著睡著的女孩的胳膊搖晃,“媽媽,媽媽~”


    就這麽放任它認親戚?阿湯也無奈這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但心中確實有疑惑要當麵問一問。


    許小萌正在做一個浪漫唯美的夢,夢裏,她和顧驍兩個人一起坐在小船上看海,頭頂是碧空祥雲,身後是寬闊可以抵靠的胸膛,小船上空撐了一把大大的遮陽傘,她手裏抱著個新鮮采摘的椰子,吸管一吸,椰汁甜滋滋的。


    哇,人說:十年一覺揚州夢,她許小萌半輩子才期待出這麽個此生唯一希求的夢來。


    可是,突然間,小船晃了下,海水在不停的翻滾,仿佛水中休眠了很久的火山即將噴發。


    她晃來晃去,蕩來蕩去,呀,船翻了。


    她掉進了冰冷的海裏,四麵八方的水都往她鼻腔裏灌。意識迷糊間,她聽見有小孩子在叫:媽媽,媽媽~


    雙眼一睜,後背驚的一身冷汗。


    手動了動,嗯,圓圓的,椰子還在,她鬆了口氣,半咪的眼又閉上了。


    三秒後,心突然拔涼,呀的一聲大叫坐起。


    嘻嘻笑了兩聲,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頭上,道:“媽媽你摸,你可以摸的.....”


    這眼前是一個什麽樣的怪物?


    圓椰子,圓腦袋,哆啦a夢?


    許小萌心道,難道她從一個夢醒來,又掉進了另一個夢裏?因為自己曾經做過顧驍的機器貓,所以夢裏就出現了一隻笑眯眯的哆啦a夢?


    夢魔真是可怕的東西啊!


    這廝意識渙散,呆滯起來像個傻子。


    阿湯突然心生一計。


    他走到跟前,扯了把椅子坐下,二郎腿一翹,嚴肅的臉淩厲的眼瞪著,將趴在床邊的撈在懷裏,大喝一聲:“你是許小萌?”


    傻小萌咽了口口水,沒迴,也沒敢應,但因剛醒,夢魔的概念還在腦中盤旋,魔與陌生人,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一起了。她心中驚恐無限的被放大。


    “不要問我是誰,不要問我從哪裏來,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來審問你。”他刻意壓低嗓音,裝的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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