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塗迴到辦公室,坐到辦公桌前,再沒有靜下心來。

    他不住地看手機,看微信,看qq。

    六點多麗芝給他送了飯,他沒什麽胃口,飯盒都沒打開。

    到了八點他給曲京山打電話,那邊沒接。他又打給聶明奕,對方說:“快迴了快迴了。”

    結果到了十點多,還沒見到人影。

    不能再等了。

    他拿上車鑰匙,打算出去找人。剛走到電梯口,聶明奕攙著醉醺醺的曲京山出來了。

    祁塗差點氣得腦溢血:“我跟你說了他明天有活動!為什麽還要讓他喝酒?!你不是說了會照顧好他的嗎?!”

    加班的柏特聽到聲音慌忙跑出來,他從老板手裏接過曲京山,背著他往祁塗辦公室走。

    “老總們太熱情了,”聶明奕跟在後麵護著,一臉尷尬,“大家都很喜歡他,等我們達成戰略合作了,一定會大力推他。”

    這一天,所有的憤怒堆積到了頂點,祁塗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忍不住衝著聶明奕大吼:“我說過了!我的藝人不要陪酒!你到底讓他喝了多少?”

    柏特把曲京山背進祁塗辦公室的休息間,放到床上。

    聶明奕言辭閃爍:“也沒有多少……這小夥兒酒量不太行,我也不敢讓他多喝。”

    祁塗深吸一口氣,柏特知道這是他發火的前兆,趕緊擋在了兩人中間:“沒什麽事老板你就先迴吧,這裏交給我們就好。”

    “我也不想這樣,”聶明奕越過他,看著祁塗說,“但凡他的輿論好一點,我也舍不得讓他這麽辛苦,你看以前我就沒有讓年年這樣跟人喝過,你說是吧。”

    說完他拍拍柏特肩膀:“那我走了。你們辛苦下,好好照顧他。”

    等他離開,柏特慌忙去給祁塗倒了杯冷水,塞到他手中。

    祁塗端著杯子,手一直在抖。

    柏特伸手一下下撫他後背:“冷靜,老大,別氣壞了身子,為這種人不值得!什麽時候你單幹了我們立馬跟你走。”

    祁塗拚盡全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他仰頭把那杯水喝完,然後走到床邊,俯身看著醉醺醺的曲京山,緊張地問:“他們有沒有對你做不好的事?”

    曲京山滿臉通紅,呆呆地看著他,眼神迷離。

    “下班了,”祁塗扭頭對柏特說,“你趕緊迴家休息吧

    。”

    柏特看了看床上的曲京山。

    “我一個人ok的。”祁塗對他笑了下,然後把車鑰匙遞給他,“下雨可能不太好打車,你開我車迴去。”

    “那行吧,”柏特接了車鑰匙,“明天見。”

    等他走後,祁塗本來想把曲京山身上那滿是酒氣的衣服脫了,給他擦擦的。但他想了想又沒動他,還是打算等對方醒了再說。

    他坐在沙發上,竭力平複自己的心情,而後放空自我,讓自己的情緒緩下來。

    過了一會兒,曲京山忽然爬了起來,急匆匆衝到衛生間,跪在馬桶邊吐得昏天暗地。祁塗跟進去給他遞水,拍他後背。等他吐完了,又將人攙起來,送他迴床上。喂他喝了點熱水。

    曲京山吐得沒了力氣,抬起手臂擋在眼前。

    祁塗湊過去,捧著他的臉:“寶貝,他們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

    曲京山艱難地搖了搖頭。

    “真的沒有?”祁塗看著他的眼睛,“如果有,一定要告訴我。不要不好意思。”

    曲京山再次搖頭,然後睡了過去。祁塗這才扒了他臭烘烘的衣服,拿熱毛巾簡單給他擦了擦身,然後將人塞進被窩。

    而後,他坐在床頭看著他,腦子裏迴響起聶明奕的話——

    “你的一句發言說不定可以拯救很多人,讓無數遭到網絡暴力的人得到喘息的機會……”

    “但凡他的輿論好一點,我也舍不得讓他這麽辛苦……”

    半晌過後,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輕手輕腳走到外麵,掩上休息間的門,關掉辦公室所有的燈,然後坐到辦公桌前,打開電腦。

    屏幕的冷白燈光照亮祁塗的臉。

    他登陸微博,滑動鼠標,例行點開當日所有未讀私信。

    寂靜的辦公室裏,隻有鼠標的聲音。

    他看完自己的所有私信,又切換曲京山的賬號,看他的消息箱。

    這一天,在曲京山的私信箱,無數人提到祁塗,有很多消息都已經被曲京山點開過。

    網友“兔兔的小迷糊”,三天前讓曲京山去死,今天則是無事發生一樣,發了幾個[可憐]的表情,私信他說:“請你去陪陪塗塗吧!他今天一定很難過很孤獨qaq”

    網友“麥兜啊麥豆”,連續十天給曲京山發私信刷“造假biss”,今天對他說:“在匿名區看到黑兔兔的

    帖子,太窒息了!那些人怎麽這麽賤?!兔兔的媽媽已經因為網絡暴力離開了,我不希望他也深受其害[大哭]。你去安慰一下他吧!給他個抱抱!”

    網友“lopupcs”,昨天給曲京山發了一連串花圈圖片和鬼圖,今天對他說:“為什麽那些賤人要逼著塗塗表態?網絡暴力可怕了!!我心疼死了[大哭],我們家塗塗還好嗎?你能不能去陪陪他?跟他聊聊工作的事情,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今天不要讓他上網!拜托了!”

    ……

    太多了,這樣的人太多了。

    分裂,荒誕,可笑。

    淩晨三點,祁塗點完了所有未讀消息。他摘下眼鏡,疲憊地靠在座位上,仰著頭,用力地眨了眨眼。

    幾分鍾之後,他打起精神,重新戴上眼鏡,然後雙手放到鍵盤上,開始編輯微博。

    三點半,微博特關的提示音驚醒了曲京山。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花了幾分鍾時間在桌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機,然後看到祁塗發了條動態。

    【@祁塗v:感謝大家對我母親的懷念,和對我的關心。

    這條微博刪刪改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講……說句可能會傷害到大眾情感的話,其實我並不是很能理解昨天為什麽會變成大型網絡悼念活動,就像我也不是很能理解,我母親生前為什麽會遭到那麽恐怖的攻擊和謾罵。

    我不知道之前大家在罵什麽,也不知道現在大家在悼念什麽。

    每年這個時候都有無數人催我表態,逼我發聲,我不知道我需要表什麽態,發什麽聲,更不知道這有什麽用。

    我表態了,發聲了,就真的有用嗎?

    我隻想拜托大家不要再打擾我的同事和朋友啦,不要前腳剛罵完他們,轉頭又讓他們陪伴我安慰我什麽的,真的太搞笑了。

    如果大家真的那麽懷念我的母親,如果大家真的想看我表態,那麽我想說——

    請大家對活人好一點,謝謝。】

    在這條動態之後,曲京山看到祁塗點讚了聶明奕的微博。

    九年來,聶明奕總是定時發布悼念祁寧玉的微博,在祁寧玉的粉絲那裏賺足了好感。

    看到這裏,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曲京山抬起手臂,敲了敲自己腦袋,而後悄咪咪下床,想出去找人。

    然後,他從門縫裏看到了祁塗。

    昏暗的辦公室裏,祁塗坐在窗邊的玻璃桌前,沉默地吃曲京山白天給他買的那份抹茶舒芙蕾。

    他吃了一半的舒芙蕾。

    早已經冷掉的舒芙蕾。

    對麵大樓裏的燈光遠遠照過來,描摹出他孤獨的身影。他左手還拿著手機,正一邊看屏幕,一邊吃東西。可能是在處理事情,可能是在看網友評論。

    曲京山抬起手,猶豫要不要推門出去。

    沉思片刻後,他輕手輕腳迴到床上,臉朝外側躺著,看著那道門。

    過了幾分鍾,祁塗來了。

    他在門外脫了鞋,無聲無息走進來,放下水杯,在床邊蹲下,先看了曲京山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用鑰匙打開床頭櫃的門。

    為了不驚醒床上的人,他用極為緩慢的動作擰開那個大瓶子的蓋子,然後把手伸進去,抓了一把藥片。

    他正要把藥喂進嘴裏,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吼。

    “聶明奕!!”

    醉酒的曲京山詐屍般地彈了一下。

    祁塗嚇得魂飛魄散,手裏的藥片全掉在了地上。

    他慌忙扭頭看曲京山,隻見對方閉著眼睛,口中含糊不清地喊著:“王八蛋老板……小姨子跑了……血汗錢!還我血汗錢!”

    說著還掙紮著要起來去打人:“王八蛋!揍死你……還我血汗錢!”

    半夜三更……發什麽酒瘋。祁塗頗為無奈。他把人攔住,按在床上,不讓他出去:“乖,睡覺,快睡。”

    曲京山不依不饒,在那裏扭來扭去。祁塗為了製服他,使出渾身力氣,沒一會兒出了一身汗,心底那麽點憂鬱悲傷也被攪和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想揍人。

    鬧到後來,他不知怎麽的被對方拖到了床上,鎖到了懷裏。

    “睡覺,”曲京山發出醉醺醺的笑聲,下巴墊在他腦袋上,一下下拍著他後背,嘴裏斷斷續續唱著,“小白兔乖乖……快快睡覺,我要進來……”

    祁塗:“……”

    這是把小白兔和搖籃曲搞混了吧。

    曲京山的衣服先前被他扒了,此刻他的臉被迫埋在對方結實的胸口。淡淡酒氣混著男生肌膚那幹淨好聞的氣息一起鑽入他鼻腔,味兒太衝了,他有點受不了,臉控製不住地發燙。

    他掙紮了幾下,想出去,對方卻抱得更緊。

    兩個人你推我阻,扭成一團

    ,在不斷的摩擦間……出了點事。

    曲京山下身慌忙退開一點,祁塗覺出不對,便停止了掙紮,然後在一片黑暗中,用無奈的語氣說——

    “大哥,我吃的是維生素片,不是安眠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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