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導演興奮大喊,“對!就從這句開始演!”

    他急忙把曲京山推到鏡頭前,又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action!”

    “不可能!”曲京山拿劍的手瘋狂顫抖,“師父他……不可能這樣對我,他……他對我很好,他不會這樣對我的!”

    他嘴裏念著早就滾瓜爛熟的台詞,腦子裏卻嗡嗡的,全在迴響著導演那句:“祁總監談戀愛啦,對象不是你……嘻嘻!嘻嘻嘻嘻嘻!”

    他談戀愛了。

    談戀愛了。

    愛了……

    “我不相信!!”曲京山朝前走了兩步,盯著跟他穿同款門派校服的侯南,“你一定是騙我的對不對!師父他怎麽可能這樣對我!”

    “你別傻了!”侯南按照劇本裏寫的,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對他說,“大家都這樣說!”

    大家都這樣說。

    曲京山迴想這一整天劇組裏其他人的表現,他們竊竊私語,他們眼神躲閃……看來大家早就知道了,卻故意瞞著他,就等著看他的笑話。

    可惡!可恨!!

    “他根本不在乎你,”侯南利索地說著台詞,“先前照顧你不過是可憐你!你沒發現,他從很早前就開始疏遠你了嗎?”

    疏遠。

    是的。

    從過年前就開始了。年前晚會後,祁塗病倒了。當時曲京山強行跟他牽了個手,後來他迴來拍戲,對方就不怎麽像從前那樣關心自己了。

    當初他那麽不願跟自己牽手,難道是早就有苗頭了嗎?

    不!不!

    曲京山無法接受。

    他仰頭看著漆黑的天空,心裏鑽心的痛,雪花落在他俊美的臉上,融化成水,順著他的眼角滑下。

    “絕美。”監視器前,導演比了個大拇指,他壓低聲音,兩眼放光,“好……太好了……”

    曲京山胸口起伏不已,始終難以接受,自己的大白兔悄無聲息被人拱了!

    他推開侯南:“我不信!我要親自找他問個清楚!!”

    他拿著劍,氣衝衝地往青石路上走。攝像機緊跟著他。

    忽然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

    “徒兒是在找我麽?”

    一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背著手,從容鎮定。

    “師父

    !”曲京山急切地上前一步,盯著他問,“他們說的都是假的對不對?你沒想舍棄我對麽?”

    中年男人冷哼一聲:“到現在你還認不清形勢麽?”

    曲京山紅著眼睛,口中喃喃道:“不……不……你騙我……”

    “你還是這般天真,”中年男人無奈歎氣,“人貴有自知之名,你一個凡人出生的賴皮小子何故覺得我會青睞你?先前指點你幾句不過是看你可憐罷了。偏偏你自己不懂事,非要不自量力,惹了不該惹的人,還連累了我的孩兒……”

    師父說了一大堆台詞,曲京山自動過濾,隻聽到了“看你可憐”四個字。

    細細迴想,正是如此。當時祁塗都宣布退圈了,最終卻為了他留下來,不就是看他可憐嗎?

    自己確實是一個可憐蟲,努力了這麽久,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頹然後退,不想再問,也不願再聽了。

    他想離開這裏,逃得遠遠的。

    ——隻要我逃得夠快,悲傷就追不上我。

    師父卻突然攔住了他:“想走?我允許你走了嗎?”

    而後這人眼神一厲,猛地刺了他一劍。

    曲京山胸口的血包被紮破,他看看自己的傷口,再抬起頭,用一個錯愕的眼神看著他的師父。

    他嘴唇顫抖:“師父……”

    “媽呀,”導演拍腿叫絕,“太棒了,太令人心疼了!繼續!繼續!”

    “乖乖受死吧我的好徒兒!”中年男子手上用力,轉動劍柄。

    曲京山皺起眉頭,麵露痛苦之色。

    “你就是一個隻會惹事生非的可憐蟲!”師父進一步刺激他,“死吧!這世上已容不下你!”

    “憑什麽!”曲京山一掌拍向他,忍痛拔出了自己胸口的劍。

    他腳步踉蹌,身體搖晃了幾下,眼前一陣暈眩。

    “我不服……”他一手捂著自己的傷口,一手用劍指著師父,“我認真聽你的話,努力實現你的要求……為什麽你要這般對我?!我恨你!我恨你!”

    他咆哮著,握緊長劍向師父衝了過去。

    白雪紛飛,兩人長劍相擊,激烈交戰。曲京山瘋狂發泄自己的怒火,導演在旁邊喊:“好!好!繼續!”

    拍到十點,這場戲終於結束。

    “太棒了!”導演衝過去抱住曲京山,“情緒太到位

    了,非常好!!”

    曲京山臉上的淚痕早已風幹,他麵無表情,冷漠地撇開導演,獨自走進風雪中。

    “南南!”導演連忙推了侯南一把,“小山可能還沒從戲裏出來,你去看看他。”

    “哎,好。”侯南馬上跟了上去。

    “祁總監呢?”他跑到曲京山身邊,“他怎麽還沒迴來?”

    他想給祁塗打個電話來著,但是沒他的手機號。

    他倒是有對方的微信,但是……他不敢給他發消息!

    所以其實就算有祁塗的手機號他也是不敢撥打的。

    曲京山如行屍走肉一般迴到了酒店,他打開門,呆呆地坐在床上,一言不發。

    侯南跟了進去,幫他開了空調,然後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人。

    房間裏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侯南開始後悔了,後悔自己屁顛兒屁顛兒地跑來。真是的,自己跟曲京山又不熟,幹嘛要管他死活?但是現在突然離開的話又有些不合適。

    就在他為難的時候,曲京山悶悶地說了句:“幫我買瓶酒。”

    “酒?啊,喝點酒也行!”侯南馬上去給他買,到了商店他才想起忘記問曲京山喜歡喝什麽了。

    他給對方打電話,沒打通。他隻能紅的白的各買了一瓶。

    等他迴去敲門,曲京山拿了酒,卻把他關在了外麵。

    而後侯南的手機收到了對方的轉賬。

    他尋思著,讓他一個人待著也行吧,人難過的時候都是要自己待會兒的。於是他走到走廊另一頭,進了自己的房間。

    剛好柯群迴來了,問他曲京山怎麽樣了。

    侯南揉了揉自己酸疼的手臂:“幫他買了酒,他沒讓我陪。”

    柯群一聽就驚呆了:“你幫他買了酒?”

    侯南點頭:“對啊,也不知道他喜歡喝什麽,紅的白的各買了一瓶。”

    “還紅的白的各買了一瓶?!”柯群簡直要瘋了,“我的小祖宗,你怎麽可以幫他買酒呢?!還不陪著他!他要是喝出事了怎麽辦?”

    “什麽?”侯南也慌了,“這不能夠吧?!”

    “你作為一個藝人,絕對不可以隨便給別的明星吃的喝的!!不然出事了可就麻煩了!”柯群急忙衝出去,狂奔到曲京山門口,瘋狂敲門。“京山!京山,開開門哎,你別喝了!”

    曲京山在裏麵仰頭噸噸噸,一口白的,接一口紅的,耳朵自動屏蔽了外界的所有聲音。

    他坐在地上,靠在床邊,心早已碎成渣。

    半瓶酒下肚,他人已經麻了。

    他摸出手機,登陸自己微博,把頭像換成了全黑頭像。

    黑色,是他心底的顏色,他的世界一片黑暗,再也沒有了光。

    門外,柯群迫不得已給祁塗打了個電話。他沒敢說酒是侯南買的,而是主動攬罪,說是自己買的,買完才意識到不對。

    “是我買的!”侯南衝著他的手機大喊,“祁總監,酒是我買的!不關柯群的事!”

    柯群十分抓狂:“這種時候你爭什麽!”

    “我……”侯南結結巴巴,“我怕他讓你在娛樂圈混不下去。”

    不久之後,祁塗匆匆迴來了。

    柯群連忙帶著侯南向他道歉。

    祁塗擺擺手:“你們迴去吧。”

    等那兩人走後,他用備用房卡開了門。剛進去他就血往腦門湧,濃鬱的酒氣撲麵而來,曲京山倒在地上,身邊空著倆酒瓶兒。

    祁塗氣不打一處來:“明天還要拍戲你給我喝成這個鬼樣子?!你有事嗎?”

    曲京山抬頭看他,認出他之後,馬上扶著床,努力站起來:“我有事!”

    他搖搖晃晃朝著對方走過去,抓著他的手臂,大力搖晃他,放聲哭嚎:“我恨你……我恨你!”

    祁塗被晃得頭暈眼花,嫌棄地推開他的臉:“走開。”

    他扒開對方的手,撿起酒瓶扔進垃圾桶,然後在床邊坐下,登陸曲京山的微博,把他頭像換了迴來。

    明星換黑頭像總是會引起討論,當然了,糊比除外。曲京山現在不糊,所以剛換黑頭像粉絲就急了,紛紛艾特祁塗,問他怎麽了怎麽了?

    祁塗打開電腦,和同事們一起處理工作。

    曲京山撲過來,一把合上他的電腦,醉醺醺地說:“你隻是可憐我對不對?”

    “你喝醉了,我不跟你計較。”祁塗冷冷地看著他,“但是請你不要影響我工作,不然我真的會生氣。”

    曲京山雖然醉了,但還是被他震懾住了,馬上慫了吧唧給他開電腦,但開了半天沒翻開筆記本蓋子。

    祁塗急著工作,等不了了,直接拍開他的手:“一邊兒待著去。”

    說著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扯過被子蓋住。

    曲京山在被子底下掙紮了一會兒,又站了起來,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又哭又叫,嘴裏沒有一句完整的話。

    祁塗用支架撐著手機,開了錄像功能,錄製了某人發酒瘋的過程,分段發到他的微信,打算給明天酒醒後的他一個驚喜。

    由於他一直埋頭工作不理人,曲京山氣壞了。

    “祁塗,”他難得喊了對方的大名,並且指著他,氣急敗壞地說,“叫你男朋友出來!三……三分鍾之內,我我……我要這個男人的全……全部資料。”

    祁塗大跌眼鏡,終於肯抬起頭看他一眼:“男朋友?”

    他皺起眉頭:“我哪兒來的男朋友?”

    “是個雇傭兵吧!”曲京山跌倒在他腳邊,抱住他的腿,晃了一下,“什麽時候跟他好上的?說!”

    祁塗:“……”

    神特麽雇傭兵!這都什麽和什麽?

    祁塗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這才想起自己先前撒過謊,哦,表麵上他已經是一個有男朋友的人了。

    他一直以為這家夥是入戲太深才搞成這個鬼樣子,沒想到竟然是因為……

    “我沒有男朋友。”他禮貌微笑,“不想談戀愛,沒有你們這種世俗的欲望,謝謝。”

    “你沒有?”曲京山仰頭看著他,大著舌頭道,“他們都說你有……你……他身份特殊……他,臥底……臥底四年,揪出一夥兒,毒……毒販……”

    祁塗臉都黑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深吸一口氣,伸手輕輕扯著對方的耳朵,湊到他耳邊,大聲說:“我沒有男朋友!聽到了嗎?”

    “我不信!”曲京山抱著他的腿,濕漉漉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他,“除非你……你……你親我一下。”

    他抱著對方的小腿,瘋狂晃動。

    電腦一抖,祁塗不小心給客戶發了不該發的消息。他慌忙撤迴,血壓極速升高。

    “親你一下,好呀。”為了不影響工作,他指著另一張床,“乖乖在那裏躺著,不許說話,不許動,等我忙完了就去親你。”

    “哦。”

    曲京山呆呆地看了眼那張床,然後搖搖晃晃地爬了上去。

    祁塗說:“自己把外衣和褲子脫掉,自己蓋被子。”

    曲京山

    照做,然後乖乖地躺下,雙手疊放在肚子上,一動不動,像個乖寶寶。

    世界終於安靜了下來。

    祁塗唿出一口氣,抓緊時間處理工作。

    忙到12點,總算弄完了。他放下電腦,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去看曲京山。

    很好,對方已經睡著了。

    他拿了濕毛巾,給他擦了擦臉和腳,然後去洗澡。洗完出來,發現手機還在錄像,就結束錄製,給手機充上電。

    睡前他往曲京山那邊的床頭櫃上放了杯水。

    隨後他就關燈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曲京山醒來後,看到自己微信上收到的視頻,已經不願意活在這個地球。

    他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些視頻全刪了,然後當做無事發生。

    祁塗發現後,又給他發了一遍。於是曲京山不得不欣賞自己酒後發瘋的樣子,什麽雇傭兵啊,什麽臥底啊,當看到自己說出這些詞,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過,唯一值得高興的是——

    “你真的沒談戀愛嗎?”他忍不住又問了一嘴。

    “談了,”祁塗一邊幫他整理衣服,一邊說,“是個雇傭兵,現在在做臥底,最近剛抓了一夥毒販。”

    曲京山臉紅得像猴子屁股,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飯後祁塗送他去片場,曲京山一直不敢說話,全程夾著尾巴做人,以示懺悔。

    偏偏祁塗還不肯放過他,一到他休息,就給他發視頻。他實在受不了,都想把他拉黑了。

    中午和大家一起吃完飯後,曲京山為了躲避祁塗的羞辱,趕緊躲得遠遠的,他走到了片場後院。

    那裏空無一人,他撩起戲服的衣擺,坐在欄杆上,獨自看屋簷飄下的雪。

    不久之後,腳步聲響起。

    祁塗——那個魔鬼又雙叒叕來了!!

    他往曲京山手裏塞了一個熱水袋,在他身邊坐下:“親愛的,給你看個好東西。”

    “我不看了!!”曲京山欲哭無淚,“我錯了,你放過我吧!!”

    “看看嘛。”祁塗點開自己手機,戳開視頻,“人活著就是要相互折磨。”

    曲京山想跑,被他拽了迴來。

    沒辦法,隻能一起看了。

    看到一半,祁塗起身去衛生間。走之前他把手機塞進對方手裏:“自己

    看。”

    曲京山根本不想看。

    他直接手動拖進度條,快速往後拉。拖著拖著,他發現不對,就停了下來,倒了迴去——

    果然。

    他看到了先前沒有看到的片段。

    不久之後祁塗迴來了,他走在曲京山跟前,在洋洋灑灑的白雪中問他:“看完了嗎?”

    他的鼻尖被凍紅了,身上落滿雪,看起來像一隻大白兔。

    曲京山說:“看完了。”

    “迴去吧,別凍感冒了。”祁塗朝他伸出手,示意把手機還給他。

    曲京山卻握緊了他的手機,不給。

    祁塗微微挑眉:“幹嘛?還想再看?”

    曲京山站起來,將他拉到屋簷下,與他換了個位置。讓他站在屋簷下,自己站到了風雪中。然後他湊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祁塗瞬間瞪大雙眼。

    他正想將對方推開,曲京山卻一手摟著他不放,一手點開視頻播放器。

    而後,祁塗聽到自己的聲音說——

    “親你一下,好呀……乖乖在那裏躺著,不許說話,不許動,等我忙完了就去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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